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别哭》你管我

7、第 7 章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快速穿梭，很快将大山和山里的学校远远抛在了后面。覃越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路，似乎什么都没想。他一个服务区都没进，一口气开了五六个小时。只早上眯了一会儿的身体已经疲乏至极，心头有种喘不上气的闷窒，头脚都重得很。
　　许久不生病的他想自己大概是感冒了，强撑着先去了俞思锦家，跟俞父俞母汇报学校的条件还行，校长和老师都对小锦很好，让两人稍稍放心了。
　　之后开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调高了温度的淋浴热得有些烫人，覃越闭着眼任热水从头顶倾泻，冲刷包裹他周身肌理分明的肌骨。常年坚持运动的身体紧实匀称，肌肉线条明晰却不过分喷张。疲劳僵硬的肌肉在热水的熨烫冲刷下渐渐放松下来，如一只凶猛的豹子回到自己的老巢，放松警戒后浑身毫无防备的模样。
　　如果可以，覃越更希望这热水能冲进他脑子里，冲刷掉满脑子的烦恼和鲜明记忆。
　　他不傻，也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
　　所以就会更恼。
　　这一周来的所有感知都在向他昭告，江璃这道坎，他根本没过去。
　　一如十一年前的他，顺理成章的从顺眼到喜欢上。他对在那人身上产生的陌生情感接受得十分坦然，因为那人是江璃，连试着挣扎一下都不曾有。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时，覃越十分高兴。不为别的，他觉得江璃肯定会很开心。他第一时间不是告知自己的父母或者宋霄这样的哥们，而是只想告诉江璃。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认真努力地做某件事情，还是发自内心、心甘情愿地，并且希望能做到最好，从而得到某个人的肯定。
　　覃越知道自己喜欢上江璃了，甚至比喜欢更多一点。
　　隔天一次的四小时独处是他心情最愉悦的时候，其余大部分时间也因想着这人而舒畅，连母亲时不时就要来一段的怨念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影响他。
　　江璃撞见过几次他父母吵架，覃夫人丝毫没因外人在而有所收敛，依旧骂了许多恶毒难听的话。
　　反而是江璃尴尬地望着他，眼神无措不知说什么好。
　　人说家丑不可外扬，任谁撞见这样的事都难免尴尬。
　　倒是覃越反过来安慰江璃，他嘴角勾出一个浅笑，淡淡地说:“习惯了就好。”
　　江璃盯着他，看了又看，确定他心情真的没受影响后眼里又多了一丝心疼。
　　覃越趁机提出以后想和江璃一起吃晚饭，两人的学校隔得近，放学后吃了饭再一起回覃越家上课。
　　覃越说母亲一般下午就出去打牌，半夜才会回来。父亲偶尔才露面，自己通常都是一个人吃饭。反正补习的时间总要卡着饭点，他们可以去江璃大学的食堂吃，也可以去外面吃，费用AA,江璃如果愿意的话两人就在家里吃也行。
　　江璃想了想，点头答应。
　　短短一个月，两人已经熟悉彼此。覃越知道江璃性子软好说话，江璃觉得覃越看起来凶，性子冷淡，其实心地正直，是很规矩的小孩。偶尔作怪的脾气看来是受了他父母的影响。
　　就连没课的周二和周四，覃越也会在放学后去找江璃吃饭，完了一人回家，一人去图书馆。
　　他们有时在食堂吃，有时到学校后面的美食街小店。
　　覃越知道江璃的生活费有限，不会去吃那些贵的。江璃也不会逞能，他那点钱不够两个人，两人很有默契的一人付一次。
　　江璃偶尔馋的时候也会经不住诱惑，去覃越家吃程姨做的大餐。只是偶尔，他的教养不容许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到自己家教学生家蹭吃蹭喝。
　　起初江璃并未在意，他以为养尊处优惯了的覃越只是一时兴起，不用多久肯定会受不了外头的粗茶淡饭。没想到覃越眉头都不皱一下，还照顾起他的口味跟着也能吃一点辣了。
