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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莫逆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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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明宇知道,她对自己的一些红色情怀,并不是很感兴趣,所以他也就没带她进过,这间相当于密室的屋子,但他已经做了决定,因而想和她分享一些,他内心的隐秘。
聂先生的办公室里别有洞天,星辰一早就知道的,桌脚下的机关,其实还是很明显的,但她从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聂先生不说,她也不会问。今天聂先生一早就向她展示这里,据他所说,这房间里的布置,和他当兵时连长的那间一模一样,他当时觉得,能当个连长就已经很满足了,以这种方式,也算圆梦。虽说兴致缺缺,但梦想与热血的骚年啊,她怎么着也要配合着肯定一下。
在这里感受了一会儿,令她想到曾读过的一堆本格推理,各种密室诡计,这让她有了那么点儿兴趣,聂先生应该也有这方面的爱好吧。
聂明宇从墙上挂着的,绣着红色五角星的军绿色单肩包里,掏出了一把银色的手【枪】,他随意坐到一旁的木桌子上,把玩着弹匣,冷静的目光下,隐隐有着一丝狂热。
“会用吗?”虽然她说过,外公不让她动这些,但他这个小姑娘,有时也不会乖乖听话的。
他用手指向她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姿势,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如果小姑娘能这么轻易被俘获,那就太好了。
“外公收藏过一把32年的PPK,平时用它来练习左手,我常从一旁观摩,怎么着都可以学会啊。”
聂明宇一直都觉得,能入他眼中的女孩子,当然从前也只有蕾蕾一个,就是该让他无限宠爱的,舞刀弄枪这种事儿,由他来就够了,但这个小姑娘不一样,握枪瞄准时的她,是那么可爱又那么迷人,她今天穿着最喜欢的那一套骑马装,乌黑的秀发用白茶色的丝带高高束起,领花无论何时,都会被她系的精巧端整,这就更令她英姿飒爽了。
看着这样的她,偏坐在桌边的聂明宇,温柔地笑了。
纤细的手指,扣在了没有解除保险的扳机上,星辰览过满屋颇有年代感的物品,和贴满墙壁的一张张大红奖状,对他的这种军旅情结,她其实还是深有感触的,正如她崇尚格兰古尔德,偏好一切冷淡孤傲,就是她整个初中生涯,所养成的性子。刻骨铭心的一段经历,常常能影响以后的生活的。
外公不舍得她住校,但上课的时光也总是要分开的,然而外公不在身边片刻,她的心都会觉得孤独不安,在读了太多人性方面的书后,有时厌憎她都觉得是一种奢侈,她更接近于,对初中的人事物,都是不咸不淡的姿态,只是因为还有外公,所以她还有追求,对生活还能保留一丝热情,外公去后,她才开始真正地厌倦所有的虚与委蛇,因而那一年才会被排斥吧,因为实在无心维持虚假的面目。现在又有了聂先生,她正在逐渐地做回那个,用虚伪的温度来接触世人的聂星辰,她从不会后悔,有得必有失,为了人生中的第二束光芒,她可以不遗余力地重新伪装自己。
她站在那张折叠床旁,本想冲对面墙上的小黑格子比划一下,却突然倒了下去,她想,可能是昨天夜里受了风寒。
昨天中午,张峰联合黄盛,摆了一个大大的鸿门宴,把贺清明灌醉后,布置好一切圈套,将近傍晚,他志得意满地,和小芮先行回来,向聂明宇汇报工作。
办公室的门儿居然大敞四开,该走的也都走光了,而屋内的两人,心情很好地在比试记忆力,谁输了就要在手腕上用毛笔画上一道,但看来两人都还没输过。
“聂先生,‘如果他当真要死,无非是因为这个世界不配他的脚再在上面踩踏’,这不是上译社的翻译,按你的喜好,那就只能是商务印书馆34年5月版的了,这段第九章的话,绝对在290页5至6行。”
“赢你还真有些难呐。”
小姑娘梳着低低的双马尾,头上有纤细淡粉的发带,上面点缀着小巧的水红色樱桃,发端各绑了一个米黄色的丝带蝴蝶结,圆领套头的娃娃衫,正中间是在啃胡萝卜的小兔子,黑色细直的背带裤,在进退不得的张峰和小芮眼中,她和穿着褐色对襟唐装的聂总站在一起,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大……于是这两人识相而又默契地,一起到楼下走走。
“唉哥,你不说过,聂总不近女色吗?聂总这是,动了凡心了?”小芮靠在树边,递给张峰一只烟,替他打上火儿,也不忘给自己点了一只。
接过烟,张峰的眼神一瞬间犀利了些:“没到年岁的小女生,聂总养着会更安心。”
他显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换上了调笑的口吻:“男人嘛,谁不喜欢嫩一点儿的。”张峰抽了一口,有些得意:“嫂夫人再好看,哪儿有小女生嫩啊,是吧。”
一下子去了半根儿烟,张峰又颇有意味地笑了:“这不是女儿,不是侄女儿的,能是什么,还用我说吗?”
