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情殇》百叶草

112、心何在

　　雍亲王府前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上，枝头被沉甸甸的雪压弯了，树下的女子一身大红斗篷，灵动的情眸如枝头的白雪，寂然纯净。两个相似的女子在门前注视彼此，一眼仿佛就是万年。
　　年湘桐福身：“见过福晋。”
　　昔月有几分惊喜，笑道：“你我之间何须行这些虚礼。”
　　年湘桐接过描翠手中一个翠色的香囊递给昔月：“北边有雪倚，佳人注相思。明日午时再聚。”
　　“一言为定。”昔月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年湘桐恭敬地告退。
　　绘雪看着她远去的袅娜姿影：“桐儿姑娘有福有傻。”抛弃了荣华和家族，得了个爱她的夫君，也不知道幸还是傻。
　　昔月淡淡地笑道：“我又何尝不是呢？”爱而不得，还是得而不爱，为有自己才知晓。

　　铁狮子胡同的九贝子府不仅北邻八贝勒之府，且与位于柏林寺近旁，同八贝勒府为邻的雍亲王府邸相距不远。九阿哥漫步走来，见到前方一身白色斗篷的女子，迎风而立，姿态曼罗，步伐不禁加快了许多。
　　“小姐，是九阿哥。”绘雪着急地看着健步如飞，面容阴柔，焦虑不已的男子。

　　昔月不曾回头，叹了一口气：“看了今日只能乖乖地待在梧桐苑了。”还未迈进王府，九阿哥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一句：“昔月。”原以为心不会再疼，等过一段时日，就离开王府，回江南，那个安静和平的小镇会是她一生的归宿。仅仅是一句喊话，就让她明白了，她此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在她生命中占据许久的男子，而他拥有一双美丽的星眸。
　　昔月淡淡回头，行礼：“年氏拜见九阿哥。”

　　“年氏？”九阿哥难以置信，那眸子分明就是昔月，可是脸，又不全是昔月的脸，为什么？
　　四阿哥迈出大门：“九弟？今日怎么过来了？”
　　九阿哥才如梦初醒，拱手：“四哥。”目光又看了一眼昔月，想出了个理由：“如今八哥在治丧期间，我与十弟每日轮班为八阿哥送饭，不知四哥能否与我们一道。”
　　四阿哥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九阿哥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失望，眸子还是盯着昔月。昔月忽视不了那复杂多情的目光，告辞进了王府。九阿哥欲追，四阿哥伸手拦住他，不悦：“老九，你过了，这是雍亲王府，那是我的侧福晋。”
　　“侧福晋？”九阿哥踉跄了几步，拱手：“最近一直思虑八哥的事，神志不清，请四哥恕罪。”
　　“无妨。”

　　倚雪楼之约，年湘桐没有赴约，描翠亲自过来请罪，说她病了。昔月点头：“你快些回去照顾她吧！她身子不好，怕是离不开你。”
　　描翠拭泪，突然跪地抱住她的大腿：“小姐……”两字喊出已是泪涟涟。绘雪出了大门守着，让两人可以说说话。昔月扶她起身，还不到一年，却仿佛是多年不见：“过得好吗？”描翠擦泪：“桐儿姑娘得宠，十二阿哥把她保护得极好，她也待奴婢和小笑子极好，府里的幺蛾子极少，小姐不用担心。倒是小姐……听说雍亲王府的李侧福晋蛮横无理又得宠，小姐没有受委屈吧！”
　　“放心，我也是侧福晋，她不敢随便对我怎么样，我还有四爷和四福晋撑腰呢！”

　　“呜呜呜……小姐不必安慰奴婢，听说四爷大婚之日都没进小姐洞房花烛夜，这日子肯定不好过。桐儿姑娘自进了王府就日日担心小姐，怕小姐过得不好、委屈，日日寝食难安。”
　　“十二阿哥没告诉你们吗？我过得极好，你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让桐儿得了空就来看我，我都被当做猪来养活，这脸蛋圆了不少呢！”昔月把描翠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她轻轻掐了一下，昔月娇嗔道：“你怎么如此狠心？我那如花的脸都被你弄痛了。”
　　描翠这才破涕为笑：“小姐过得好，奴婢和桐儿姑娘就放心了。”
　　“你呀！整日想东想西，像个老妈子似的，怕是嫁不出去。”
　　描翠俏脸一红：“小姐就知道打趣我。”

　　十三要大婚了，年希尧也要娶猴儿了，更罕见的是居然是在同一天。年遐龄亲自来年府叮嘱昔月不要操心哥哥的婚事，身子不好别累了，就大喜那日过去喝哥哥的喜酒，还反复叮嘱四阿哥千万不要让她出门，因得了四阿哥的应予，差点喜极而泣了。
　　昔月撅着小嘴：“大哥终于大婚了，你也不让我这个小姑子出面，未来嫂嫂岂不是不高兴。”年遐龄笑眯眯地道：“你未来大嫂是个气度大的，岂会介意。当年你母亲去世你大病一场，我要续弦又病了一场，如今无论是红事还是白事，你通通不许管。”