　　江璃在心里给覃越打了一个大大的勾，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一般。虽然他并没有弟弟，也知道两人家世相差甚远，认人做弟弟的话是自己占便宜了。不过他是打心底里喜欢覃越。江璃原本就是性情好的人，平时好像跟谁都玩得到一块儿，但又好像没有跟谁关系特别好。短短一个月的相处，他和覃越从陌生到熟悉，倒是极为投缘，生出许多默契。他似乎完全敞开心扉把覃越当作了弟弟、哥们、朋友？总之就是关系特别好的那种，也完全习惯了身边一直有个覃越。
　　嘀嘀，手机里传来短信提示音。
　　江璃掏出手机看，是银行的到账通知。覃夫人把补习费打给他了。
　　明天刚好周六，他想起之前说拿了工资要请大家吃饭的事。
　　遂在家教群里豪气干云地说:我发工资了！
　　明晚六点胡记，我请，要来的速速举手！
　　群里又是一阵锣鼓翻天鞭炮齐鸣。
　　有人迫不及待喊YE，有人扼腕有约了。
　　八卦的师姐则露出色眯眯的笑:把那位帅我一脸鼻血的弟弟一块带来啊啊啊啊啊……
　　江璃笑:好的，我问问！
　　晚上开始上课之前，江璃问覃越:明天晚上我请师兄姐们吃饭，你来吗？
　　覃越秒回:“要。”
　　又挑眉问他:“你为什么要请客？”
　　江璃:“嘿嘿，你妈给我发工资了……”
　　覃越：“……她现在才给你？”
　　江璃：“她之前要预付的，我没收，先做事，后收费，我就是这么靠谱！”说完眉尾一挑，得意地朝覃越眨了眨明亮的眼睛。
　　覃越心头一颤，忙垂下眼睛盯着试题看。
　　江璃继续说：“我跟他们约的六点，你明天先到学校找我吧，我们一起过去。”
　　覃越微微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周六一早，覃越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困难地睁开一条缝，瞄了一眼手机，摁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小越越，下午泡温泉去。”宋霄洪亮的嗓门震得他把头偏了一下。
　　覃越没睡醒的低哑嗓音里隐着不快：“不去。”
　　“干嘛呀，大周末的，北云山那边据说新开了一家叫什么榕庄的温泉酒店……”
　　“不去，有事！”
　　“你有什么……”回应宋霄的只有嘟嘟声。
　　覃越挂了电话又睡着了。
　　昨晚江璃那记无心的秋波，害得覃越整晚都心神不宁，做题频频出错。江璃以为他这一周的内容没有掌握，又给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结束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他坚持打车送江璃回学校，回家时已经过十二点。小年青瞌睡本来就多，他洗完澡躺下之后却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全是江璃的脸，有开怀大笑的、有抿着嘴微笑的、有调皮地偷笑的、有睁大眼睛吃惊的、有拧着眉毛纠结的、有舔着嘴唇垂涎的……
　　每一张都像离他特别近，仿佛躺在他怀里，又像离得特别远，看不见摸不着。
　　天快亮时，翻来覆去的他总算迷迷糊糊睡着了。

　　覃越睡到中午，起来吃过午饭后就直奔A大。路上给江璃发了信息，江璃在宿舍等他。覃越去过，熟门熟路。
　　江璃不会问他为什么这么早过来，他知道覃越性子寡淡，朋友不多，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打发时间。这点和许多爱玩的富家子弟相去甚远。
　　同寝的蒋征不在，覃越见到江璃时，翻覆了一整晚的绮思反而压藏到心底深处。他表情清冷地坐在江璃的桌子旁随意拿了一本书翻看。
　　江璃专注在电脑屏幕上赶一个下周一要交的作业。
　　像相识多年的老友同处一室，房间里只闻匀速的键盘敲击声和书页翻没声。
　　秋日的阳光明亮而不失温度，从半开的窗户间钻进来，斜斜照在地板上，微尘浮动，满室宁馨。
　　许久，江璃眯了眯有些干涩的眼睛，准备起身倒水喝，转头一看无声地笑了，覃越捧着书，脑袋瓜一点一点地快要睡着了。
　　“覃越”，江璃凑近轻声唤他，手指轻轻戳了戳他手臂。
　　覃越奋力睁开迷蒙的眼睛，分不清是醒了还是在梦里。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脸，无意识地扯开嘴角勾出一个纯粹又清澈的笑。
　　江璃脆弱的小心肝不受控制地狠狠蹦了两下，轻声说:“到床上睡吧。”
　　覃越还懵着，顺着他的手势一头栽倒江璃的床上。
