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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山雨渐来(五) ...
10月31日,星期五
(兔子由眼睛流泪到嘴角上扬——阵雨转晴)
“嗯,肚子好饿,嘴巴好寂寞……”
星辰已经清醒好一会儿了,她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任由往事一一浮现在脑海里。不知有多少次了,她早已习惯在这样的深夜里醒来,以前有妈妈,妈妈不在后,唯一幸运的是还有外公,而在外公去后,她只有无尽的思念与痛苦,与从不间断的噩梦,还好遇到了聂先生,残酷的人生,好歹还留有一些期盼……
她坐了起来,纤细的左手向后撑着全身,也竖起了一只膝盖,右手避开擦伤,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拨了拨,又翻掌摸了摸额头,一片冰凉,好在她没忘,让医生另开了退烧药,一点炎症自己都要分外当心,这样的日子,真的半年之后,就可以结束吗?
她从枕头下翻出了小卡片,点开屏幕看了看:两点五十,和昨天醒来的时辰一样,对于她来说,这也可以在无意识中成为一种习惯。在丹丹叮嘱她的一大段信息上面,还有一条未读取,是小吴发来得:如小姐预料那样发展,但贺科长那边的意外,失察,抱歉,后面还有一个大哭脸。
星辰不在意地笑了笑,回了一条:麻烦了,今天就请盯好贺科长,警察局那边,也不要放下,随时关注,双管齐下。
看来小吴那边形势不错,她减去了几分,因张峰那群人而产生的不快。
拉开台灯,看到手腕已经消肿了,她又轻轻撕下创口贴,那些小伤口也结痂了,她开始望向自己,被玫瑰相框印出一点紫瘀的白皙臂膊,曾经的一些小小痕迹,因为很久远而消失不见了,不过这次她要做得事,难保不会暴露,她最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每去医院一次,被聂先生得知的几率就会逐渐加大,到时他会怎样呢?会不会很生气……不过,无论多危险她都必须要做,为了她在乎的这些人,她什么都不畏惧,也愿意直面罪恶,所以……
抬起搭在膝盖上的手臂,星辰小心地挪下了床,看样子她的脚踝也好了大半,走到了窗台旁,她掀起了一角海鸥翱翔的帘子,透着青绿山水一样的底,清冷月辉与孤曳着的灯光,一一映在她如雪的脸上,又投射到了淡绿色的睡衣上,这样的场景,有些苍白,有些凄凉,但她并不觉得形单影只。
“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这间屋子的月色真美,应该是最好的观赏角度了,聂先生的善意,总是在不经意间安慰到她。
其实从上学两三天前开始,她每晚都会梦见妈妈,年幼的一些,只存在回忆里的快乐时光,和妈妈离开她时,那双决绝的眼睛,那样无悲无喜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她,对于她来说,十分渴求着这些梦境,却又分外痛苦着……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人总是有秘密的,最深的伤口撕裂给他人看,是需要勇气,和对他人信任到极致,这也是她不主动,去问聂先生过往的原因之一,尊重他人的意愿,这在与人交往是第一位的,而她自己也有所隐瞒,何必去要求他人坦诚相对。但那个最深处的秘密,如果终有一天要暴露,她愿意倾诉的,也只有聂先生了。
至于陆老师,自己一开始就去相信她,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只能说当时病刚好,所以头脑发热了吧,她更是好久没有感受到,来自母性的关怀与温暖了,像是保护神一样的陆老师,她怕将来会离不开的……
放下窗帘,她转过身,闭上了眼睛,向后轻轻靠了一会儿,仰头叹气后,她将手中的玫瑰相框,用白绸仔细擦干净后,来回看了许久,才戴回了细嫩的秀颈上,她又用新买的月白丝带,将长发束了起来。
“还是去找些甜点来吃吧。”
昨晚星辰准备了很多,对于她来说,这是一种排遣的方式,只有甜食,才能让她感受到一丝幸福,忧愁难过悲伤愤怒,所有不好的情绪,通通都会被融化掉。
几乎没有声音地打开门——如果不是洁癖太过,她也可以只穿着袜子下楼的,可以不发出一点声音,在外公和她的老房子里,有一座烛台,也有一盏可以点燃的小灯,现下,她只能依靠小卡片上的手电筒——自己是有点儿夜盲的。
等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吵到聂先生,她开始扶着一旁的楼梯,轻手轻脚,一步一步,总算来到了楼下,外公的药最是见效,这样走下来,她的脚踝也少有痛楚。
踮脚来到盥洗室,用漱口水漱好口后,她又悄声进了餐厅,打开冰箱,扑面而来的芬芳,是昨晚放进去得蓝莓奶酪,抹茶慕斯,草莓芝士,黑巧提拉米苏……琳琅满目,她的心瞬间甜蜜了起来——如果再泡上一杯,加些牛奶和两三滴柠檬汁的祁红,那将会是最完美的!
星辰先拿出了,最外面的蓝莓奶酪,掏出了她睡衣兜里,专门用来吃甜点的樱花小勺,将裹小勺的梨花手帕叠放回口袋后,她舀上一小口送进了嘴里,奶酪在舌尖绵密地绽放着,在她很满足的时刻,餐厅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吵到你了?”
“睡不着了?”
两个人的关心,就这样交织在了一起,像是阿斯特瑞亚与赫卡忒,为点亮流星的空间,奏起的晚间乐章。
“心里有事儿?”
