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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知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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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环顾四周黑漆漆的山洞,或许是夜间露水重的缘故,即便起了火烤着,也无法将山洞里的潮湿晾干。
      来时我身上着了件淡薄的寝衣以外别无他物,夜风从洞口吹入,我抖了一抖肩膀,对着火堆打了一个好大的喷嚏。我的喷嚏够大,差点将变形的火焰给吹灭。
      我若无其事的揉了一揉发酸的鼻尖,没好气的审问抓我来这受苦的大坏蛋刺客,“喂,你知道我是谁么?”
      大坏蛋刺客抬眼瞄了我一眼,继续低下头去擦他依了月色熠熠的长刀。满不在乎,甚至有些敷衍的道:“知道,七兄的好妹妹。”
      我深了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眼看就要爆发的怒火。我忽视掉他字面话语上的不可道明的怪意味,咬着牙道:“不是。”
      大坏蛋刺客停顿手里的动作,又抬眼扫了我一次。
      “哦,是情妹妹。”
      我急得要跳脚,脸上的温度慢慢升高。
      “也,不是。”
      不晓得自己是羞的还是真的被他气急,没耐住曝光了身份。
      “你叫他叫七兄是吗?告诉你,月七不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叫初夏,是我哥哥,比亲哥哥还要亲的哥哥。”
      “他不是宇文玥的什么侍卫,他是我爹爹和娘亲的乖儿子,你知道不知道?记住,他不是月七,他是佟初夏,我的哥哥。”
      “我是佟翩翩,宇文家的表小姐,宇文碎雪是我娘,医神佟相是我爹,你晓得没有?你不放了我,待我亲人找上你的山头来,兜裆布都不给你留!你你你,你好自为之吧!”
      我天真的以为,以我大有来头的身份可以唬住他。没想到,他抬头对我脉脉的一笑,看着他的笑容我脊椎发寒。
      “杀手排名榜上第二的笑面佛任宁,听说过没有?”
      我思忖良久也未从脑海中寻到同他转达信息相符的人物,我茫然的摇一摇头,“您儿的名讳,我从未听闻。”
      他唇角的笑意渐渐僵硬,片刻,他转身拿背对着我。
      “呵,大爷我不跟你这种小黄毛丫头计较。”
      我略迟疑,问:“敢问任大爷您今年贵庚?”
      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任大爷我今年贵庚二十一。”
      我点点头,“哦,我今年十三。”
      “……”
      呵,老男人。
      心底忽然蹦出一个疑问,好奇心战胜了犹豫,“假如他不会来找我你会怎样处置我?”
      他非常的干脆回答了我:“卖窑子。不亏本,我还可以捞一本。我胜了他,也气了他。接近完美的买卖,称得我心。”
      我:“……”
      什么毛病,窑子真的是个好地方么?怎么不论上到哪里都想要把我卖进窑子里呢?
      “窑子……吃香的,喝辣的……”
      任大爷:“恩?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
      我皱眉,“窑子是个好地方么?”
      任大爷拍了拍一下大腿:“好,当然是个好地方!神仙待的地儿,只羡鸳鸯不羡仙!”又啧啧称奇,“你毛都没长齐,去了也接不了客。”
      我不解,“接什么客?可是我不会炒菜啊。”
      任大爷:“炒什么菜?当上花魁,自有跑腿的,不用亲自你操持。”
      “花魁?”
      窑子究竟是什么一个地方?去了要学炒菜给客人吃,吃完了还得摆上鲜花,这是什么一个破酒楼才会存在的一个破规矩!
      “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7
      “我要把你藏起来,要他永远找不到你。”
      任宁这个人长相颇有些女气,眉毛却如男子一样粗浓,鼻梁高挺。不是说他长得太像娘们,而是他的长相容了女子的娇柔又有男子的阳刚,加上又经日积月累的血气,导致他眉宇间有一股可见的邪气,是不辩善恶、不明是非的那一种。
      总之,概括就是:很凶,不好惹。
      奇怪的山洞,没有温度的火焰,加上他阴森森的语气,叫我慌乱中透着惊悚,本能的靠近冉冉的火焰。只有温煦,才能使我心安。
      “他找不到你,会不会生气呢?”
      我没有胆子去看他。那是因为,我现在才感受到我身处险境的恐惧。寂静中,耳朵会比平时更加明锐。
      我听见他窸窣立身,挺直腰背转身,朝我这里一步步走来。
      长靴摩擦地上的沙粒,火柴烧得噼噼啪啪。他的缓慢的呼吸,还有我自己紧绷加速的心跳。
      我稍稍举目,看见自己蜷缩的影子照在火光反射的洞壁上,我的背后则立着一个高大的影子,只见他猛然拔出握在手中的长刀,昂起了下颚,重重的挥向了我的头顶。
      我怎么会忘了,他是个杀手。杀手,只要你出得起相对身价的金银珠宝,不管青年老幼,他一律斩杀如你所愿。
      当然,个别杀手是有底线的,除了任务以外,不伤无辜。
      又不是演什么话本子,我信自己没有那样的好运气会遇上其中的个别杀手。就起他劫我的那一刻,我就非常清楚自己的下场。
      要么活,要么死。
      按照任宁的说法,他想要初夏永远找不到我。
      他不打算放过我,那么他大抵是想做掉我之后肢解罢。
      他会将我的躯体大卸八块,碎肉扔到遍地都是。我认为,这是他杀了我之后他想对我会做的事。这是他所说的,永远找不到我。
      我以为,今天我一定会死。
      一柄闪烁着白光的长刀不偏不倚的横在了我的鞋边,依了刀面,我看见背后任大爷惨白的脸。
      “他,他怎么会找来!”
