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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3) ...

  •   她上了去市里方向的长途客车,途径要过县城,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县城下车。我买的是临镇的短途车票,上不了长途客车。在进站上车的时候,被查票的保安给拦了下来。我哀求保安,让他们给我上车,我在车上补票。保安一直说车站有规矩,没有票不能上车,要上车就要先买票。

      看着她挤进了长途客车,又有一大群的人拥挤在客车的门前,推拿着往上挤。售票员站在车门旁,对拥挤的旅客大声地喊:“不要着急,不要拥挤,注意安全,保证你们全部上车才会发车。”

      我对保安露出凶恶的表情,两个保安站直了身子,摸了摸腰间的电棍,用凶狠的眼神回敬我。我估摸着形势,如果真的怒发冲冠,只要一动手,立刻栽倒在地的必定是我。以卵碰石这事我还是没有这个胆子去做,如果能够两败俱伤我可能撸起衣袖也就上了。

      我有些垂头丧气地问:“现在去买票还来得及吗?”

      保安们见我服软,也就不再为难我,看了看挂在大厅的时钟,又看看拥挤在长途客车的门口人群,说:“估摸着十分钟内应该能赶得上。”

      还是对两位保安说了声谢谢,读书人的基本素质不能丢。我转头出了候车室,跑向隔壁的售票厅。候车室与售票厅是两栋独立的洋楼,中间隔有五十米的距离。相隔的距离之间建了一连排的一层小平楼,两三米宽便隔出一个店面,每个店面里摆着两排两米高的货架,货架上摆满了零食与熟食,还有矿泉水、饮料与方便面。熟食中以卤鸡蛋与鸡腿为住,占了整整一层。店面的老板在店内收钱,老板娘便在店外扯着嗓子报着自己兜售的新鲜吃食,招揽来往的旅客。

      穿过这五十米商店,便来到售票处。厅内门外站满了人,每个窗口外排着长龙,一直排到售票厅的大门处。就这样的队伍,站在门口排队,没有四十分钟是没有办法买到票。当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立刻便不知所措,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拉扯着我的头发。

      十多年的找寻,上个月的一闪而过的遇见,随后的不知所踪,已经给了我莫大的痛苦。如果这一次重蹈覆辙,可能便是再也难以相见。机会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已经给了一次,又再给一次,已经算是极限了。

      这一次我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弃。

      我举目张望,车站的小广场上行人匆匆,疾步奔跑,掀起阵阵尘土,将小镇的车站笼罩在黄色的馄饨之中,像是春季从西北吹来的沙尘暴。

      一辆客车在最右边的通道口行驶出来,并不是通往市里的长途客车,而是一辆中等大小的短途汽车。

      我突然想到了办法,立刻往车站最右边临马路的方向奔跑过去。背在背上的大包袱随着我的奔跑而左右晃动。包袱里面的铁水杯与铁脸盆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好像夏季田间的蝉鸣,给心情愉悦之人以恬静,给苦闷烦躁之人以低噪。

      好在我年轻力壮,又长年累月四处奔波,体力还算上佳,一口气从车站跑出来,穿过车站车辆进出口,来到对面马路,又跑过一段数百米的距离,来到从车站车辆进出口通道马路与过镇省道交汇的三岔路口。

      这个地方是小镇最拥堵的地方,拖拉机、货车客车、私家车以及单车一股脑没有章法地都挤在这个三岔路口上,时常造成交通堵塞。这个时候大家交通意识都十分的薄弱,想到的都是能够先挤过去一步便挤过去一步,从不会去考虑挤过去是否会造成更加严重的交通堵塞。

      平时都会安排交通警察站在三岔路口指挥交通,但是由于警力不足,一旦出现交通事故,交警出警之后,就没法再派交警指挥。

      今天就没有交警在这里指挥。

      站定后,我看着三岔路口乱糟糟地拥堵一片,看着跨着自行车的人与开着拖拉机的人争得面红耳赤,听着大货车与客车司机互不相让斗狠鸣笛按喇叭的尖锐声音,我开心地笑了。

      通往市区的长途客车不得不停在路口,因为前方无法通行。我跑过去着急地用力拍打着长途客车的门,随车的售票员与司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后将门打开,我心情舒服地一个大跨步跨上了长途客车。在坐满人的车厢内扫视一眼,看到那个穿着灯芯绒翻领旧衬衣的女子孤零零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就在大部分人都在观望我这个半路上车的人,而她不在其中,反而对三岔路口的拥堵格外感兴趣,露出沉思的表情。

      随车售票员问:“你到哪里?”

