《落月情殇》百叶草

92、释怀

　　年湘桐回头望了一眼倚雪楼，拍拍昔月的肩膀，心有余悸：“你胆子太大了，若是四阿哥发怒了，十二阿哥也救不了你。”
　　“四阿哥看着冷酷无情，其实也是个好人。”
　　“好人？”年湘桐见了四爷数面，脑子怎么也想不出他哪里‘好人’。

　　描翠见九阿哥临近，突然挡住昔月眼前的视线：“小姐，你不是爱吃糖葫芦吗？在那条街道，我们过去好不好？”
　　“前面也有得买啊！为何要走回头路？”昔月一把推开她，见是九阿哥愣了半刻。
　　年湘桐拧了她小手一把，回过神来，两人行礼道：“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吉祥。”昔月狠狠地盯着描翠，呐呐地道：“不早说。”描翠懵了，小姐哪次见到九阿哥不是主动贴上去的，如今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九阿哥向前一步，丹凤眼似笑非笑：“昔月，许久不见，可曾想我。”
　　昔月的心仿佛被扎了一刀：“九阿哥说笑了，奴婢只是一个小婢女，不敢妄想。”
　　九阿哥皱眉：“才几日，你怎么了？莫非是嫌我不去看你，我这不是忙吗？我心里是有你的。”

　　昔月听着露骨的话，抬起眸子，正视他：“奴婢不敢高攀。”
　　九阿哥见昔月如此不给面子，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心情不佳：“既然如此，就此别过。” 脸色不愉地离开了。八阿哥温润的目光让人身至寒冬，仍吹着春风，笑了笑也随步走了。十阿哥则是一脸不屑，不过他认为这是九哥的女人，倒是难得的没有冷嘲热讽。

　　年湘桐咳嗽几声，身后两个婢女着急地看着自家小姐，她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昔月挽着她的胳膊：“年姐姐，我送你回府吧！”
　　“连累妹妹了。”年湘桐身子本来就不好，刚被四阿哥吓了一跳，又被昔月吓出了冷汗，放松警惕出门时还遇见三个阿哥，此刻也是累了。
　　“瞎说什么？是我连累了你。正好我也要去瞧瞧猴儿那丫头。”
　　年湘桐笑道：“那丫头挺活泼的，我爹也很喜欢她，巴不得她立刻嫁给大哥，好三年抱两。”

　　年湘桐的软轿被几个仆人抬到跟前，轿子精致又不奢华，以香藕色为主，挂上琉璃香珠。小婢女掀开轿帘，里面有杏色的软垫，昔月和年湘桐共同坐进轿子。旁边的百姓还误认为是一对官家的姐妹花乘轿出来游玩，不禁多看了几眼。
　　轿子抬起时略有些摇晃，几步路后又四方平稳。昔月透过轿子看向外面，银白的世界仿佛在慢慢行走，笑道：“坐在以为是雪在动，想了想，原来是我在动。”

　　年湘桐点点头，怅然道：“我也喜爱做轿子，不喜马车，总觉得这样时间就可以慢点儿。”
　　昔月把她的落寞受尽眼底，她突然握住昔月的小手：“昔月，我想求你一件事。”
　　“虽相识不久，却是一见如故，还有什么求不求的？”
　　“这不同。”
　　“我喜欢九阿哥，即使他不喜欢我，我还是喜欢他。”
　　年湘桐一愣，对于闺阁小姐来说，勇敢地坦诚说自己喜欢谁，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她比谁都明白，手不禁松开了些：“昔月是我自私了。”

　　“你不自私，你是最伟大的女人，你有自己的无奈，又舍不得他，只能自己默默地承受着。若是让你嫁人，就是让你生不如死。你没有错，他也没有错。既然如此，何不珍惜眼前，珍惜最后的时间。”
　　“谈何容易？一旦被发现，就是身败名裂，我是一介女子死不足惜，何苦害了他，他明明有大好的前程，为了我不值得。”

　　“你若能就此嫁给四阿哥，今日为何求我？你恐怕早有打算了是吗？你怕他悲伤欲绝，苦不堪言。为何就不能想想家中的老父，家里的兄长呢？我曾如你这般，奋不顾身，飞蛾扑火，可是当初信誓旦旦的无悔，今日若是还让我选，我是否真的无悔？”她脸上留下两行清泪：“湘桐姐姐，你不能寻死，若是真是绝对要死，谁也拦不住，也不敢拦，可至少不能那么自私地离开，给他一个念头吧！”
　　年湘桐泣不成音。

