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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同为聂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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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奶奶,这本经文我完善好了,这里还有一本,是我自己抄写的,您拿去吧,不用钱,就当结个善缘嘛。上回的药可以停一停了,这一副应该能缓解您膝盖的麻痒,您试一试吧,用的好了,我这里还有,别不来取,把我当外人,您平常没少帮我的。”
“哪儿帮到你了,小星辰,你就为了我老婆子安心才这么说,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好了。”
“奶奶言重了,您不用谢我的,您能好,我就比什么都开心了。”
离昨日才过去半天,聂明宇就又登上了这座道观,谁叫他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应为她找几本书看,她又那么喜欢书,就不拖着她了。
奔驰车的事儿,他昨晚交代给了张峰,限他两天时间内把它拿下,他这可算不上为难,张峰的手段,他还是信的过的。
难得怀着比较轻松的心情而来,他便先稍稍在四处逛了逛,道观的古朴气息,使清俊的他,更像一位优秀的学者了。可是这个小姑娘,又一次使他认识到,在她那儿,他的待遇真的说不上好,手中的书,突然就不想给她了。
他一手插着兜儿,缓步走到她身后,站在了那座广茂的松树下,金丝眼镜下的双眸,明亮无比:她是不是只对他一人有所防备,还是说对所有的男性,都一个态度呢?
老婆婆才离开,又接连来了两个小孩儿,一人拉着星辰一只衣袖,轻轻摇晃着。
“小辰姐姐是我的!”
“仙女姐姐是我的!”
她摇头笑了笑,膝盖微屈,摸着两个小孩子的头,从宽大的袍子里,取出两个手缝的布偶来。
“看看,心心喜欢小兔子,周周喜欢小狮子,两个人都有,所以不许吵架哦。真是两个乖孩子,一会姐姐还有好吃的给你们呢,乖,先去玩儿吧。”
而叫心心的小女孩儿,没走几步,又偷偷转过来,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小辰姐姐,我想,我想吃上次那个酥核桃,可不可以?”
“嗯,让姐姐看看,换牙呢,少吃核桃,姐姐今天做别的给你,保证甜甜糯糯的,但吃完就要和姐姐一起认真刷牙,可不可以?”
星辰用上甜甜的声音哄着,加之她那单纯的笑容,很少有人能拒绝。
“嗯,姐姐最好了,我听姐姐的话。”
说着,这个小姑娘在星辰脸上亲了一口,而她笑的越发甜美。
这时又有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儿,朝她扑来,她马上上前几大步,轻轻接住了她,抱在怀里。
“慢点跑,下次再这样,姐姐就不给你缝好看的小老虎了,也不和你一起,打扮芭比娃娃了,这块栗子糕是专门给你的,和心心一起去读绘本吧。”
这个六岁的小女孩儿,微有先天的心疾,每次跑快些,星辰都要提心吊胆,但她也不想抑制,小女孩儿活泼的天性,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最该无忧无虑的。
想到这,她目光微闪,有些泪要落了下来,转过去揉了揉眼睛,没想到有人在她身后。
“聂先生。”一瞬间,她恢复了平常那副,看不清喜怒的模样。
变脸能这么快,这么自然,毫不放在心上,聂明宇都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佩服她了。
他用低沉的声音询问着:“你还挺喜欢小孩儿的。”
“只是对单纯无忧无虑的生命,有些羡慕罢了,对纤弱的生命,也有一丝同情。”
说完,她向聂明宇告罪,回身收拾了一下桌子,一会她还要进真武大殿,柜中陈设的经文,仅供游客隔窗参览,而自己是要定期查阅的,今天正好到了日子。
看她又要匆匆离去,像是忘了曾经托他的事儿,聂明宇难得主动地问了一句:“不要书了?”
说着,修长的手,举了举包装很是细致的牛皮纸袋儿。
“真是麻烦聂先生了,要事在身,不得不得罪了,可否请聂先生,在此处略等我一等,时间可能会长些?”
书的魅力,远胜于他的魅力,令他有些不高兴,除了妹妹蕾蕾,也没有人让他等过。把书放在她的桌子上,他双手插兜儿,更歪坐在了她的椅子上,两条长腿也顺势叠起,金丝眼镜下的双眸勾起,却冲她淡笑着说:“你去忙吧。”
看了一下飘在他脸颊边的白口罩,她没说什么,点点头走了,心里却想着:“为什么不把它摘下来放好呢?他就不怕被大风吹走吗?”
