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何时共泛春溪月》游淼之森

7、暗潮汹涌

　　“往生营？他们怎么会来？”楚乔站在新租画舫的甲板上，惊异问道。
　　她明明记得，往生营在两年前便已经归入宇文玥门下，如今宇文玥死了，他们难道自己又选出了新营主？
　　一路负责收集有关这次出行情报的谍者清晏摇头：“属下不知。”
　　楚乔有些烦闷，这一年来她实在是操劳过度，又要整顿寒山盟，还要注意收拢权利，更别提之前为萧策跑前跑后了，可现如今，又出了一打大事。青海异动，这个她不想插手，倒也没什么，北齐发往天下的檄文，是她多年以来心里头牵挂的，必须掌握住，如今往生营重振，日后势必成为劲敌，这样想着，楚乔不禁有些头疼。她挥挥手：“你下去吧！”
　　清晏点头，转身走出几步，又倒回来提醒楚乔：“主子，今日戌时皇宫会大宴所有来使，您可别忘了。”
　　欲哭无泪的楚乔揉着额头，打了个踉跄。
　　————
　　—————
　　————
　　楚乔提前来了北齐半月，为的是不引人注目，最后几天，各国派出的谍者也陆续抵达，入驻的北齐皇宫。
　　她准备的替身松雨今年十八，与她同岁，是自接手寒山盟以来便培养的心腹，绝对是天下谍者里百里挑一的佼佼者，处事能力强大，连武 功，也修炼了同样的阴寒路数。
　　这日大宴上，楚乔作为大梁密府的位置上，默默独酌。不得不说，这北齐不愧是最会吃喝玩乐的国家，这碧罗春便比那日李策同她饮的梨花白还要香醇。
　　“传，风云令主到！”太监特有尖细的声音悠悠自殿口处传来。殿中落座的各国谍府高手们纷纷往门口望去。
　　风云令主的名号响彻云霄，独门内功寒冰诀独步天下，稳稳立在天下武宗之顶，眼下这风云令主初初现世，自然令各国高手翘首以盼。
　　楚乔戴着面具的脸上露出同样向往的表情，心里暗暗满意。不愧是她亲自培养的亲信，这步伐，这气势，说松雨不是风云令主都没人信啊！
　　松雨缓步而来，目不斜视，身上穿着一袭委地白袍，面上遮了白绫，只露出一双英气逼人的眸子。她先向北齐皇帝躬身行礼，然后慢慢走到仅次于皇帝之下的上座上稳稳坐好，抬手向座下各国来使作揖。
　　宇文玥初时还略有些讶异，随即想通了前后，左不过就是一个替身或者冒牌货罢了，楚乔本人怎么可能会光明正大地出现？估计还呆在南梁那个萧策身边。
　　不得不说，宇文玥还是猜的很准，不过座上的风云令主的确是假的，楚乔的确是不会光明正大出现的，人就是坐在他对面的！
　　楚乔的位置实际上就在宇文玥对面，奈何两人为了隐秘，均戴了面具，楚乔又特地请了十二人杰中最会易容的秦枫帮忙改变了身形，所以这厢一见面，一人觉得萧策竟然也会蹚这趟浑水，一人觉着，往生营这人身形咋这么眼熟，难不成是曾经追杀过她的谁？
　　机缘巧合，世事无常，有时候，的确如此，只等相见的时机到了，才会心 发感慨。
　　楚乔戳着碗里的豆腐，有意无意地往对面的桌子上瞧。一男一女，女的是发毒针害她中了软骨散的往生者蒙枫，武功非常不错，楚乔琢磨着要不待会进了地宫就想办法把这两人解决了，报上次的仇，把他们这种背弃主子的人杀两个，也是替天行道对不对，她忽然轻轻一笑，将已被她糟蹋得粉碎的豆腐夹起一撮，喂到嘴里。
　　这次北齐皇帝大发檄文，为的，就是前朝皇陵。
　　前朝皇帝富裕，在皇陵内据说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宝物，却不知在何方请了高超的机关术大师，设下重重机关，以防后面有人来窃取这些财富。在北齐皇帝看来，这简直不可理喻，他爱惜一切美好的事物，觉着让这些财宝埋在地底实在是太浪费。以上不过是说说而已，其实是皇帝素日生活太过奢靡，于是多年来国库空虚，只好打起皇陵的主意，奈何那些个机关凶猛，一批人进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北齐皇帝初时还士气昂扬，不断的让国内许多多智善武的能人进去，奈何至今无人毫发无伤地出来：不是死在里面，就是缺了胳膊，不是缺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儿。无计可施下，北齐皇帝委屈求全，求助于天下谍者机构与江湖能人异士，承诺等财宝现世，他只取用十之五六，余下的十之四五，便由寻到财宝，并且解决掉皇陵所有致命机关的来使瓜分。