　　软轿突然落地，昔月知道该说的都说了，她出了轿子，转身：“姐姐，三思。”带着描翠头不回。
　　软轿的另一个女子迟迟未落，泪水浸湿了她的脸庞，眸子透出坚定：“我终究是个自私的女人。”既然决定了寻死，又放心不下，便想托人照顾他，让自己走得安稳。可是她家中年迈的爹爹呢？两位兄长呢？全然不顾了吗？既然进退不得，那么在走之前为何不尽最后一点儿孝心，也能多看看他。

　　描翠一脸崇拜：“小姐怎么知道年小姐要寻短见呢？”
　　“猜的。”
　　“小姐太聪明了，奴婢那日果然没有看错。”枉她以为十二阿哥对小姐痴心一片，原来不过是别人的替身，如果九阿哥是个良人也不是不能接受，真是可惜了，那是个花心大萝卜。描翠琢磨着，怎么才想起九阿哥，他就出来了，真是冤魂不散。身体行动迅速，挡在昔月跟前。

　　九阿哥皱眉，丹凤眸透出一股凌厉，描翠打了个寒颤。昔月把她护在身后：“奴婢拜见九阿哥。”
　　“昔月，你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怎么如此生分？”
　　“为何刚刚九阿哥不问？”
　　“人多，女孩子脸皮薄，我……”
　　“是九阿哥脸皮薄，昔月脸色厚得很。”
　　“昔月？你非得如同刺猬一般，长满了刺吗？扎着我，你就不心疼吗？”
　　“九阿哥身边不乏心疼的人，可没有一个是奴婢。”
　　九阿哥脸上满满的忧伤：“昔月，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怕我介意你的身份，我不会的，我待你如何？你难道不知道吗？”

　　昔月笑容灿烂：“我是贵州巡抚的女儿，爹爹纵容比不上京城的大员，可也不是卑贱之人。我不想成为你后院中一个姬妾，一个日日盼君归的妇人。” 月夜下的茉莉花，小心翼翼背在身后的女子，她不过是他众多心的一颗。
　　“昔月，你知道我是皇子，身不由己，除非……”

　　昔月敛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除非什么？”
　　“除非你助我成成大业，事成之后，我一定让八哥做主，让你成为的我的侧福晋。”
　　“我不过是个小婢女吧了。”她眼眶有了湿意，手里的冰冷有了小手炉，可她的心里无物可暖，等待许久的话，他逢场作戏了许久，终于要说出目的了吗？
　　“你长得很像赫舍里皇后，若是能进宫……”
　　“哈哈哈……”昔月笑得泪水夺眶而出，语气平淡，分不清喜怒：“九阿哥的厚爱，奴婢记住了，容奴婢考虑考虑。”

　　“昔月。”九阿哥捂住她冰冷的手：“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懂吗？为何还要考虑，只要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描翠紧紧握住拳头，若对方不是个地位尊崇的皇子，她早就撸起袖子，打死他了。

　　昔月还是大笑，抢过自己的手，把他狠狠地推开，任由泪水划过自己的脸庞：“爹，女儿错了，我听的话不再用香，却没听你的话，不留在你身边。”小手拉着描翠，两人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九阿哥呆了片刻，心里仿佛失了一角，忙掬起地上一捧雪，泼到自己脸上，阴柔的面孔越发地阴沉，丹凤眸泛着漆黑的光，喃喃自语道：“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小姐，冷不冷，奴婢脱件衣服给你。”
　　“不用，我哪里那么娇气。”
　　“小姐，千万别为那些人伤心。”
　　“没事了，我想通了。”昔月停下脚步，松开的握住她的手，伸懒腰：“描翠，我们跑回去吧！要是你赢了，本小姐就送你一个礼物，要是我赢了，你就送我一个。”
　　“那……小姐想要什么礼物？”
　　“胭脂水粉，绣鞋，绣帕，冰糖葫芦，肉包子，我都喜欢。”
　　描翠长吁一口气，幸好不是贵重的东西，她跃跃欲试：“好。”

　　“三声，三、二、一。”两道人影在雪地里奔跑，怕被雪遮挡的石头绊住，都没有用太快的速度。耳旁的秀发吹拂到脸颊，描翠轻轻掀开，喘着气儿，王府就在眼前了，她慢慢地放慢了速度。
　　昔月先到达，欢喜地跳起来：“我赢了。”描翠笑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二人突然觉得气氛不对劲，纷纷看向王府，白色的屋檐下挂着两个雪白的灯笼，如同雪一般，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就会倒下。两旁守门的侍卫神色或木然，或悲伤，纷纷看向门外两个不接地气的女子。

　　昔月退后两步，仿佛看见了不好了事情。描翠扶着她的手，担忧地喊道：“小姐。”她一把挣开描翠，冲进大门，后院上的天是灰色的，白绫上飘下几朵雪花，满天满地的白色充实着昔月的双眼，她疯了一般地冲去灵堂，那个小小的人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满屋子的悲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