聂明宇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这里不比他的办公室,有杜鹃花和金鱼,可以让他闲情逸致一下,于是他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经文,本想随意看看,结果最后那三四本儿都翻完了,他看了一下手表,一个多小时了,但她还没有回来。
再看这些经文,只有最下面的一本儿全用小篆作释,其他都是簪花小楷,小楷本注解通俗易懂,趣味盎然又发人深思,小篆本用词典雅,哲理深厚,个人见解十足,两种分别的很详细,他又有了那么一点儿兴趣,打定了主意:既然她还没有回来,自己就到观内随意转转,以前都是来去匆匆的,如果不巧碰上了她,那只能说明,这座道观还是太小了。观主倒是和他说,她会在真武殿内查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星辰总算背完了,这部由悟真先生亲自作释的《冲虚至德真经》,之后这半个月,她都要以默写它为生了。这里的大部分寓言故事,外公都给她讲解过,花费时间的是悟真先生的释与感,好在她记忆力是值得夸一夸的。
将书锁回柜内,她还没来得及摘下白手套,那位聂先生挺拔的身姿,已出现在了她面前。
“观内景色不错,以前没怎么仔细瞧过。”聂明宇背着手,跨过她身边,也略略弯腰,看了看柜中的展览。
正好上次那个道童,为星辰送来些纸笔,而她轻皱了一下眉头,便恢复平日的冷淡,速度之快,几乎无人瞧见。
无意注视到,那位聂先生平静深邃的目光,星辰这才发现,他有和外公很像的一双丹凤眼,面貌上也有那么三四分相似,气质儒雅更是一如外公,她又一次将心里话,带点倾诉的意味说了出来:“有些事我自己做不来,观主要他来帮我,感谢归感谢,但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十几岁的男孩子,最是让她抗拒,她也没办法和其他异性正常接触,但她又不想到观外的世界去,这她也是权衡了很久的。一开始她是打算,报完观主的收留之恩,靠经文注释,攒些路费,换个尼姑庵生活,而一些同性性格中的某种缺陷,她也曾承受过很多,她也着实不耐飞短流长,想安静平淡的生活,可见也是有些困难,好在最后她还是决定了,即便长了一盘子嘴,也比天天承受心理压力要好得多。
聂明宇是学法律出身的,对心理学也颇有研究,而他最有见解的,是犯罪心理学,看她几次三番的表现,都在证明,她有些很强烈的心理疾病。
“看到她,好像看到了蕾蕾。”聂明宇最疼爱的妹妹蕾蕾,现在在美国学习雕塑,不久也该回国了。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只是想找一个,她不是那么排斥的人,说说心里话,所以他也随意和她聊着,好似没看到她皱过眉一样:“没想到,你对中医还颇有研究。”
一听这话,星辰对这位聂先生,终于真心笑了一笑:“精通的不是我,是我外公。”
他们这时已经走出了殿外,两人踏上了,回石台的小路,虽说并肩行走,星辰依旧和他,保持半尺的距离。
此时有苍翠的松树,温暖的白光,悦耳的鸟鸣,还有黑风衣紧裹下,气质出众的聂先生,以及星辰这个小女孩,久违了的好心情。
“我外公曾也出身洋学,但在那十年特殊时期,同一位喜爱游方,医术精湛的先生,在乡下认真学过几年,外公可是术绍歧黃,而我只记得几个偏方,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说到外公的学问,我可是一生都学不完的,何况我年龄阅历尚浅,外公对学问一道,又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不容半分虚假,因而他更要一件一件的教,务求我根基扎实。”她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冷淡。
十年特殊时期,单单这几个字,足以将聂明宇刺的体无完肤,那是一段他想从记忆中拔出,却时时折磨他,也时时激励他的岁月,原来她的外公,也经历过同样的岁月,他总是有种自残式的快感,去了解和他有同样那段惨淡经历的人。
盯着她看向远方崇敬的眼神,又联想了她有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他忽而了然了,有意问她说:“莫非,我很像你认识的人吗?”