星辰本来想到楼下买些东西,也是给那两个假装四处看风景的人,汇报工作的时间,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到了她的耳中,她面无表情地默默在心里接了一句:“是孙女。”
随后一贯冷清地走了出来,刚刚问张峰话的小芮眼神好,一眼瞄到了她,先打了个招呼:“嗨,小嫩草,你好啊。”
张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故作严肃:“诶,尊重点儿。”
之后脸上挂上了惯用的笑容:“聂小姐怎么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张峰和我们小芮,一定替你办到。”
星辰好像刚听到他说话似的,才偏头看了过来,走到他身边站定,认真地观察着他的大圆脸庞,叹口气,又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张总,我在观里呆过很长时间,面相之类的,也了解个大概,张总看来有大福气,然而近来面色微黑,这几天要多留心啊。”
她说的十分诚恳,令张峰有点上了心,而且他也听说过,这小姑娘在观里可是远近闻名的,干他这一行的,虽不敬鬼神,但怎么着也得求个心安,所以小姑娘的话,他不得不信。
接着星辰又故作神秘地说:“还有,你最近是不是有些失眠,盗汗,心律不齐?”
见张峰呆呆地点点头,她无比痛心地劝说道:“嗯,张总最好也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总之……健康才好嘛。”
留下这一句意味深长,欲言又止的话,她不带走一丝清风,颇有世外高人的模样,心里却想:饮食不规律,作息不规律,心思过重,体重超标,手段阴狠,这样的人,没点儿高血压心脏病才怪呢,让他草木皆兵几天,省着传闲话。何况他刚才对女孩子的态度,轻蔑调笑,更是令她厌恶到了极点。
“哥,哥你怎么了?”
“兄弟,医院还开着门儿呢吧,送我过去!”
她不再理会背后的嘈杂声,选了一棵离他们远一些的树,靠上一靠,那边的喧嚣和烟味儿,侵袭不到这里,反正一会儿也会好好地洗个澡,她不怕自己的洁癖又突然冒出来,此刻她只是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月光倾泻,她整个人越发的清冷出尘。
她遵从自己的内心意志想了想,觉得张峰这种人真是太可笑了!她和聂先生,是同类人,更如忘年交一般,何况她从不屑人脆弱的婚姻,和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聂先生更不会有要小女孩儿的想法,至少在这方面,他是一个十足的君子,聂先生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她也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可近来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像,父女了……
见她两手空空的回来,聂明宇已猜到了一些,他觉得张峰他们还是太闲了。
“那些人得罪你了,怎么惩罚都行,至于张峰嘛,你先给我留着,我还有事儿要他办呢,听话,啊。”
最后一个“啊”字,动听到了极致,稍稍减轻了她的怒气。
她坐在沙发上转着笔,声音轻轻巧巧:“你用的最顺手的,我怎么会害他,只是好心提醒他注意身体而已,这么大人了,祸从口出,病从口入的道理都不懂,真教人忧心。”
信誓旦旦说人家有病,然后今天她就受上了……
聂先生在和谁打电话吧,应该是那位黄秘书了,车的事情牵涉太大,黄秘书坐不住很正常。聂先生说,车已经开箱验货,单子不太好清,反正案子一时半会儿立不起来,看来他另有谋划了……
然而眼下就高枕无忧了吗?聂先生太自信了,当然他一向是个会将所有结果都考虑全面的人,聂先生下一步棋,估计还是要从贺科长身上下手了,三十八辆车绝非小数目,手续十分麻烦,的确不是说运就能运出去的,可外公一直对她说,要一叶知秋,见微知著,所以那之后,她经常能从外公的一丝微妙的神情上,看出他又在偷藏零食……
