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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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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日,停的那天,屋外簇白堆砌出几处小包,远远看去,像是三四个被抹了粉的将军坡。
常去将军坡练剑的孩子还躺在床上,脖子一转就能从窗户望见这景象,可大概是沈先生拿扫帚扫出来的冒牌货姿色尚缺,长庚连见坡提神的兴致都没有。
说来也算他命不该绝,大夫都说凶险,徐家连秀娘都不管他,还是沈十六日夜兼顾了三天,才使他鬼门关走一遭,临到头又被这便宜义父拉了回来。
沈易边提笔写简报,边不耽误功夫骂骂咧咧,说这种小事也得让他代劳,你顾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罢了,出了门文房四宝也不沾,长了手也是浪费,不如……
说得渴了,沈易倒茶时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十六眉头紧皱,已经伏在长庚床边睡了过去,一大一小两父子,面色都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和疲倦。
沈易叹口气住了嘴,起身找了件外衣给他披上,再认命地坐回去闷头苦写。
第四日傍晚,长庚大醒,却没有惊动任何人。少年侧过头,一双瞳仁沉沉注视着沈十六的睡颜,心里无端觉得他有些眼熟,就这样看了半晌,脑海里混沌的思绪缓缓归了位,长庚才乍然想起,这是三天里,每次他迷糊睁眼时必能看到的一张脸。
他有双宽厚温暖的手掌,不过估计不常照料人,长庚隐约记得,每次沈十六喂他喝药时,都能把药汤摇摇晃晃撒到他的前襟上。这位仁兄也从来不会找块布巾去擦,都是直接上手干脆利落地一抹,再顺便在床单上揩个干净。
长庚低头去瞧,几天前还素白整洁的里衣,现在已经被摧残成了一块咸菜,还有身子底下的被单,其他地方皆干干净净,唯独肩膀压着的那块,不知怎的多出了半片灰褐色的污渍。长庚往旁挪了挪,果不其然,发现了另半滩更大些的罪证。大约是沈十六为了躲避沈先生的河东狮吼,偷偷把病中的长庚压上去作挡箭牌的。
极细微的动静惊醒了沉睡中的十六,他不像别人初醒时那般,要慢慢回一阵神,而是声音刚传入他的耳中,他的眼睛便倏然睁开了——只是略显涣散,没有焦距。
长庚吓了一跳,三五日没说话的嗓音嘶哑粗涩,他张了张口,只艰难吐出了一个字:“义……”
十六察觉到是长庚醒了,面上令人骇然的肃穆神色接着烟消云散,露出个有些疲惫的笑容,抬手摸索着触到了长庚额头,试了试他的温度。
沈十六确定长庚不烧了,懒洋洋站起来往外走,可能是想去给他拿药。刚走了两步,脚下不留神踢翻了旧药罐,静谧夜间“咣啷啷”一声响,可他像是压根没听见,仍旧不挡其行地出了门。
屋外传来沈先生的咆哮声:“留神!我修好的钢……”
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期间夹杂着两人一温一火的吵架声。
长庚原本精神不太好,听着这鸡飞狗跳的动静,心里却无来由的平静安逸下来。他久不进水的嘴角干裂起皮,拼着豁出血丝的风险,费力扬起了一个异常舒心的笑。
谢天谢地,他撑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