“抱歉聂先生,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只是,您温和有礼的气质,和我外公有些相似。”星辰不能说的,是长相上也有一些相似,有些话不可全说,是她一贯的准则。
“原来如此。你字写的很不错,也是外公教的喽。”他向前一步,抢先拨开了,已有些枯黄的树枝。
一直被他让在了路里面的星辰,谢过他,继续回答着:“是,外公他,为了教我,忍痛苦练他的右手。”她一瞬间,又落寞了下来。
聂明宇已经有所预感,那十年带给他的,身心上的创伤,好像一瞬间,又全部打在了他清瘦的肩上。
“外公家也是书香门第,家学渊博,我想聂先生不难想到,他在国外进修的是西医,他那一把手术刀,曾挽救了难以计数的生命,但他一直谨持文人的风骨,国外的高官厚禄,他从始至终不为所动,踌躇满志地重归家国,但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会赶上那样一场动乱呢。”
他深有同感,没人会想到,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令他这个高干子弟,一夕之间,成为了小小的流浪汉,他带着更加瘦弱的蕾蕾,和振汉一起露宿街头,不仅要忍受着无数的白眼,和数不清的拳脚欺辱,他们还要想尽办法去偷去抢,只求能让蕾蕾填饱肚子,能让她好好活下去,但坑蒙拐骗这些玩意儿,是从前的他,最不屑至极的!
聂明宇衣兜中的手,也紧紧地攥了起来。
“十年下来,家里还能剩下什么,他最珍爱的古籍刻章金石字画,被不怀好意的人,抢的抢,烧的烧,即便灾难过去,他也再拿不起手术刀了。”
星辰默默地流下了泪,看到聂先生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强笑着揩了揩。
“但他骨子里的傲气,是什么都磨灭不了的,他不是天生的左撇子,后来他左手【枪】法又稳又准,飞镖练的也很厉害,毫不夸张地说,百发百中,可我怎么朝他撒娇,他也不愿意教我,他说刀枪无眼,任人用之,希望我一辈子能远离不善之器。”
她外公的右手,被冬天冻伤过,被一个所长踩断过,更为救人骨折过,但他不为冬天的严寒而惧怕,更不为所长的欺凌而胆怯求饶,却为了救人,低下他高贵的头,被生生打断了一条臂膀,这之后,手是怎样都不能恢复如初了。而在后来,见到那个风烛残年,近况窘迫的所长时,他居然还能以德报怨。她的外公太过善良,信奉了一辈子的宽仁,她无法评价,至少从他的正直和操守里,她受益良多。
星辰无奈地笑了笑,看看一旁的聂先生:他一定是快意恩仇的。
聂明宇觉得,她的外公,倒确实和他有着很相似的傲气:“依他的学问和操守,成为一个桃李满天下的教授,都不为过。”
“这倒不是,他更喜欢教小孩子。曾有学校三请四请,许以重利也不能打动他,因为那座大学名声极差,不是搞学问的,而是争名利的。吃的闭门羹多了,别的大学也就不敢登门拜访了。他一直认为,性善论和性恶论,其实并无什么区别,关键在于后天的引导,所以,他更愿意教导小孩子。”
她暗自叹着:也是为了那时,受了伤害的自己,更是为了弥补,当初他被迫离家,没能亲自教导母亲的遗憾,以及后来没能将自己早早接去的遗憾,不然也不会,有后来一系列的内疚了……
聂明宇倒有些意外,这样的人,在这个污浊的世界里,真的太少了。而对她外公的理论,他有那么一点儿认同:人为什么会犯罪呢,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星辰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外公一辈子都在向家人妥协,想到他在病中,还为此内疚地忏悔:为了先母,他履行了不愿的婚约,选择当一个孝子,为了不愿离婚的妻子,他恪守着丈夫的职责,同样是为了体弱多病的妻子,也是为了不让女儿和他下放吃苦,希望她们远离他这个“造反人员”,就将女儿留在了妻子身旁,并将妻女托付给了憨直可靠的邻居,但事实证明,那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直至后来,他竟又向女儿妥协,没能带她远离,她品行不端的丈夫,更没能带走,他心爱的外孙女,他似乎一生都在亡羊补牢,除了他的小艾,都为时晚矣……
她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略带自豪地说着:“外公是信奉学到老的,而且他也说过,只要我想学,他就能教,即便有一种学问,他目前不会,亦能在最短时间内精通,然后教会我。”。
“看来你已经得到真传了。”聂明宇想点上一支烟,静静地听她倾诉过去,想到这里是道观,就作罢了。
她叹了口气,无限伤感:“没有,他没来的及,把所有都教给我。他最得意的训诂学,他很早就说过,要把这门学问,当作成人礼,仔仔细细地教给我的,可是……”
可是他没能撑过那个满月之夜,这会是她一生的痛苦了。
“你还有未来的生活,你外公,一定也是这样期望的。”
聂明宇也很奇怪,他这样一个活腻的人,居然想安慰,另一个厌恶世俗的年轻生命继续活着。或许是自己的人生没意趣了,想寄托给另一个,和自己很相似的吧!
