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八百遍》阿win

21、上海

　　玄武区的南京总统府那边儿收到俞青霜遭暗杀的消息已经是一周之后了。此事一出，不仅震动上海，也打乱了南京政府这边的谋划，北洋政府刚刚下台上海滩成了无主之地，近年来依靠着帮派势力三足鼎立相互制衡倒也太平，南京这边正盘算着设立上海辖区，收拢上海的政权，而俞青霜便是能够帮助他们在上海滩站稳的突破口。

　　至于为什么选择俞青霜，韩中正看中的便是此人身上的侠义，出身于江湖能分晓大义明辨是非此之谓侠义。有江湖侠义之人，必有江湖神交之举。倘若此人能够为己所用，能招为南京政府效力，上海便如探囊取物。

　　只是现如今，上海滩怕是风向要变了。

　　“孙秘书，把韩参谋长、特务处戴局长叫我办公室来。”韩中正眉头紧皱。

　　“是。”

　　不到一刻钟，门外便有人敲门，韩冰和戴春风立着军姿向韩中正敬礼后才恭恭敬敬地落座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可知今日唤你二人，所谓何事？”韩中正语气深沉。

　　“父亲，如此紧急召我，可是前线出了乱子？父亲您大可放心，我愿意为父亲分忧。”韩冰回答得爽利，他是军人出身，为人过于刚直少了几分城府。

　　相反，读书人出身又在黄埔军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的戴春风并不急着作答，他知道韩中正同时把自己和韩冰叫来，定非为了战事。

　　“韩冰，你这性子该稳稳了。”韩中正端起桌上的茶杯，神色有稍许责怪，但他心中并不介怀，“今日我想听听你们对上海局势的看法。”

　　上海？戴春风马上联想起刚刚收到的俞青霜遭伏的消息，再加上之前委员会便有意设立上海行政区，这些线索已经可以让他心中有底了，但他仍然耐着性子不发一言。

　　“父亲，北洋政府已经垮台，北平政府又不足为惧，此时我们大可直接收回上海政权，有了上海作为经济中心，日后再起战事我们资金将会充足许多！”

　　韩中正闻言摆了摆头，在军事方面韩冰是有所建树的，可是涉及到了党派之间的争斗、人心的谋划，他简直是蠢钝如猪，韩中正不禁懊恼，是否自己平日对他历练少了？

　　“戴卿，你有何高见？”

　　“委员长，依戴某愚见，上海滩不日将有大动，俞青霜此次福祸难料青云帮群龙无首，斧头帮和绿林帮自然会对其虎视眈眈，这场风波过后上海滩是凶是吉还难以预料。”戴春风声音沉稳，所言又句句正如韩中正所想，他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但戴某认为，此时正是我们进驻上海滩最佳时机。”

　　韩中正眼睛放亮，“哦？何以见得？”

　　“其一，上海之前的稳定是由于三大帮派势力之间的制衡，势力最强的青云帮一旦乱起来必会打破这种平衡，那么上海也就乱起来，上海若是乱了，届时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民不聊生，此时我们插手去维持秩序，是否会被老百姓们当救世主？”

　　“卿此言有理，其二呢？”

　　“其二……委员长您想，斧头帮和绿林帮会放着青云帮这块肥肉不争吗？他们要争，那又要靠什么争？英国佬？法国佬？还是会靠我们呢？”

　　“卿是指，他们会为了瓜分势力……”

　　“委员长此意正是戴某之意，到时候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便是。”戴春风身体前倾，眉毛上挑，“此事急不得，需徐徐图之。眼下之急，是尽快入主上海，成立上海辖区。”

　　“妙哉！妙哉！卿不愧是在世周瑜啊，所言甚是。”韩中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转瞬却又有丝许疑虑：“入主上海倒是不难，只不过，眼下派谁前去最为合适？陈思诚、顾文、刘志、蒋鼎、卫立等人都已经派去了华北、华南战区……”

　　戴春风望了眼坐立难安的韩冰，向他抛了个眼神示意。

　　“父亲，我毛遂自荐，我请命领一个旅的将士前去上海。”韩冰站起身来，抬手敬礼请示。

　　“你？”韩中正抬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拿不定主意。

　　“委员长，眼下无人可用何不让韩参谋一试呢？韩参谋已有多年参战经验，虽不及五虎上将但也能独当一面，只是与人周旋缺了些圆滑世故，此次也正好是个历练地机会。委员长若是担心，安排一个信得过的又有些谋略的人看着韩参谋，在他身边提点一二即可。”

　　“看着他？他这股牛脾气一根筋惯了的，谁能左右得了他？”

