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情殇》百叶草

86、美好的爱恋

　　“昔月，这里有一批云锦的布，你亲自送进宫给额娘，让她所做几套衣裙。”
　　“是，十二阿哥。”昔月抱起布匹。
　　管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昔月终究年轻，她去宫里怕是会冲撞贵人。” 昔月终究无名分，给婆婆送东西，自然应该让媳妇来，府中嫡福晋没了，就该让掌家风侧福晋她来送才合理。

　　“昔月是从宫里来的。”十二阿哥淡淡瞥了她一眼，管氏拿杯子的手露了两条青筋。
　　方氏笑道：“姐姐真是健忘啊！昔月妹妹可是定嫔娘娘送过来的人，在宫中许久，宫中规矩恐怕比姐姐清楚得多。”
　　管氏轻轻把杯子放下，心里骂道：贱人，一逮到机会就损我。见十二阿哥面色平静，纵使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忍，微笑道：“昔月，姐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可要小心儿。”
　　“是，昔月明白。”昔月福身，莲步款款，在众女人嫉妒羡慕恨的目光中留给她们一个孤傲冷傲的背影。

　　昔月入了宫，亮出了十二阿哥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转角处三个宫女漫步走来，极为悠闲，而这一带，也没什么侍卫巡逻。昔月觉得有猫腻，躲进了一旁的假山。
　　一个年长的宫女故意恐吓身旁的两个小宫女：“自太子爷被废黜后，一反常态，行为疯疯癫癫，据说是被鬼附身了。万岁爷看他的时候，痛惜不已，每每想起就痛哭流涕，寝食不宁。你们去侍候他的时候可要小心点，莫要被鬼从太子爷身上钻出来，‘嗖’地钻进你们的身体，吃你们的魂魄。”

　　两个小宫女目露惊慌，瑟瑟发抖。胆子小的哭诉道：“姐姐，太可怕了，奴婢能不能不要去？”
　　年长的宫女目露鄙夷：“李总管的命令，谁敢不听？”
　　两个小宫女年纪不大，被吓得瑟瑟发抖，小脸掉下几颗泪珠。
　　“你们也不用怕，只要不是太近身，不惊动了那鬼魂，它就不出来了。”
　　两小宫女希翼的眸光闪烁，见她坚定的点头，心中才放下一块巨石。

　　“大胆，居然敢乱议皇家之事。”李德全悄无声息地临近。
　　两个小宫女害怕地倒在地上，磕头求饶。年长的宫女嘴角露出一抹讥笑，才跪地磕头，哭喊着：“求李公公开恩啊！都是奴婢的错，就只责罚奴婢一人吧！她们姐妹刚刚进宫，不懂规矩，求公公开恩！”
　　李德全冷哼：“好，咱家就成全你。”命几个小太监压着她退下。

　　李德全往前走了几步，两个小宫女被他的气势压得大气都不敢喘：“抬起头来。”
　　两个小宫女抬头。
　　李德全像打量两件货物般，打量她们：“之前有很多太子爷身边侍候的宫女，都……”突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半响才继续说得：“看你们伶俐，可不要让咱家失望啊！”
　　两个小宫女的心跌落到谷底。

　　“好美的花儿啊！”
　　李德全皱眉，这声音不是昔月吗？领着几个小太监抬步就走了过去。
　　树上的玉兰花散发出芬芳，朵朵玉兰落了一地。昔月拾起其中的一朵，白色的花瓣玲珑剔透，仿佛玉雕刻而成，她惊讶地喃喃自语：“如今是春天，玉兰开花了？”说着把手里的玉兰轻轻戴到头上。

　　李德全笑道：“宫里的人都不喜带白花。”
　　昔月眸子一闪，如冲撞了贵人，惶恐地行礼：“李总管……”话还没说完，头上的玉兰就被她扔到地上，跪地：“李总管恕罪，奴婢不知……”

　　李德全眸光瞥见白玉兰树下的一匹云锦，心中了然，扶起昔月：“你进宫不久，出宫多日，不记得实属平常。”
　　昔月受宠若惊：“多谢李总管。”
　　“这是要去定嫔娘娘哪儿呢！十二阿哥真是孝顺。”
　　昔月点点头，目光流连地上那朵玉兰花片刻，颇为不舍：“奴婢这就去定嫔娘娘那儿。”

　　“我正好也有要事办，顺路，就一同过去吧！”一个机灵的小太监拿起昔月的云锦布匹。昔月不好推辞，心里却是越来越沉。小手轻轻附上自己的小脸，是因为这个吧！后宫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她与赫舍里皇后真的很像吗？
　　李德全与昔月肩并肩走着，对于一个没有品级，甚至已经不是宫女的小婢女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蓝蓝的天空一贫如洗，昔月恍惚间记得十八阿哥死那日的雨，如同老天爷的眼泪，怎么也流不干。皇上就是在那时候起，对太子有了成见。李德全会如此做也是得到皇上的认可，或者是授意。听闻皇上自从上次病倒后，就召见了废太子。
　　如今……莫非是太子要回来了？