      是谁?
      我还没跟上思维,又是接连一阵呼啸而过的狂风卷起了我的裙摆。
      “别怕,我来了。”语气虽说平静,但意外给了我心安。
      是他。
      他来了。
      任大爷见到哥哥,自是又惊又惧,也难怪他一见那柄刀神色大变了呀,这柄刀原是哥哥的。
      任大爷怕的并非是哥哥,而是他自己。
      他晓得自己和哥哥打起来哥哥是打不过自己的,他没想到的是,一个时辰前哥哥受了他的暗器爬也爬不动,现在好好的立在跟前。
      是啊,他在质疑自己的能力。
      8
      包括任大爷,连同我自己也吃了一惊。
      哥哥径直走来,望着他直挺挺的身影,我瞪大了眼睛。与这个方向对立着的任大爷,手里的刀刃偏离的方向。
      “呵呵。”
      他的目标转移到哥哥身上,“比我预想的要快。”
      接下来,任大爷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把我和哥哥的利器一起,都还给了哥哥。
      作为杀手,心思狭隘不狭隘我是不知道的。任大爷的心情犹如翻书迅速,说变就变,不会同你商量。他的大方,又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就算是普通人,也难会白白送给敌人机会。
      他就做到了,没有一丝迟疑。
      哥哥一手接过刀,一手揽住我。
      我存着和任大爷一样的疑惑,“你怎么来了?”
      他摇一摇头,漠然道:“我若不早来,我日后恐是见不到你。”
      这番话,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他将我放下,我拉紧了他的一处衣角:“你的伤呢?”
      “无碍。”又道,“待会打起来,记得要跑远一些。跑得远了,就不负我连夜上山找你的辛劳,晓得了么?”
      我咬了一咬唇,将涌上心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非常的想帮他,但又怕自己给他惹上麻烦。
      不等我的回应,任大爷不晓得对他做了什么事,转眼间两个人再次扭打在一块,银光碰撞。
      我是看不懂他们的招式的,就算自己身体里有父亲的一半内力我也无法找到称手的兵器参与其中。因为,我不会打架。
      记得儿时父亲教导初夏习过武艺,我在旁羡慕得紧,追着父亲也要去学,父亲没有答应我,反倒将我骂了一顿。
      父亲给我的答复,说女孩子不能打打杀杀的,打打杀杀的多不好看呀,一定要斯斯文文的才好。要学了,也必须去学淑女好看点的。
      之后,他把竹笛交给我了。
      之后,竹笛就被我忘在房间里了。
      之后……
      就没有之后。
      我知道初夏是打不过任大爷的,他也不可能会打得过。不是我不相信他的武艺,而是他的经验与任大爷相比,根本比不过。
      我的父亲算是他的师傅,父亲把他毕生所学教给初夏。不管父亲的武艺到底有多高,可他至始至终只是一个医人毛病的大夫。
      想到这里,是停下了脚步,掉过头往回跑。
      如果初夏打不过,还有我。
      如果注定要死在这荒郊野外做孤魂野鬼,我也要跟他一起做。
      初夏看见我,身体明显僵硬。
      “你怎么回来了?”他蹙紧了眉头,问我。
      任大爷见我又返回,唇角上扬可见的弧度。道:“这念头,情深义重的小姑娘,这世道可不多见了。七兄,好福气。”
      初夏听了任大爷这话,眉头没有得到舒展反倒神色更加的凝重。他的刀刃划过任大爷的脑袋,被任大爷灵巧闪躲,割下一缕发丝。
      “你回来干什么?快走!”
      他看见我回来,眼底尽是冲天的火气。他的语气在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不与之前的浅淡,凶厉的低吼叫我茫然无措。
      “我……”
      既然决定好的事情,我又怎能打起退堂鼓呢?
      我咬一咬牙,一鼓作气放声大喊:“我要留下来帮你!别再赶我走了好不好?”说到最后,声音没了底气,越来越小。
      我无声低泣:“我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一个人去面对。”
      他没有回应我,反而令任大爷多了几分感叹。
      “啧啧,我今晚怕是没得睡了。”
      他仿佛没有看到我,直接越过我对上任大爷的目光。
      “今天晚上,我一定会赢。”
      瞅着他的信誓旦旦,任大爷笑意横生:“我等你。”
      9
      我想帮他,却又不晓得从何帮起。
      他们打得难舍难分,山洞里打到树林,又从树梢打下山洞边。来来往往,二人跑了有数十趟。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哥哥处于下风。
      他挨不住了。
      如果一直下去,他不是等到任大爷取刀砍他反倒会力竭干枯而亡。
      心一沉,不如让我试一试,那个法子?