　　韩冰无故被一番训落，心里头有些不忿，但他是万万不敢违逆顶撞韩中正的，只能垂着头不语。

　　“既然部队里无人，委员长，您看……表小姐怎么样？”戴春风左手抻了抻鼻梁上的眼镜，“素闻韩参谋与表小姐感情甚好，表小姐虽未曾任过官职，但也受训于黄埔军校，甚有谋略。若他二人合力，怕是委员长身边的将军也难敌吧？”

　　“卿说的可是曾家那丫头？”韩中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可是个混世魔女！仗着我夫人宠她，整日扮着男装混迹名流贵族之中声色犬马胡作非为。不过……这丫头却有几分胆色也有些本事，同冰儿的性子倒是互补。”

　　“父亲……”韩冰脸色暗沉。

　　“行了。”韩中正命秘书拿来了纸笔将委任状写了下来。

　　任命韩冰为上海区总司令，曾云为上海区秘书长。

　　上海圣心医院一连十几天都被青云帮的人层层守着，但是在医院的正门侧门外数十家报社的记者一直蹲守着，想获得关于俞青霜伤势的第一手消息，毕竟俞青霜对于上海滩而言举足轻重。

　　这十几日已经折磨得俞风心力交瘁，圣心医院就像堵不漏风的墙，他软硬皆施都摸不清俞青霜的情况，心里忐忑不安，夜夜难以安枕。

　　“老爷！您就别走来走去了，每天在我眼皮子跟前走过来又走过去，您没晕，我看得都头晕！”赵月英强行拉了俞风坐下。

　　“你说她死没死？她会不会查到了咱们？她若真查到了，依她这种没心没肺的性子，定会将我扔进黄浦江喂鱼啊…”

　　“她敢！莫说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敢，更何况她肯定查不到。”赵月英眼珠子咕噜一转，不屑笑到，“巡铺房那边说了，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这死无对证的她往哪儿查？就算她查到了无证无惧的，谁会信她？”

　　“话是这么说，只不过……”俞风仍是颇为忌惮他这个侄女的。

　　“老爷……您可放宽了心去，这都快半个月了人还在医院没出来，这人呐，能不能好端端回来都不好说……要我说，这次没弄死她算她命大。”

　　“夫人，我……我本不想做到这种地步，她好歹是大哥的女儿是我亲侄女……”

　　“你把她当亲侄女，她可把你当过亲叔叔？你瞧瞧这些年她干的事，哪一件是个晚辈该干的？不把我和红雷母子俩放在眼里就罢了，处处顶撞你让你在叔父面前丢了脸面，还把你管的大烟馆都给抢了去，这不是断我们的活路吗？”

　　俞风没有说话，耷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了圈，掌背青筋暴起。

　　醒来后过了几日俞青霜精神便好了许多，每日俞震都会过来同她汇报帮里的大小事务，而陈白露就直接跟百乐门打了声招呼便留下来全天无休照顾俞青霜，扎根在了病床前。

　　在交谈中两人理清了此次暗杀事件的前因后果，俞青霜知道了陈白露被人掳劫后侥幸才逃出，又谋划安排了一系列营救行动，还不惧生死只身赴会拖延时间。这些事情从陈白露嘴里讲出来不过轻飘飘几句好似玩笑，可听在俞青霜的心里，字字锥心，“她”仿佛真实地感受到了陈白露当时的一腔孤勇和向死而生。

　　“阿霜，王大虎虽然已经死了，可同他交易真正想取你命的人究竟是谁？还有，他给王大虎的究竟是什么好处，竟能抵你的命？”陈白露一想到此人还隐藏在黑暗中随时危及到俞青霜的性命，就不禁后怕。

　　其实俞青霜心中已经了然。那日其实她心中早有戒备，只是她一直以为就算出事，那么也是调虎离山引开她对那批货下手，所以她对那批货的交接提高了防备却忽视了自己的安全。依陈白露所言，有人与王大虎做了交易要自己的命，那么王大虎要的自然是那批货。但是这批货是青云帮的秘密，知道的人只有那几个。

　　二叔，你当真想要我死！

　　“阿霜？阿霜？你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眉目？”陈白露柔声呼唤道。

　　俞青霜回过神来，此事涉及青云帮内部不便同陈白露透漏，于是，“她”无奈摆了摆头，“小露，给我削个桃子好吗？”

　　那人笑着就去了。

　　俞青霜躺下身又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陈白露回来了，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照例检查了一下“她”伤口恢复的情况，又叮嘱询问了几句，正欲走却被俞青霜拦了下来。

　　“大夫，不知为何我的腿一直没有知觉，是麻药还没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