这时二人正要穿过三清殿,她似是也为了转移痛苦,指了指三清脚下,说道:“我每晚拿自己的蒲团,就在那里入睡。”
这个观里的人,虽说难免爱财,但德行操守,也当得上出家人的名号,何况在三清旁,至少让他们起敬畏之心,而最能安心的,是她还有不善之器。
她从来都不喜欢照镜子,但那日她破天荒地,匆忙赶到了水边,证实了自己,不知为何,褪回了十二三岁的形貌,但不是任何人,都会对年幼的女孩起不轨之心,她不能因为一次不幸,就草木皆兵,万幸那时身体没有受到损害,但心灵是回不到无忧的时候了,可是她会听外公的话,好好活着。
聂明宇一瞬间涌上了,一股不知名的情感:“你还年轻,还可以上学,干嘛这样委屈自己。”
听到上学二字,她眉间的嘲讽已显而易见,失了一向的镇定自若。
“不上学我也有书读啊,有书读就足够了,现在,只有书与我,肯相互爱护了。”
这样平静的态度,淡然的语气,聂明宇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受了很多苦楚的自己,还有那心怀梦想,期盼出人头地的年月,还有被生活中的一次次意外,葬送的正直善良和义气。和她说说话,是很容易“忆我旧星辰”的。
“我可以安排你的生活,总比这座道观要强吧。”
她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开玩笑说:“聂先生的意思,是要照顾我咯,像我外公一样?”
聂明宇想了一下,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凭他的能力,资助这样一个小女孩儿,完全没有问题。刚要点点头时,只见她已经站到了石台边,轻轻地笑了:“那先请聂先生,兑现上次的诺言吧。”
他睿智的眼神,凝视了一会儿,便将手中的书递给了她。
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不可避免碰了一下他的手指时,她马上缩了回去。
“对不起。”
星辰难得有些无措了:她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聂先生对自己还算不错,算得上半个朋友,她并不想让他感到不快。
“洁癖这么严重,排斥与异性接触,这些都是很强烈的心理疾病,童年应该受过很大的伤害,是要从心里入手的。”这是聂明宇,突如其来做出的判定。
她已经端坐在了,被她擦干净的石台上,整齐地拆开了纸袋,是几本英文书。
聂明宇唇边起了笑意,那是他故意放进去的,一是想考考她,二也是想为难她一下,就像她很喜欢故意气自己一样。她如果不会了,他也愿意在百忙之中,稍稍教一下她的。
星辰看了看,《草叶集》,《布考斯基诗集》,《梦的解析》,全是纯英文的读本。她了解了,这位聂先生,也是有小心眼的一面的,也是自己太不给他面子了。不过这可难不倒她,她的英文,可是外公一点一点教导的,而除了布考斯基,惠特曼和弗洛伊德,她就当重温旧书了。
聂明宇坐在了她一旁,抱着双臂,现在他可以从容地观察,陷入书本中的她了:
松松垮垮的袍子下,裹着一个稚嫩的小姑娘,明明该是个很可爱很活泼的女孩子,但她身上只有枫叶下的静美,与微风流动过后的一丝清凉。
随后他平静地扫过她的无名指,那上面居然有一枚小小的戒指,随着她翻书的动作,和阳光刚刚好的映衬下,散发着一点儿一点儿的光芒,这光芒落在他心中,有些凉意,有些恼意。
她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随着他愈加冷淡的眸光,也落在了自己的名指上,那算是她的一个秘密。
她本来用不着解释的,但她已用那早已习惯的,静如秋水一样的语调,开玩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当以玉环银戒聘之。”
她又将书抱在了胸口处,眨眨眼,笑了笑说:“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书更让我安心了。”
他顿了一下,两手放松般地,插进了风衣的口袋中,双眼勾出一弯笑意,低沉的声音也带了一点儿欢喜:“挺别致的戒指,不过我没从杂志上,看过这款种式。”
什么样的杂志上,会有女孩子用的东西,还是面前这位先生,愿意去欣赏的?这次轮到她困惑了,她借着书偷瞄了一下,这位过分好看的先生,同时也在认真地,搜索着自己的脑海:听道长说,他好像是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是一个看似平易近人,其实骨子里很淡漠的先生。她忽而有些兴趣了,努力地想象一下,他眉宇舒缓,看着女性杂志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
她同时也笑了起来,倒不是在笑他,有着不符合形象的爱好,而是觉得,有癖好的人,本身就有一丝真挚的可爱,这是可以稍微接触一下的。
而她真诚的笑容,确实很容易打动别人,聂明宇想着:她这么年轻,有学识,不该屈在这个道观里。他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或许他早该做了,虽说有些吓人,他却觉得理所应当。
他又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表,是该回去了,今天他是要回去,拜访父母的。虽然他真的很不想见他的父亲,那个没有多少父子之情,更是因为匿名信影响了他副市长转正的前程,而把自己叫去问罪,口口声声地要是犯了罪,就亲自把自己送进去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还要斗智斗勇,天底下还有比他们更不像父子的吗!