　　昔月楚楚可怜，撒娇道：“爹爹。”
　　年遐龄于心不忍，四阿哥递给昔月一杯茶：“就听爹的吧！”昔月瞪他，出嫁从夫，忍着不反驳。
　　年遐龄望着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虽然冷了些，对自己闺女好就行了。不顾昔月盛情相邀，饭也没用，回去操心婚事了。昔月喃喃地埋怨道：“爹爹真是的，我身子不是大好了吗？”
　　“爹是为你好。”

　　昔月斜斜看着他，调侃：“四爷怎么也叫爹了？”
　　“你爹自然也是我爹了。”
　　昔月扭头不再看他，心里默默道：他可不是我爹。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十三阿哥大婚，不知四爷送什么礼物呢？妾身想参考参考送一份大礼给大哥。”
　　“十三好酒，我酒窖正好有几坛不错的美酒。”

　　昔月眸子一亮：“既然妾身的爹是四爷的爹，那么四爷的美酒自然也是妾身的美酒了。不知道爷觉得妾身说得可对？”
　　“自然是对的。”
　　昔月跳起来行礼：“多谢四爷。”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像一只打着坏主意的小狐狸，灵动可爱。
　　“可是想搬空我的酒窖？”四阿哥嘴角勾起一抹笑，化开了坚硬的五官。昔月蹙眉：“当然不是了，呵呵……”我只对好酒有兴趣。

　　小安子来禀：“十三爷来了。”话音刚落，十三就迈了进来，笑道：“四哥。”眸子又笑看了一眼昔月，拱手：“年侧福晋好。”昔月还没缓过劲儿，他一屁股做到自己旁边的凳子，把昔月吓得不轻，她起身道：“爷，妾身就不打扰您和十三爷了。”
　　四阿哥点点头，昔月刚退出门外，里面响起来十三阿哥的声音：“不知年侧福晋可会为十三准备礼物？”昔月装作没听到，匆匆逃离。

　　四阿哥对他的不正经习以为常：“今日怎么过来了？”
　　十三晃起一口洁白的牙齿：“看你。”起身拍拍不存在的灰尘：“我在你府里头到处逛逛，四哥是自己人，就不必招呼。”

　　如今是冬日，百花未开只有梅花独留芬芳。十三伫足在梧桐苑前，淡淡的梅香扑鼻，喃喃道：“真是怀念梅花小筑啊！”其实他怀念的是梅花小筑里曾经的主人，恐怕在梅花树下饮酒胡闹的日子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十三漫步进入，守在院子门口的人都是雍亲王府邸的旧人，得了四阿哥的命令，无论十三去了何处都不得阻拦。

　　几个美婢犯了些小错让绘雪罚到门口守门，连昔月一起恨上了，见十三爷进去视若无睹，也不通报一声。画柳坐在梅花树下，一身青衫，娇媚动人，明明是花一般的年华，却如冬日的孤寂。
　　十三翩翩公子般坐到她旁边，笑得如同明媚的阳光，照耀进她孤寂的心，满身银白掩盖不住他周身的贵气，画柳能听到自己心脏嘭嘭直跳。
　　“姑娘一袭青衫像极了她，眉眼间风采顾盼流连，让人望而不忘。”
　　画柳目光一暗：“她可是公子的意中人？”
　　“自然。”
　　画柳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屑，立刻就走，这登徒子心中有人还来惹她，当她是什么？
　　“姑娘也认识她。”

　　画柳驻足，转头，眉眼不善道：“本姑娘没兴趣知道公子的意中人。”迈着步子慢慢离去，能来梧桐苑找心上人的男子身份定是不简单，可能找的也就是一个。若是自己也拥有这般的运气，能做四阿哥的侧福晋，凭着自己姣好的容貌，怎能不让他倾心，就此飞上枝头做凤凰。眼前的男子定然也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十三哑然失笑：“你这丫头脾气倒是挺大的。”

　　画柳充耳不闻，进了屋恭敬地行礼：“小姐，门外一男子拜见小姐，还说小姐是他的意中人。”绘雪倒茶的小手一顿，瞪她：“放肆，这话你也敢说？”
　　昔月蹙眉：“把他叫来，我倒想瞧瞧，是何方神圣？”

　　“奴婢遵命。”画柳盈盈退下，连个眼神也没给绘雪。绘雪咬牙摇头冷笑：“好，好得很。”“她性子就是如此，你再计较也无济于事，不如放宽心。”昔月浅浅抿了一口茶。绘雪还未来得急说什么，十三阿哥便迈着步子进门，绘雪见他身后空无一人，心里更是气。
　　昔月放下茶盏：“十三爷今日怎么得了空来了？恕我体弱不能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