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八百遍》阿win

24、美国

　　三年后，美国旧金山圣路加医院。

　　这家医院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疗设备和最专业的医疗团队，坐落在旧金山的富人区，费用自然十分高昂。俞青霜在这里已经呆了足足三年，而这三年的时光里，上海已经是另一番光景。

　　南京正攵府入主上海后，对外设立了军统特调处利用庞大的情报网大肆捕杀北京正攵府的地下同志，对内拉拢英、美、法领馆政要以及当地乡绅商贾名流，逐渐成为了大上海名利场漩涡的核心。

　　圣路加医院独栋的疗养别墅里，一台老式的唱片机正播着《如果没有你》，窗外昏黄的灯光下正洋洋洒洒飘着雪，屋内的壁炉摇曳着暖融融的火，冰冷的空气和室内的温暖在玻璃窗上碰撞起来，虚白的雾让人弥着了眼。

　　俞青霜闭上眼睛，眼角却泛起了雾水。当一首歌跟你的某段经历或者某种情感纠缠在一起时，人就会变得没办法自主控制自己的情绪起来，只要这个旋律响起，只要这句歌词唱起，你就会不由自主掉眼泪。上海百乐门里听到会哭出来，旧金山的街道上听到会哭出来，甚至在家里摇着摇椅看雪听歌也会掉下泪来。

　　“俞，外面下雪了。”

　　浸在歌声里的俞青霜被门外的声音唤醒，她竞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真奇怪。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门外的女人抖了抖自己满身的雪，将手中的包裹晃了晃。

　　“韩医生，劳烦你这大冷天的还得为我奔波一趟了。”俞青霜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将一张灰色的毯子披在肩头，朝她走来。

　　“放着我来。俞，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这东西有点儿沉别伤着你，让我来。”

　　说话的人是Dr.韩，是俞青霜的主刀医生。十几岁赴美留学，以十八岁的年龄成为哈鲁大学最年轻的医学教授，是全美首位成功操刀神经外科手术的女医生，被誉为最有天份的医学奇才，现年也不过二十三四。三年前，俞青霜脊椎里的那颗子弹碎片便是韩医生取出来的，这项手术对主治医生的要求极高，就算是韩医生，当时也只有三成把握，但除了韩医生，已无人敢做。

　　俞青霜很听医生的话，拣着手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看她麻利地撕掉一层厚厚的包装纸，里边是些零碎且精致的小饰品，有铃铛、泡沫做的雪花片、镶钻的五角星还有两顶红色的三角锥型的帽子。

　　“韩医生，这些也是给我的保健用具吗？”

　　“俞！你很不喜欢我的名字吗？还是很不喜欢我呢？”韩停下手中的动作，猛地对上俞青霜的视线，“叫我韩，或者Shirley。”

　　俞青霜无奈瘪了瘪嘴，转身自顾自煮起了咖啡。

　　Shirley韩得逞地咧嘴笑，又继续拨弄她的小玩意儿，扬声道：“明天是耶诞节，我定了棵圣诞树，应该马上就会送到，俞，我们一起布置，ok？”

　　“耶诞节？”俞青霜看着手摇壶里磨碎的咖啡豆，好奇起来。

　　“哦~我差点忘了，这是你来美国过的第一个耶诞节呢！耶诞节就是耶稣诞生的日子，怎么说呢？就好比我们国家的春节，一年里最紧要的日子。”Shirley韩凑到俞青霜身边，探着头嗅着煮熟的咖啡的香味，眼神却落在俞青霜握着壶柄的手上，她的手背骨络分明，因为皮肤很白的缘故连错落的血管都能看得见，甚是好看。

　　第一年，自己来这儿已经是二月头了，早就过了耶诞节的时候；第二年，自己终于动了手术，术后一趟便是一个月，也错过了耶诞节的日子；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今天刚好下了第一场雪。俞青霜轻轻叹了声，又转头问道：“既然是最紧要的日子，那韩医……Shirley，你怎么不去陪紧要的人？让护士把我的药送来就好，又何必……”

　　“我在旧金山没有亲人，往年我都是回国同父亲和哥哥一起，今年……”Shirley韩脸上闪过一丝遗憾，随后挽上俞青霜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少女独有的俏皮，“今年，我想和你一起。俞，难道你不想陪我吗？”

　　俞青霜迅速抽出自己的手，向旁边撤了两步，眉宇间多了分不知名的冷峻，她回答得很认真:“俞某这条命是你给的，我对韩医生你自然是感恩戴德无以为报。但我们大抵也只是医生和病人的恩情，至于韩医生最紧要的人，俞某担不起。”