“我该回去了,这些书送给你了。”
星辰这次破天荒地,将他送到观门的台阶那里:“谢谢你聂先生,肯听我说这么多,谢谢你,还有你的书。”
停顿了一下,想到他这一回去,他们很难再见了,于是她淡笑着说:“聂先生,又不巧了,再过两天,我就正式做女冠了,也有可能会离开这儿了,毕竟也能算上一件大事,认识一场,聂先生不能来观礼,有些遗憾。”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了,至少他对自己还不错,又这么像外公。
看到聂明宇想说些什么,她这次抢先了一步:“我不是正常规则下的人,很难回到世俗的世界中,聂先生,再度冒犯了,你不是一个好人,但你是一位君子,我很庆幸能认识你,再见。”
她本打算转身离去,但聂明宇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请你怎么样?”
“嗯?”
“请你为我讲经说法。”踏在石阶上的他清俊莫名,笑容里有着势在必得。
换好墨镜,戴上手套,冲她潇洒地挥了挥手:“明天我会来的,等你答复,别让我失望。”
回到家中,饭吃了一会后,他喝了一杯水,看着还算不错的氛围,聂明宇开始了他的谋划:“爸,妈,有点儿事儿,想和你们二老商量一下。”
他父亲因为匿名信的事,仍有芥蒂,便目不斜视,继续吃着自己的饭,母亲倒是一如既往地和蔼:“明宇,什么事儿啊?”
“有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我在观里见到的,知书达理,很有学识,就是身世有点儿可怜,家里只有外公,是位博古通今的大学者,去年病故了,也没什么亲戚可以投奔了,她只好在道观里,凭一手好字和打扫庭院挣些日常开销,我想把她接来身边照顾,顶多让孩子上个学,一日三餐又有什么困难的,何况是个好孩子。说来也是缘分,她也姓聂,和咱们同宗。”
“明宇,你是要收养她了?”他的妻子孟琳,有点儿不可置信,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无视她的反应,继续说着:“孩子很好,但过两天就打算在观里出家了,那么小也是可怜啊,这怎么着也算是件好事儿。”
聂母看了看儿媳妇的脸色,先劝说着:“明宇,你和孟琳都年轻,早晚会有孩子的。”
感受到聂明宇阴冷刺骨的眼神,孟琳只好回答道:“妈,明宇我们现在都挺忙的,先不着急这事儿。”说着,低下了头,认真地挑着鱼刺,似乎在逃避什么。
“再忙这事儿也要抓紧了,你们结婚都挺长时间了,明宇啊,你也多陪陪孟琳。”老太太到底心里最疼儿子,便顺着说道:“不过先养个小女孩儿在身边也好,听你说就像个好孩子,好学独立,有这么一个姐姐,将来也可以帮你们照顾弟弟。”
一看母亲松口,聂明宇走个过场一样,冷静地问着父亲:“爸,这事儿你怎么看。”
聂市长总算放下碗筷,只瞥了儿子一眼,义正言辞地说:“只要是好事儿,你就可以去办,别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好。”
这下目的达到了,他有些欣慰又冷淡地笑了:孩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父亲和女儿,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关系,但他心中,还有更深一层的考量,觉得自己可以去尝试一下。他的这位小姑娘,是会不同的,一旦站在他身边,是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的,不像他身边这位好妻子……
聂明宇意味深长地,瞥了孟琳一眼,啜饮起了玻璃杯中的纯净水,阴冷无比的目光折射在了水中,他也从来都不喝酒的。
“明宇,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忙,身边有个女孩儿也不错,乖巧贴心,明宇啊,你什么时候儿把她接来,让我这个奶奶看看啊。”
“你看妈,这事儿我也得去问问人家女孩儿愿不愿意啊。我明儿正好有空,可以去看看。”
吃完最后一口饭,他站起身,开了一瓶新的矿泉水,喝了几口。
“爸,妈,我公司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穿上外衣,又嘱咐似地拍了拍孟琳的肩膀:“好好陪爸妈。”
此举却让孟琳,如坠冰窟。
想着聂明宇刚才几个,有意无意的眼神,她有些惊恐地猜测着:是不是那些事儿,被他发现了,看来她要为自己早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