　　这一消息一放出来，试问天下何人不动心？
　　不过别人是为了财宝而来，楚乔则是因为她的母亲洛河，在离开她之前交代下来的东西。
　　这东西，就是皇陵地图。
　　若只是一张地图那么不算什么，既然洛河没有其他安排，楚乔根本就不会管，可洛河临走前眼底的哀痛怜悯，从那时候，就铭刻在尚且年幼的楚乔心中。
　　母亲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是自信而坚定的，从未有过任何软弱。楚乔将这个疑问埋在心底，至今才有机会来到皇陵一探究竟。
　　她为自己斟上一盏碧罗春，一饮而尽。
　　今夜将要进入皇陵，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北齐皇帝坐在盘龙王座上，举杯遥遥一敬，朗声道:“诸位来使，如今酒足饭饱，不知可否早些进入皇陵呢？”
　　此言一出，自皇帝一下诸人，纷纷表示赞同。
　　北齐皇帝看向松雨。
　　楚乔则是在座上用勺子轻轻敲了几下盘子。松雨会心，并不开口，只微微颔首。
　　几个来北齐的大人物都表示赞同了，即使那些个杂七杂八的各国来者在不情愿，也只得一同乘上宫中所备马车，往北齐都城郊外驶去。
　　楚乔独自一人坐在为大梁准备的马车中，靠着车壁睡得舒坦。今天晚上就得进皇陵里去，那地图复杂地不得了，她看了许久才记下来，里头的机关更是出神入化，若是没有地图，楚乔可不能保证能够毫发无损地出来，更别提还要处理掉那些个麻烦的机关。
　　不知是谁整出来的，是个奇才！
　　不过母亲为什么会有北齐皇陵的地图？一个江湖谍者的统率者，怎么会有别国如此隐秘的东西，更别提是一个早已覆灭的王朝。
　　楚乔默默叹了口气，今夜在皇陵里怕是不能休息，整夜劳累，虽然也不是没有过，但是她自从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极为讨厌这种操劳。
　　车驾辘辘声终于停下，楚乔掀开了帘帐，跳下马车。
　　巍峨的地宫入口，堂而皇之地立在山前，仿佛在高傲地蔑视面前人群。
　　多年来无人可破，埋葬无数白骨的北齐前朝皇陵，将被挖出他埋在最深处的秘密，一个足以倾灭一国的皇族禁忌。
　　楚乔微微上前几步，仰望着高耸的大门。
　　已经有来使急不可耐地走了进去，很快就消失在各个阴暗的拐角。
　　楚乔眯了眯眼睛，面上忽然扬起一笑，随即迈开步子，快步进入皇陵。
　　说起来，她真有些好奇是怎样的人才能设计出如此精妙复杂的一整套滴水不漏的机关术。一般这种高手都有个习惯，那就是在皇陵中寻找一个隐秘之地，藏下自己的物品。不知她是否有幸，能够找到此物所在，万一是一本机关秘籍呢？那岂不是赚大发了？
　　进入皇陵后，楚乔不由得唏嘘，墙壁上全是精美绝伦的壁画，勒线一丝不苟，历经多年却仍然色彩光鲜亮丽而不褪，这前朝是有多富庶？请得起高手，砸得了金子。
　　很快便有亮光自地道前方透过来，长期呆在阴暗的环境下，楚乔也有些不舒服，便加快了脚步走进。她记得，这里好想是另一处皇陵中心的入口。
　　果不其然，此处聚集了不少来使，身上轻轻重重，多多少少也挂了才，只有往生营那两位，只是袍子略显凌乱了些。
　　楚乔因为知道地图，早就选择了一条只有少量简易机关的路走，所以毫发 无损，只在进入这人群所在之处前于衣袍上抹了黄土，又发狠用随身携带的箭矢在小臂上划了道浅浅的口子，血液透过单薄的衣衫汩汩流出，倒是看起来十分严重的样子。
　　她这伤不轻不重，众人也没在意，只宇文玥抬眼仔细瞧了几眼，蹙起眉头。