      我并不知道她会在哪里下车,所以我没有办法说出具体的位置,只能说:“市区。”

      售票员说:“三块八。”

      我给了钱,售票员给我撕了票,说:“把票据留好,找个位置坐。”

      我往车尾走去,越靠近她。她的面孔便越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而我的心跳就越跳得激烈快速。有这种心跳频率,让我最清晰地记得是我在中学的时候第一次去我所暗恋的女子的宿舍。那个我所暗恋的女子就是我的化学老师,一个在师范学院毕业就分配到中学教我们一个班化学的女老师,年轻漂亮,开朗粗心,但是最喜欢在我们这些学生面前表现出老师的严谨,一副很努力的严肃样子,反而更添喜感。我曾一度十分地迷恋我的年轻化学女老师,只要有空闲就会想她,随着思念的加剧,我会在做梦的时候梦见她,在梦里,我们携手在校园行走,在山野欢笑,在田间狂奔,在野花丛里追逐,在春梦时的床上。最严重的时候,是在她对我上课的时候,我用一副认真听课的好学生模样看着她,然后脑海里会清楚地想起半夜春梦时的我与她。我那时候是清楚地能够感受到我对她的爱意,每一次见到她我的心跳是如此的激烈。直到有一天,她让我晚自习后去她的单身宿舍,我在敲响化学老师宿舍房门的时候,心跳得快要蹦出了喉咙,咽喉的狭隘都不能卡住激烈狂躁的心跳,我咬着牙,却粗着气。进去后,见到化学老师我差点要昏死过去,整个房间里只有我“咚咚咚……”如大雨倾盆般的心跳声,以及我火热通红的脸,还有带着渴望的热切眼神。化学老师坐在床边,床上放着衣服,有她的,也有男人的。地上放着她漂亮的皮鞋,也有男人的黑布鞋。她在告诉我她已经有男人了,老师对我说:“你要好好读书。”

      我每跨前一步,就近她一分,而我的心情,就更加的靠近在化学老师宿舍内的心情。所谓的紧张、复杂、五味杂陈等等词汇,都只能够算是只字片语的片面概论。

      此时此刻的感情的爆发,可以说是人生追求的实现那般的大喜,是给人劫后余生的感动,更有得偿所愿的没有遗憾。

      我已经不能很好地表达出我的感情,我眼眶早已湿润,看着她陌生但却又熟悉得刻骨铭心的面孔移不开双眼,她身旁有一个空座位我不敢坐过去,而选择在她背后两排的空位坐下,斜侧着身子与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看着。

      长途客车艰难地通过三岔路口,进入省道以后,就如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不息。车窗的倒影,地界的变更,告诉着我时间的流逝。

      而我坐着,侧着身,斜眼看着,她清楚的背影,这便是永恒了。

      在市区她下了车,我也跟着下了车。她走到汽车站旁边的公交车上了车,我跟在后面也上了车。她坐了几个站下车了,我也跟着下车了。接着她进了一个巷子,一个很深的巷子,好几百米长,巷子里路面潮湿黑暗,一面是高高的围墙,一面是民国时期的洋房。穿过巷子,又拐进了一条两侧绿树成荫的大道,期间树荫之下,老人牵着孩童缓慢行走着。成荫大道的四周都是小区,七八层的新式筒子房,外面刷着颜色鲜艳的油漆,格外的时尚显眼。

      她靠右拐进了一条小路,在两个小区的围墙中间的小区马路穿过时尚漂亮的小区洋房,便来到了市区的城中村。低矮的一栋栋样式老旧的红砖小楼,比邻联排,纵横交错的低矮狭窄的巷子,如穿过深山密林的小溪,分布在村落中。屋檐挑出,遮天蔽日,将整个村子隐藏在阴暗中。行人密集,成群结队地在巷子行走,将巷子塞得满满当当。两拨迎头碰面错身而过的人相遇,其中一人还得贴着墙根让人。

      我认真地记着路,尾随着她,还得记住每个巷口,以便确切地记住她所住的地方,方便往后来找她。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巷子的最尾端的三层民国时期的老房子前停下来。老房子外面雕花细部构造精细,二三层还带有阳台,当时的房子主人一定是个大富大贵人家。现在房子外墙油漆脱皮,雕花部分损坏严重,烧瓷落水管暴露断开,右侧的支撑柱旁的墙体开裂。

      她打开门进去,我已经闪身一旁房子方柱的背部,将自己的身子藏起来,偷偷看到她在回身关门的时候往巷子外面看了一眼,我确信她是没有看到我。

      她进去了,我在方柱后出来了,站在她住的房子外面,用深情的双眼,盯着这座老房子的大门看了很长时间。而我并不知道,在老房子里,那个刚刚进去的女子,手里还提着塑料袋,站在房子的窗户旁,认真地看着我在她居住的房子外认真的神情,以及我这一张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脸,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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