　　江璃看着倒头就睡的他愣了一会儿，心想这平时不爱笑的人，一旦笑起来会要人命呐。他放轻手脚给覃越盖上被子，顺便又把这人从头到尾欣赏了一番。
　　难怪师姐她们一说到他就这么咋呼，真是哪哪儿都好看！
　　覃越这一觉睡得通体舒畅精神抖擞，他睁眼的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江璃的宿舍，又眯了眼睛不动声色地埋头蹭了蹭，呼吸间全是江璃的味道。
　　江璃做完了作业，正戴着耳机看电影，一部经典的动画。影片快接近尾声，男主化身白龙凌空腾飞时，江璃不自觉赞叹:“好帅啊……”戴着耳机的他没有控制住音量，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看有没有吵到睡觉的人，却猝不及防对上覃越来不及收回的专注眼神。
　　两人皆是一愣，覃越若无其事收回眼神，翻身坐起来。
　　江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吵醒你啦？”
　　覃越摇头，“几点了？”
　　江璃摘了耳机，看了下屏幕右下角，“噢，五点多了。”
　　江璃决定带覃越先去胡记占位点菜。胡记在学校后头美食街的尽头，也是美食街上最大的一家家常菜馆，价格并不贵，地盘却很大，人多又去得早还能坐包房。
　　两人到了之后，江璃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问覃越点什么菜，覃越当然不知道怎么点，他第一次来这里，看着眼花缭乱的菜单，似乎每个都很辣。他眉头微蹙，把菜单推给了江璃，“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江璃笑着看了他一眼，真好养活！
　　要来的基本都是平时经常聚的几位，他根据每个人的喜好点了他们爱吃的，又为覃越点了两道不辣的菜。
　　服务员送来茶水和一盘豆子。
　　覃越两只眼睛不解地盯着，这也是个菜？
　　江璃嘻哈笑出了声，干净细长的手指捻了两颗豆子递到覃越嘴巴:“啊……张嘴。”
　　覃越愣了几秒钟，犹豫着张口。
　　江璃手指往前一推，把手里的豆子喂了进去，指尖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他的嘴唇留下微凉的触感。
　　“你没吃过吧，这个是老板送的，每桌都会送一盘，让人等上菜的时候有东西混个嘴儿。”
　　覃越把豆子嘎嘣嘎嘣嚼了，有点干，味道寡淡，嚼得久了生出一点淡淡的甜。
　　江璃看他认真的吃相噗嗤又笑了:“怎么样，好吃吗？”
　　覃越摇摇头，“怪。”
　　心道没你的手指好吃。
　　差十分钟六点的时候，人就三五结对地到了，加上江璃同寝的蒋征一共十一个，女生居多。
　　包房里一下就叽叽喳喳热闹起来，口无遮拦的师姐一来就调戏覃越:“呀，你今天怎么没穿校服呢？”不等覃越搭理又自顾说:“不过穿这样还是很帅。”
　　旁边的人还帮腔:“师姐，你制服控啊？”
　　师姐毫不客气的摇着食指，“no no no，我只是他们学校的制服控。”
　　覃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坐在江璃身边一声不吭。
　　大家在学校内见过多次他这样跟在江璃身边，倒也习惯了大少爷的沉默是金。
　　江璃通知服务员可以上菜了，一群穷学生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饭桌一盘接一盘端上来的麻辣鲜香、样样俱全的菜品上。
　　蒋征嚷嚷着要喝酒，就叫服务员开了几瓶啤酒给每个人都倒上。
　　江璃赶紧声明自己的酒量他们是知道的，只能喝一丢丢，让他们自个儿敞开肚皮喝高兴。
　　大伙儿象征性举杯感谢江璃的大餐，又笑闹着还得感谢覃越。
　　没有人非要谁一口干完，也没有人劝谁酒，灌谁的酒。
　　大概是人以群分，覃越想。
　　看他们都很照顾江璃的样子，对这群人观感好了不少，脸色缓和开了。
　　只是他没想到江璃的酒量竟然这么差！两杯啤酒而已，这人竟然就两颊酡红，眼神迷离，一副醉猫相。
　　除了覃越明显受到惊吓外，其他人都见怪不怪。
　　蒋征吃到一半，接到追了三年的女神的电话告罪闪了。
　　不知谁提议饭后去K歌，覃越付了饭钱扶着神智已经不清醒的江璃淡淡开口:“你们玩得高兴，我送他回去休息。”
　　众人对江璃的酒量清楚得很，愉快地点头，纷纷朝他笑着道谢：“江小璃就辛苦你啦！”此刻看他扶着迷糊的江璃，莫名有种江璃是学生，他才是老师的错觉。