　　这大梁来的使者身上那道口子只是浅浅地割了一下，他可不认为这皇陵内有这么轻松的机关，再则根据那伤口血迹的蔓延，伤的方向也只会是这人自己割出来的。
　　大梁使者怎么会如此清楚皇陵的情况，宇文玥心中疑问。
　　这第二道关卡设了三道门，如今使者们正在为哪一道门安全无误而争论不休。
　　松雨先前就根据楚乔给出的出口方位离开了皇陵，而现在毫无思绪的使者们却开始担心这风云令主是不是早就过了一道门，找到了前朝遗留的珍宝。
　　楚乔暗暗发笑，站在一边装模作样的考究每道门前的蛛丝马迹。
　　有几个使者已经蠢蠢欲动，迈开脚便朝其中一个入口走进去，方才还踌躇的，见他人如此举动，亦是凭运气，猜了一个入口走进去。
　　须臾，整个空地上只剩下寥寥数人。而楚乔宇文玥蒙枫，便在这数人当中。
　　另外一个陌生的来使忽然森凉一笑，幽幽道:“留下来的，都是聪明人嘛...”
　　楚乔含笑不语。
　　那人又凉凉道:“在下西楚陆川，稍后还需各位扶持。”
　　蒙枫欠身一礼，道:“不敢，不过各取所需。”
　　陆川呵呵一笑:“既然是各取所需，那我便直言不讳，在下此来北齐，前朝遗留的财富是次要，各位大可取大份，在下只取少量即可。”
　　“你说只取少量，我就信？怎么也得知道你想要什么吧？”楚乔一支在一旁冷眼旁观，却忽然开口。
　　陆川一怔，似是未想到楚乔竟会这般直接，不过弹指功夫，他便反应过来，解释道:“在下前来北齐，是为了西楚内政。”
　　楚乔心头一动，这皇陵里难不成还藏了西楚的东西？该不会同她想要 了解得到的，不会是一样东西吧？
　　陆川一笑，见楚乔不说话，道:“涉及我国隐秘，在下不能多说，我家主上有一个朋友曾经在此处遗留了物件，如今只是取回来罢了。”
　　果然如此，这般看来，这陆川欲取之物，可能真跟自己所想要的重合。楚乔心里谋算着，如何将这涉及西楚内政的物件抢到手。她伸手抚了抚衣服上的沙尘:“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先往前走看看？”
　　陆川点头，同楚乔站近了些。往生营来了两个人，他不过孤身只影，待会要是争起来，怎敌得过两人夹击？这大梁密府亦是只有一位使者目测实力不逊于他，既然有一个可以拉拢结盟的目标，自然不能放弃。
　　“使者可否见着风云令主？”陆川低声问楚乔。
　　楚乔一愣，随即答复:“你管她做什么？她来了没准咱死得早些。”这陆川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陆川微微垂首，低声说:“我主命我多多关照风云令主，陆某也是奉命行事。”
　　关照？是哪个关照？趁机除去她还是另有隐情。楚乔生疑，有意要问下去。
　　可陆川哪里给她机会问，早已抬头看向众人:“在此处耽搁已久，不知各位欲行何路？”
　　宇文玥冷哼一声，第一次开口:“三条路都非正道，自然会有第四条。”
　　楚乔一惊，往生营这人可是个宝贝，居然看出来此处还有第四条路，莫不是手上也有地图？
　　“贵使果然火眼金睛。”陆川含笑而语，径直走到一尊青牙獠面的铜像 前，伸手握住了铜像一根手指，轻柔一掰。
　　啪嗒一声，在一面浮雕繁琐的墙上，赫然现出一条小道来。
　　楚乔呵呵笑道:“这算什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兄好眼力。”往生营有没有地图她不知道，这陆川，手上一定有！
　　一个从西楚来的使者，哪有眼力劲如此快速地将正确路径寻出来，西楚哪里来这般厉害的能人？
　　既然西楚有地图，母亲手上也有，那二者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
　　楚乔眼底浮出一丝阴郁之色。无论这陆川是真的身怀绝技或是另有助力，等找到那物件，她第一个动手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