      现在我逃出去,他们也不会在意我分毫。拿定了主意,趁其不备,我便走开奔向树林。
      燃的火折子我还剩余了一半以备不时之需。根本没想到范围用途极广,一晚上燃了两次。我哪出袖口里的火折子灰灰,往上哈了一口气,顶头都火苗立刻窜了出来。
      保命的玩意,我自是爱护的了不得。夜深风大,我怕照明的火苗灭了,摊开手掌保着,即便如此,单薄的苗儿仍会随风摆动。
      我步子快,心又急。火苗在我的手心里,时不时会烧到我的肉。不需多时,空气之中漫延一股烧焦的气味,手心火辣辣的痛。
      我由衷初夏,不由自己。
      不晓得走了多长的路,试了多少棵树,我依然寻不到可以吹奏出乐声的叶片。用叶片吹奏,本是母亲闲趣时教习我的,做不了数。一笑而过的东西,我哪里会想到此时成了救命的仙草。
      那时我不曾启蒙,记忆久远,依稀记得少许模模糊糊的影子。我记不清母亲是用哪一类树木的叶片教我吹曲的,大小也忘了。
      我唯一记得一句话,不是所有的树木的叶片都是可以吹出动人的乐曲的。因为记不得,只能一棵又一棵的去试。
      试得多了,嘴里就有一股苦涩的味道和树木的清香。咽下唾液,还夹杂几分叶片的碎沫,苦到心里。
      我不晓得自己试了什么叶片,搁往唇边。刺破了唇角,弄得满腔的咸腥。我吐掉血沫,继续寻找可以吹奏的叶片。
      “咝——”
      奇怪的音律在我的的唇间吹响,像风的声音,却不如风声连贯。
      我喜出望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负辛苦,终于被我找到了。我伸手复而折了一枝塞进袖口,觅着而来的脚印一路疯跑。
      有救了!老天诚不欺我。
      10
      等我回到山洞的时候,洞中空无一人。
      我讶异瞪圆双目,眼皮酸酸的。
      我不怕他不要我,我怕他被任大爷活活给打死了。我还在想,是不是我晚了一步,他可能已经被任大爷打死了,任大爷是不是去清理了他。脑海之中乱七八糟的猜测叫我非常不安,心扑通扑通的跳。
      不会的。
      老天人我在百木之中寻到救命灵药,那么证明还有希望。它老人家不会让我同他不明不白的死去,不然,不如直接让我破灭。
      “轰——”
      一声巨响,我右边的石头碎了。然后我看见,初夏躺在碎石中央。
      他被任大爷打得鼻青脸肿,身上的衣衫破了好几个窟窿,露出里面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伤口,可见里头翻出的皮肉。
      他喘着粗气,手中的利器握得很牢,像是粘在手掌里。
      我心疼得要命,跑上去扶起他。没想到,他甩开了我的手。与其说甩,不如说打掉。他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冷声道。
      “为何要回来!”
      我吓了一跳,心底的委屈涌出来冒泡泡。
      “你不走,我不走!”
      初夏颤颤支了利器想站立,却不想单凭自己的力气根本无法站立。我这才发现,他的膝盖血肉模糊,伤口深不可测。
      如果不尽快治疗,他的双腿,也许会废。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武功内力不可或缺。筋脉具断,终生残废不如死了干净。断手断腿,英雄毫无用武之地,亦同生死难求。
      我在,我不许他孤军奋战。我在,不许他落得凄惨下场。
      他不懂我的心,低语的咒骂:“笨蛋。”
      我假装听不见,让眼泪倒流进肚子里。掏出折下的枝干,取下一片叶子移到嘴边备战。
      洞口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缓慢有力。任大爷坚信,他今夜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取得两次胜利。他刀下的亡魂,将会入住一位新客。
      任大爷见到我,嗤笑道:“哟,想殉情?”他眼睛一眨,瞟了一眼被他打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的初夏:“七兄,认识你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也舍不得你死啊,但我的刀也要吃饭啊!”
      吃饭?任大爷的刀?
      我看着任大爷的刀,不寒而栗。
      任大爷的刀,不会是传说中弑人取血的邪刀吧?
      浑身的鸡皮疙瘩起来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情急之下我冒了一句胡话。我道:“一晚吃两个,不怕撑死你!”
      “哎哟?”任大爷道:“撑死是不会,顶多明天消化不良。”
      初夏:“……”
      我努了一努鼻子,道:“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任大爷望着我,压低了声线:“知不知道,这句话我从很多人嘴里听过。晓得他们的下场么?被我的刀,吸完血,成了干尸。你不晓得当时的场景,眼珠子跟失了水分的腌黄瓜似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之后‘嘭’的一声,眼珠子滚一滚,剩下两个黑漆漆的洞了。”
      任大爷的话委实忒有画面感,心头凉了半截,不敢动。
      我瞥视初夏,咽了一咽唾液。
      不行,我不能退。
      我一腔顾勇,鼓足了劲道:“他打不过你,我来跟你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知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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