　　覃越架着江璃在学校附近的宾馆开了个房间，把醉猫扶到床边躺好。
　　事实上他并没存什么不良心思，只是单纯想守着喝醉的他，宿舍有其他人不合适，又不能带这样的江璃去自己家。
　　覃越一边打量房间的环境一边给江璃脱鞋。
　　江璃并未睡着，只觉得脑子里天旋地转晕得厉害，半睁着眼睛看身前熟悉的人影，嘴里嘀咕着什么。
　　覃越没听清，怕他是哪里不舒服，就凑过去问:“什么？”
　　江璃嘻嘻笑了，抬手捧住覃越的两边耳朵，醉酒的嗓音比棉花糖还软糊:“覃越，你不要晃来晃去的，晃得我头都晕了……”
　　覃越:“……”
　　尽管并不想，但他还是不得不扒下自己脑袋上的手，继续和江璃踢来踢去的脚搏斗。
　　“哈哈，痒……你干嘛？覃越……”江璃云里雾里地翻滚，不听话的两条细腿乱蹬着就不要覃越碰到。
　　嘴里还不知死活地哼唧，声音绵得让覃越浑身起鸡皮疙瘩。
　　“覃越……嘻嘻……你要闻哥哥的臭脚么？跟你说……哥哥的脚可是一点都不臭，很香的，喏，你闻……你闻……”
　　扒掉了袜子的白净脚丫子一下子调皮地杵到覃越眼皮底下。
　　覃越很想张嘴狠狠咬上一口，没想到这人喝多了竟是平时见不到的顽皮。他一把抓住在眼前乱晃的脚趾，惹来一阵猫一样的轻笑:“啊……嘻嘻……好痒。”
　　覃越被他哼得脑热，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凭着本能欺身压了上去，不要身下的人再胡蹦乱蹬。
　　江璃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俊脸，脑子似乎更晕了，被酒精麻痹的脑袋瓜并没感应到危险。他像个好奇宝宝，抬手从覃越好看的眉毛一路摸到薄薄的嘴唇，说的特别诚恳:“真好看！”
　　覃越滚烫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迷离含笑的眸子，顾不得什么乘人之危，热切又小心地亲了上去。
　　嘴唇相贴，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也许更久，直到耳畔传来均匀的极轻微的呼噜声。
　　覃越不得不起身，懊恼地看了一会儿这个骚扰完自己又呼呼睡去的家伙。继续给人脱了外衣和长裤，好让人睡得舒服一些。这次没人干扰脱得很顺利。给人盖好被子后，他掏出手机给家里拨了电话，告诉程姨说自己今晚和宋霄在外头玩，不回家了。
　　覃越没住过这种小旅馆，在房间四处看了一下，眼神总不自觉要落到床上那人的脸上。他索性坐到床头，仔仔细细又肆无忌惮地盯着人看。江璃很耐看，五官生得并不如他的性子柔和，不笑的时候眉宇间颇有英气。但他天生一双爱笑的桃花眼，性子活泼脾气又软，明明大三了却总给人阳光少年的软嫩印象。
　　看着看着，覃越就有些心跳加速，然后没有半分迟疑地伏下去噙住那双微嘟的嘴唇。这次不像刚才只是贴着唇皮，他试着含住唇瓣感受上面的温热柔软。他抑制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呼吸，抬眼看了看，睡熟的人全无动静，又大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几下就把江璃的唇瓣舔得红津滟滟，泛着勾人的光泽。
　　覃越着迷地用唇舌描摹这张毫无征兆闯入自己心中的脸，从额头，眼睫，鼻梁到下巴，又折返回来。他越来越激动，像一只大狗等到归家的主人，热切地扑了上去，不管不顾地在江璃唇瓣上啃咬吸吮。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重，快要喘不过气。在心脏要冲破胸腔之际堪堪刹车，倏地站起来，脚步慌乱地去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眼神陌生得让覃越吃惊。
　　他喜欢江璃，这点他很清楚。
　　到底只有十八岁，且不说他性子冷淡少和人走得近，平时和好哥们宋霄勾肩搭背的肢体接触都不多。刚刚一连串的举动完全是遵循本能的冲动，而这冲动带来的猛烈的生理反应是他始料未及的。
　　但他并不想压制，何况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哪里压制得住。
　　这一晚，江璃睡得很沉。
　　这一晚，覃越去了四五躺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