　　“昔月，昔月……”
　　昔月心里一跳，她竟然走神了。
　　李德全没有怪罪，笑得和蔼：“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奴婢在想，定嫔娘娘会喜欢吗？”
　　“这个你就放心，慈母手中线，哪个额娘不是真心爱自己亲生儿子的。”爱屋及乌啊！
　　昔月点点头：“是奴婢多虑了。”

　　李德全送昔月到启祥宫，温和地笑道：“我还有事要办，就到这儿了。”
　　昔月行礼：“多谢李总管。”接过小太监手中的云锦，进了院子。

　　定嫔年老色衰，已许久未见皇上了。宫里的人都喜踩低捧高，她的宫里是整个皇宫最清静的宫殿之一。昔月拜见她那会儿，是鸣翠接见：“娘娘午睡还未醒，就把云锦留下，姑娘就回吧！”
　　昔月把手中的云锦交给她，甜甜地笑道：“有劳姐姐了。”

　　望着昔月出了门，定嫔幽幽地从山水屏风后出来，鸣翠静立在侧，恭敬地抱着云锦。定嫔摸摸云锦，这算不得最好的东西，她宫里有的是，只是十二阿哥提醒自个儿，要做几件好看的衣裳，她一脸柔慈：“十二阿哥这孩子就是孝顺，新衣都把我屋子塞满了。”
　　鸣翠道：“娘娘好福气，这云锦是匹好布，定能做出最好看的衣裳。”

　　定嫔嘴角泛出一抹苦笑，黄花已是昨日，再好看也无人欣赏。她亲自抱过云锦，儿子送的都是最好的。
　　描翠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有些疑惑。往年十二阿哥都是派来送东西的婢女，娘娘至少会见上一面，再赏赐些碎银子，怎么就不见刚刚的小婢女？

　　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可昔月自己不被定嫔待见，她心知肚明，宫里的弯弯肠子众多，她是个懒虫，不乐意动脑子，只想快些出宫。一抹明黄色突然出现在身前，昔月刚刚出神了，待看清了来人，行礼道：“皇上吉祥。”
　　皇上看上去精神大好，摆手：“免礼。”
　　“谢皇上。”
　　“今日怎么进宫了？”
　　“奉十二阿哥的命，给定嫔娘娘送云锦。”

　　“老十二倒是有孝心。”皇上点头，身为人子，应当如此。望着昔月的眉眼，让他恍惚地想起了少年时期的赫舍里皇后，感觉自己越发地年轻了：“在老十二那里还习惯吗？”
　　“十二阿哥待奴婢很好。”

　　皇上点点头，见她中规中矩的模样，心里多了一分抑郁：“还记得那白玉兰吗？”
　　“奴婢不敢忘记。”
　　“朕还记得你喜欢晒的那些白玉兰花，陈贵人大为赞赏，去摘一些给老十二吧！他也辛苦了。”
　　昔月脑门滑下三条黑线，用自己的花讨好了小妾，还要去讨好儿子，一国之君也太节俭了。但面色可不敢又一丝的不满，笑着道：“奴婢遵命。”拿丝帕放到地上，蹲在那颗玉兰花树下，拾起朵朵玉兰，花儿的香气萦绕于身，闻着这些香气，对皇上一丝不满通通都消散了。

　　皇上没有离开，在一旁站着，白色的胡子在风中吹来又吹去，一双雄雌目笑看眼前那抹白色。李德全八面玲珑，皇上一个姿势就看出他累了，眼神示意不远处的小太监搬来椅子，端来茶水。
　　几个太监动作利索，很快就布置好了，再推到一边。李德全亲自端上茶水，让身旁的宫女摇扇子。皇上满意地轻抿一口，就放下了。虽是极品的贡茶，可早已喝腻了。唯有眼前的鲜活的少女如同芬芳的白玉兰让他出神。

　　李德全附身，又瞧了一眼昔月：“皇上既然喜欢，为何不……”纳入后宫呢？
　　皇上叹了一口气：“她终究不是她，还不如朕留个念想。”
　　李德全不敢再言，瞥见眼前的少女用白色的绣帕装满了白色的花儿，低头欲用自己的衣兜装，可是如此未免失了大体，正犯难间，他已走进。
　　昔月笑道：“李总管。”莫非是皇上放过自己了？眸子点点星光，如同白日里的星辰。

　　李德全脱下帽子，小心地倒放在昔月手里，如同给她泼了一桶冷水：“昔月，这个凑合着装。”
　　昔月收敛了所以的情绪，笑道：“多谢李总管。”言重中带着一丝泪意，这帮子人太坏了。
　　李德全已退下，瞧见皇上白白的胡子在风中抖动，心情大好。
　　皇上日理万机，只瞧了一会儿就起身：“找人送她出宫吧！”
　　李德全道：“奴才遵命。”

　　昔月手里一包玉兰花，嘴上哼着小曲，漫步在御花园。身后两个小太监奉了李德全的命送她出宫，毕恭毕敬。
　　九阿哥迎面走来，一双丹凤眼顾盼流连，仿佛是天上的明亮的星星。
　　昔月福身：“九阿哥吉祥”
　　“不必多礼。”挥挥手让两个小太监下去。两个小太监看了一眼昔月，不敢违抗九阿哥命令，匆匆离开。