　　“俞，你总要摆出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吗？我喜欢你，今天是我第96次对你说这句话了。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不是吗？这是我的权利。”

　　“Shirley……不是，你不要把这句话老挂在嘴边……我……你不会不知道我是女的吧？你我可都是女人……你……”俞青霜结巴起来，慌里慌张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咖啡洒了一桌子。

　　“我可是你的主刀医生，你打了麻药躺在手术台上，哪里我没看过？我当然知道你是女的，这跟我喜欢你有什么关系？”Shirley韩向前一步审视着俞青霜抱手说得理直气壮，看着面前那人通红的脸，又觉得更有趣了些。

　　“你……”俞青霜一想到她说的画面，更觉羞耻，自己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佬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三言两语调戏得哑口无言，只能指着对方，想骂人却一个字儿也骂不出来，憋得慌。

　　“反正你不也没有亲人在美国吗？俞，你就当不知道我喜欢你，可怜可怜我这个独自漂泊异乡孤苦伶仃的少女，陪我一起过节日好吗？拜托拜托，求求你了，俞小姐，俞四小姐，俞大小姐，好不好嘛？人美心善的俞姐姐……”Shirley韩反握住俞青霜指着自己的手指，摇着她的手连带着整个人被摇的晕头晃脑的。

　　这个Shirlry韩也是个怪人，脱下白大褂前后便完全判若两人，能够从冷静沉稳一丝不苟的杏林圣手秒变不给糖就哭的撒娇小姐，让俞青霜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经不住这两下子的俞青霜实在没有退路，扶额道：“行行，那我们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听起来很有趣，说说看哪三章？”

　　“第一，不准再把那些胡话挂嘴边。”

　　“才不是胡话呢，哼，都是人家真心话……”Shirley韩嘟囔着。

　　俞青霜不想听她辩解，撇开她的手，插进睡袍的口袋里，刻意提高声音强调：“第二，不准动不动就动手动脚，我素来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

　　“好~好~不碰你，以后我让护士把针拿来，俞姐姐你自己打呗~”

　　“你……除了治病外。”俞青霜抿着嘴唇，压低嗓子补道，惹得Shirley韩噗嗤笑起来。

　　Shirley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架起了二郎腿，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问：“那第三呢？”

　　“第三……第三……我还未想到，姑且先欠着吧。”

　　“俞，怎么你这约法三章约的都是我呢？总得给我些甜头尝尝我才来遵守你的条件，这样才公平呢。”

　　此言一出，惹得俞青霜一怔，脸上闪过一瞬无奈的神色，自己的身子骨都拿捏在她手里，就像蛇被拿住了七寸，哪里还有颐指气使命令她的资本呢？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Shirley韩站起身来，绕着俞青霜玩味地打量起来，拉长了语气，“想要……”

　　“第二条！”俞青霜躲开她正欲往上勾搭的手。

　　“俞，你紧张什么？”Shirley韩又咬了口苹果，调皮地冲她挤了挤眼，“我答应你三个条件，你也答应我三件事，这总不算我欺负你吧？”

　　“若你让我杀人放火，我也得答应？”

　　“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当我自然不会让你去，我保证，一定不让你违法乱纪离经叛道，定是你力所能及之事，可好？”

　　“好，你说罢。”

　　“今晚，你陪我。”

　　“这？你？你刚刚才说不会勉强我？”俞青霜瞪大了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急得语无伦次起来。
　　“我是说，我买了两张平安夜百老汇的歌剧票，想要你陪我一起去看~”Shirley韩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子，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你以为是什么？”

　　俞青霜红了脸，小声嗯了下，点头答应了。

　　剩下的两件事，Shirley韩也没想好，姑且也先欠着。

　　不一会儿门铃声响得清脆。“一定是我定的圣诞树到了！”Shirley韩将手中啃了一半的苹果扔进了垃圾堆，雀跃着便冲出了门外。

　　远远看着Shirley韩的背影，俞青霜的目光却似穿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Shirley韩活泼外放性情无拘无束与那人的内敛自持性子外热内冷其实差别很大，但那股子孩子气，却是如出一辙。

　　“俞，发什么呆？快过来帮我。”

　　“哦……”俞青霜点了点头应道。她其实不讨厌Shirley韩，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许多耀眼的东西，例如她永远持续又饱满的热情，还有她无畏又坦然的直率，这些都让她打心底欣赏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医生，只是有时候，人的心已经被某件事或某个人占据了，占得太满，也就再容不得第二个人闯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