昨天张峰好像提到过,已经有两个人去过海关,旁敲侧击过这件事了,看来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只怕东西已经被刘队长那边的人盯上了,纵然他顾念聂家,尤其是聂先生对他的恩情、两人的兄弟之情,可一旦有了确凿的证据,再想把这件事情划水过去,只怕就难了,何况刘队长,是个正直不阿的人……
额头上凉凉的,很舒服,是有只手在替她试体温,不是外公,如果是外公,哭也要把她哭醒的。外公最怕她生病了,这种时候,从来不信鬼神的他,宁肯求苍天,让他以身相代,也不要她难受半点儿,她每次都是被夹杂哭声的祝祷,给弄清醒的,这样一来,她倒也可以骗骗外公,说她已经完全好了,叫他不要担心……
聂明宇一直坐在床边,他是想把她搂在怀中的,但现在不行,这些日子,他在一点儿一点儿的试探她,牢牢地掌握,她能接受怎样程度的接触,即便她对自己完全不再设防,可自己对她的心思,已经彻彻底底地不一样了,她还这么小,他不可以趁机轻薄她,如果他这么做了,和那个对她不轨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呢。
无论何时,聂明宇都不会抛弃他高贵的人格。
“头真晕啊……”星辰一直都知道,她自己的体质,在其后的半年里,会显得很虚弱,而其中一个原因,是她从来都不喜欢跑步,外公一直都很宠着,他这唯一的外孙女,老房子中的琐事,总是会雇专人,一律不许她做的,记得外公除了那句自恋的话,最常挂在嘴边的,也就是这一句了:“我的小艾啊,外公的生活虽没以前优渥了,但你是我最心爱的小星星啊,心头肉掌中珠对外公来说,都不及你分厘儿,我的小艾只要学会规划自己的东西就好,其他的那些琐事,怎么可以动劳你的小脑袋呢,若将来那个有济运照顾你的,敢不把你宠上天,外公就和他拼命,好好教训教训他,到那时外公手里,可能就有手杖了,外公先提前敲点他,让他长记性,不敢欺负你!”
“外公啊,真是没有办法,我怎么可能和您说,在您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做了多少,您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或许只有外公,才能让她清醒……
她能感受到,聂先生一直在身边照顾她,她一睁开眼睛,便和他道出了自己的担忧:“我有事和你说。”
“先不忙,说你什么好,昨天我一会儿不在,你就不好好穿衣服,热一点儿就脱下来,发烧了吧。”聂明宇此刻真想敲敲她的小脑袋,让她长长记性,但是舍不得。
“我生病算不得什么,有件事……”她一着急头又晕了,好在被聂明宇及时扶住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来,先把药吃了。”
“聂先生,车不能……”
“张峰会办妥的,我们等着就行了。”
看来聂先生是铁了心,非要她病好了再谈其他了。
她先咽下了药丸,还没说什么,一杯水又被送到唇边。
“想吃什么,先说好了,我只会白水煮蛋。”看到她这副乖乖的样子,他心情好多了。
她叹了口气,用虚弱的声音回答着:“聂先生,发烧是不能吃鸡蛋的,不过可以用蛋清降降温,但是你绝对不可以这样做,你能为我熬碗粥,我就心满意足了,也会马上就好的。”
这样娇娇柔柔的她,十分惹人怜爱。
聂明宇的手机,此时又震动了起来。
“你看,说张峰他就来了,好好睡一会儿,醒来就有粥吃了,别再担心不相干的人。”
看着她听话地躺下,替她掩好被子,他必须要去办公事了。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星辰想着:“或许,这就是一位父亲应该有的样子吧。”
把手搭在额头上片刻,她还是强撑起身体,从房间走了出去。
“唉,谁的工作没失误过啊,结果好就行了。”
他正要开始给张峰一颗甜枣尝尝,却看到她又不听话了,虽然有些生气,但依旧歪靠在沙发上的他,将指间的烟灭在了青花缸中,怕自己谈话时下意识地探向烟盒,便把手随意地伸到了夹克衫里,却不意放在了胸口的位置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妖娆妩媚……
若有这样的美色在前,有人肯定会毫不犹豫,不要命地扑上去,但生病的星辰,应该说按她素来的性格,不在状态才是正常的,也可以说是煞风景的存在:“你胸口疼啊?”