　　九阿哥沉默半响，问道：“刚刚你见谁了？”
　　昔月蹙眉，恭敬地答道：“回九阿哥的话，是定嫔娘娘。”
　　九阿哥走进昔月的步子一顿，唇角勾起，似笑非笑：“还有谁？”
　　昔月看了他的眸子一眼，低眉：“有幸见了皇上一面。”
　　“哦！”九阿哥惊讶道：“说了什么？”

　　昔月实话实说：“皇上让奴婢晒一些玉兰花给十二阿哥。”
　　“呆了半个时辰，就说了这些？”九阿哥挑起昔月的下巴，望进她的眸子深处：“有说太子之事吗？”
　　昔月跪地，刚好躲开了他的触碰，声音颤抖，惶恐地道：“太子之事关乎朝政，奴婢实在是不知。”
　　九阿哥脸色阴沉，拂袖离开。
　　十二阿哥的话突然响起在她耳畔，不想信，却不得不信。若是他别有所图，她就会万劫不复。
　　两个小太监跑来扶起昔月，送她出宫，唯恐她出了什么意外不好向李德全交代。

　　两个小太监一路带领，到了宫门口就让昔月自己出宫。门外有马车等候，昔月福身道：“多谢两位公公。”两个太监严谨，催促昔月出宫。昔月脚步如同金莲，步伐迈出了走出了诺大的紫禁城，胸中的压抑感一扫而空。
　　“昔月姑娘。”
　　昔月蹙眉，颔首：“茉莉姑娘。”她一身茉莉花百褶裙，茉莉香气淡淡地散开。

　　茉莉笑道：“不知昔月姑娘可是看见了九阿哥，妾身在此等候多时，颇为担忧。”
　　昔月脸色的笑容凝固，眸子眯起，她来者不善：“未曾遇到，可九阿哥贵为皇子，想必无须茉莉姑娘担心。”
　　茉莉笑容淡淡：“是茉莉瞎操心了。昨夜……九阿哥在我房里歇息，怕是累了，才多此一举。”
　　昔月蹙眉：“昔月相信九阿哥分得轻重，也绝不是茉莉姑娘故意狐媚主子。”
　　茉莉脸色一寒：“看了昔月姑娘很懂的这些手段，难怪在十二阿哥面前即使没有分位也如此得脸。”
　　昔月径直从她身边经过，给了她一个白眼，嘲讽道：“本姑娘有修养，就不跟茉莉姑娘一般见识了。”
　　“你……”茉莉眸子淡淡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人，往昔月手中塞了一片叶子，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昔月笑得如同明媚的阳光，手中的叶子被揉得稀巴烂，丢到地上。这是一片茉莉叶子。花儿需呵护，叶儿衬花美。她是茉莉，我是叶子。她倒是想得美得很！
　　抬起头，她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只是看了一眼，仿佛就要把他看穿，身体不由自主地扑到他怀中，灵动的眸子满是泪水：“十三阿哥。”

　　十三满脸心疼，轻轻拍她后背：“别哭了，别哭了。”大庭广众之下，宫门口人来人往，怕影响昔月名誉，把她抱进了自己的马车。
　　他回头见四阿哥也不坐自己的马车，就跟在自己身后，略显苍白的脸痞笑着，把怀里的昔月搂得更紧了些，满意地看着四阿哥俊脸变得更黑了。

　　昔月“呜呜”地哭着，小手捶打着他的胸膛，十三毫无反应，又加重了力道。十三阿哥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捂着唇嘴轻轻地咳嗽。昔月才停下的手，哭声越发地大了，恨不得把马车顶都掀翻。
　　十三阿哥苦笑，眸子希翼地看着四阿哥，向他求救。

　　四阿哥眼观鼻，鼻观心，嘴角轻扬起，若不是十三阿哥与他深交，根本不会发现。
　　十三轻轻拍她的后背，哄着。昔月不为所动，哭音依然震天。十三知道是自己的错，耸拉着头，认命地让双耳饱受折磨。自知道浓心离开后，冰冷的心紧闭着，如今才感觉到有丝丝温暖趟过。

　　昔月突然感觉到马车停止了行走，把眼里的泪胡乱地蹭到他的衣襟，再用力地推开他，看他撞到马车壁，吃痛芳模样，大笑三声，做了个鬼脸，就钻出了车厢。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四阿哥，又做了个鬼脸。
　　昔月头也不回，跑进了十二阿哥的王府。马车也没有停留，车轱辘碾压地上，快速地驰去，她回头，想起四阿哥在她临出马车那一刻，轻俯她耳边说道：“你倒是聪明。”
　　她的小心思逃不出他的法眼，不知十三会不会也如同九阿哥那般质问她，也不想知道。她不是谁的所有物，不想被任何人利用。
　　她和十三是朋友，没有利益的朋友，不该参上其他杂质。
　　美好的爱恋变得不再单纯，她怕视若珍宝的友谊脆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