认真单纯而又关心的表情,简直让人不忍告诉她事实真相。
一旁的张峰,也在努力地捂住自己的嘴,毕竟他昨晚去医院,还真查出来点儿毛病,冲这份恩情,他也不能笑她不是,何况谁敢看聂总的笑话,他便把话题,拉回了正事上:“总之贺清明那儿是松口了,我们只要……”
她慢慢坐到了椅子上,柔柔地举起了一只纤细的手,她知道,一直在注视她的聂先生,一定看到了。
“我只是有点儿不放心。”
“小姑娘懂什么”,被打断了的张峰有些不满,这句话已经到了他的嘴边,但显然聂董知道他要说什么,往这边只随意扫了一眼,那气势更是不言自明。
他只好乖乖闭嘴了,委屈的眼神,有一丢丢像,吃不到骨头的大狗狗。
“那么大一批货,长期滞留在一个地方,不安全,对方已经对这东西留心了,谁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动作。”星辰好似无聊地,拿起桌上的纸笔,画了一个略微抽象的海关图,在下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不成他们还敢伪装进去查查啊!”海关上下可都是他们的人,所以张峰觉得自己讲了一个很高明的笑话,肥嘟嘟但有几分英俊的脸上,牵起了纵横的褶皱。但当聂董那空着的右手轻轻一抬,他立马将自己的嘴牢牢地捂住了,有神的小眼睛仍在一眨一眨。
聂明宇的眉头皱了皱,调整了一下坐姿,云淡风轻地做了决定:“继续做贺清明的工作,今天务必让他把东西挪走,现在就去,我给你一个上午的时间,不行还有中午,够了吧!”
“聂董,您太小心了,这……”
张峰本来想说,贺清明那儿早晚立不了案,至少给他多一天的时间,再给贺清明设设圈套,这样匆匆忙忙的,有些打乱他的计划。
“我不是没提醒你,这里面没小事儿,抓紧去办吧,我等结果,好结果!”
说着聂明宇拿来了衣物,戴上围巾后,黑色风衣先随意地披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她可谓是不动如山,还有心情戴上了白手套,把玩着桌上那本厚厚的辞典。
“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听此,她便如往常一样,十分从容地合上了辞典,慢慢摘掉了白手套,将它们叠好,收在抽屉里,默默向刚才的房间走去。
见此,他这才满意地迈开那双长腿,走到门口,好像才发现杵着当门神的张峰:“还在这儿啊?快把事儿办完,我等你电话,别再出岔子了。”伴随着最后一句话,他用手点了两下张峰的胸口。
“聂先生你个已经有妻子的直男,不娶何撩啊!”病中脆弱的星辰,是受不了这种刺激的,容易上头……
唉,前有幼驯染的刘队长,这儿还候着一位略忠犬的张总,不远方的那位,是即将开启相爱相杀play的贺科长,唉,好看的聂先生,你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然后,不吐槽不歪歪会饿会病星人——她实在撑不住,沉沉睡去了。
诚然,星辰的确有先见之明,当晚就有警察伪装进海关,最后自然是无功而返。
等她醒来,天色已经很晚了。
“保温杯里有粥,要不要喝?”
她不止一次地提过,外公很喜欢晚饭给她做八珍靡,说的多了,连他都记住做法了。
“怎么样了?”
“没事儿,有人扑了个空。”
诱惑一个心志不坚的人走向堕落,这种事儿张峰轻车熟路,贺清明最后不还是乖乖地帮他把车运走了,这下儿看刘振汉他们怎么查!敢便装进海关,要不是她有言在先,事儿还真有些麻烦哪。
“本来要去和平中学的,他们搞了一个资助仪式。”他觉得喝粥之前,最好先来杯白开水。
“别说,那个校长讨好人的方式,还算有点儿新意了。嗯,你喜欢那种场合吗?”她当然知道他的性子,但就是想故意问上一句。
“真是病中都不能笨一点儿,还想着气自己,太不可爱了。”聂明宇无奈地想着。
“嫌烦,也放心不下你,让张峰代我去了,一个小仪式,意思意思就行了,我哪儿有功夫都到场。”
星辰这才发现,他换了一件灰色的外衫,里面是那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是怕她闻到刚才的烟味吧。
“你的张总,这种小事儿才办的周全。”
张峰也真是可怜,还要嗡嗡嗡地两头儿跑,不过,他完全能应付地过来,不是吗?
任何时候,证据都是最重要的,38辆奔驰车的事,自此总算告了一个段落,而接下来,就是那个告密者了。
“那个有心人,你打算怎么办?”
“打小儿我就最恨告密的家伙。”拧保温杯的手顿了一下,他声音变得有些冷淡了。
“聂先生,等这件事平静之后,你可以派人狠狠教训他一顿,也可以让海关那群人有意无意排挤他,辞退他,或许他已经吓破胆了呢。”
“就是不能送他回老家?”
他把碗搁回了桌子上,人也坐回了床边,双腿交叠,一手向后撑住身体,一手随意搭在膝上,静静地看着她。
“多事之秋,刘队长那边已经盯上了,世上没有一劳永逸的事,而你的下属,抱歉,你的张总不是不聪明,但他总欠缺一点运气,而他手下的人,就更不用我说了,我只想你安然无恙。”闭上了眼睛,这病让她有些力不从心。
聂先生真的是个很执拗的人,他的傲气注定他不会妥协,但她不能让这件事,再给他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解决了那个人,一旦露了马脚,就要继续灭口,杀人的事做的多了,难免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而那个人,做的是世俗教育下,正义的事情,她也从来都不会在心中,鄙薄有正义感的人,为了聂先生,为了这世界上越来越少的正义,她都要想办法,让聂先生平息怒火,改变主意。
她现在卧病在床,头也是昏沉沉的,实在无力去想更好的办法,时不我待,她只能赌一赌了:聂先生是不会轻易为别人改变他的决定的,即便是他的妹妹,估计也只是在他原则内的纵容,但她必须要试一试,如果真惹他生气了,她也做好回道观的准备了,不过,即便是回道观,也要把这件事做成了再回。有时最笨最直接的方式,也有可能歪打正着吧……
聂明宇揉揉眉心,双手交握搭在膝上。他已经吩咐张峰,替他好好招待那个告密的人了。他怕什么?法律还是刘振汉吗?法律算得了什么,还不是凭一张嘴说的,刘振汉再聪明,他也从来没把他放在眼中过,所以他怎么会白白吃这个亏,敢插手他的事儿,开始就得最好准备。
“得罪你的人,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好了,现在我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你就别费心照顾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
“胡闹,生病了能不吃药吗!”金丝眼镜下的双眸,又突然明锐起来了。
“聂先生,一直以来你都对我很好,所以我什么事都愿意和你说,你是除了外公,对我最好的人了,如果可以,我本来是想一辈子都报答你的,但现在,是我对不起你了。”
为了一个小小的告密者,她这是要和自己赌气了,他真想把她扔在这儿,让她好好想想应不应该!
但那双腿,就是迈不开半步。
她刚才说要报答自己一辈子,他还有多长的一辈子呢,三十六岁的他,天天都处在一种不想活的状态之下,但这些日子里,从和她认识到现在,就这样平淡温馨地相处,他的确有了那么一点儿,想再活一活的心思。
她是外公带大的,即便她和自己一样,有着蔑视社会规则的一面儿,但她是那么尊敬外公,因而也尊敬所谓有正义感的人,如果他真的下手了,只怕这个小姑娘,心中多多少少会疏远自己,也很有可能,就此远离自己,他总算打开了她的心扉,她也承诺陪自己一辈子了,难道要为一个小小的告密者,就让这一切功亏一篑吗?
显然,聂明宇从来都不是做无用功的人。
不过小小的一个海关人员,让这个人长长教训就行了,现在他最重要的事儿,可是留住这个小姑娘的心,她要是倔起来,可是真敢不吃药的,也许连好吃的都打动不了她,只怕最后心疼的还是自己,让他就范的人,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于是他回到桌边,去拿早就准备好的碗。
“你要是真不吃,我这粥就白熬了,学做饭那么容易呢,你要不把它都喝了,我肯定不原谅你。”
“你对我这么好,毒【药】我也喝,有这么香甜的毒【药】,谁会比我更幸运呢?”
她已经打算绝药,进而绝食了,因为聂先生毕竟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从不会为难无辜的生命,他生气的是有人胆敢插手他的事罢了,聂先生高傲的为人,又怎么会把一个海关人员放在眼里。所以她是想故意无理取闹一番,把他的怒火先引到自己身上来,待他出了气,就会好说话一点了,但她的确没想到,聂先生今天会这样好说话,他对自己不忍心,这让她心里暖暖的,她捏紧了小拳头暗暗发誓,一定会做聂先生一辈子的好朋友的!
聂明宇从来都不屑骗小姑娘,何况还是一个根本就不好骗的小姑娘。这次就算了,以后海关要是再有人不长眼睛,敢管他的闲事儿,他可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而这一天星辰也真有些累了,她现在只想,喝粥补充体力后,好好洗洗身上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