聂明宇看着面前纤弱的小女孩儿,他的手指仍旧点在开关上,深蓝条纹睡衣上,被他随意披了一件衬衫——此时斜在了他清瘦的肩膀上。
说来也巧,他的梦里出现了小姑娘,因为担忧他竟然睁开了眼,然后就听到她开门儿的声音。
对他的那句猜测摇了摇头,星辰端着小碟,在餐桌前坐了下来,继续认真地感受着,奶酪中的酸甜。
这句关心的话,其实勾起了她强行压下的委屈,或许像别的小姑娘那样,伏在父亲的膝盖上大哭一场,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不是这样的性子,她早已经习惯去克制情绪,不想因自己的伤心,连累别人也跟着一起难过,甚至为她而愤怒。
看她安静地,一勺一勺吃着甜食,目光中不像往常那样欣喜,聂明宇顿时有些自责:当时为什么不接那个电话。
走到星辰身后,轻扶椅背,聂明宇将手探向她的额头——要不是刚才漆黑一片,怕吓到小女孩儿,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张峰和我说,你又不舒服了,怕打扰我练琴,就先让他送你回来了?”
在心中叹了口气,星辰多么希望,自己能和聂先生任性一下:她不想去上学了,不想再看到那一群人了,不想再弄什么诡计了……
最重要的,她不想再欺骗丹丹了……
可她怎么会让聂先生担心自己呢?但张峰为了撇清关系,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担心了。张峰这个人的思维,根本不可能和自己在一条线上。
“你的张总,就爱大惊小怪,我只是有些烦躁,他都能当成大事向你汇报,小报告。”斜了一下双眼,最后三个字,星辰一字一顿,语气里是浓浓的不满。
这还真不怪张峰,收到她说到家了的消息时,聂明宇直觉有些不对,联想到他没有接得那通张峰的电话,他便给打了过去,在听到她不舒服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感冒发烧了,急冲冲回家后,可她房门上的贴纸,又阻碍了自己的脚步,擅自进入小姑娘的房间,这不符合他的修养,衡量了一会儿,他还是下楼了。看到了桌子上,有专门给他一人预备的晚饭——两个人一起吃顿饭,总是有些难。思索了片刻,还是打开看了一下冰箱,他想,或许小姑娘会半夜醒来,她应该放心不下,这些没吃到肚子里的甜食,因而他回屋躺下时,也在时刻关注小姑娘那边儿的动静。
“没事儿就好。”坐回了椅子上,聂明宇决定,以后练琴时,带上工作用的手机,如果他的小女孩儿真有什么事儿,就让张峰打这个号儿。
想到这儿,瞥到她睡衣口袋里,露出的一边儿,按按眼角,聂明宇又问了一句:“睡觉时又没有关手机?”
勺子恰好放在了小碟旁,星辰有些疑惑:嗯?聂先生怎么知道,她不关机就睡……不会是套话吧?
拾起小勺,在奶酪一端,她画上了一小串风信子:“起床才用它的。”
聂明宇很满意地点点头:还好她不和蕾蕾似的,现在年轻的女孩子啊,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他的小女孩儿,还是很自律的。
这时他也有心思,去看星辰画的一串儿小花了,他卧室的窗台上,正好就少了这样的点缀——只要她喜欢。
蛋糕的蓝紫色,让这一串风信子,鼓足了清新的气息,盛开在了星辰眼中。这个时候,聂先生就这样静静地陪着自己,令她真的很安心,同时也少了很多,差一点被肮脏的人,触碰到的不悦。
趁她举着小勺发呆时,揽过她纤细的手腕,聂明宇将现成的尝了一口,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味道还不错。”
盯了一会儿,星辰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这个画面,就像是一朵樱花,偶然落在了聂先生唇边,眼前的他,和肖阿婆养过的一只,嘴角有块小斑记的小猫十分相仿,更像是一只黄色的小蝴蝶,立在了喵喵的胡子旁,这个情形实在太可爱了。
聂明宇就这样握住了星辰的皓腕,看着她双眸中灿烂的笑意,她的整张笑脸,看着这个驻扎在他心中的,俏生生的小女孩儿……他攥上空着那的手,横在了胸前,又暗暗眨了眨眼:还是不适合吃太甜的东西。他自认从来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可现在看来,事关他的小女孩儿,他总有那么两三回冲动的时候儿。
“很热吗这里?还是,这个奶酪太酸了?”星辰明显感到,聂先生的手有些汗意,她倒是能够理解:人在尝试一种新鲜的、并非自己习惯口味的食物时,是会紧张一下的。但他愿意在深夜陪自己一起吃蛋糕,星辰此时觉得心里更甜了,完全忽略了蓝莓的酸味。
星辰的手腕很滑很凉,聂明宇却烫了一下,似的收回了手,抿了下薄唇,半晌后,他调侃了一句:“不酸,就是牙倒了。”
星辰笑着转过头,然后从冰箱里,把所有的甜点都拿了出来,摆满了一桌子:香蕉戚风被放在了最中间,其他几碟糕点,当作层层叠叠的花瓣围绕着它,整体看来,像是一朵怒放的重瓣牡丹。
之后她托腮望着聂明宇,那眼睛一眨一眨的,满是星光。
这个场景,聂明宇已有所预料。练琴时,他就已经把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由此总结出了一条捷径:以后要纵容她的还有很多,准确来说,是尊重她的生活习惯,这才是赢得她真心的正确道路。于是,他挑了离自己最近的草莓蛋糕。
看到这里,星辰在心中点了点头:除了苹果和香蕉,草莓从今晚开始,也要加入她的日常水果单了。
草莓味儿的,吃起来确实更好些,聂明宇的双眸和嘴角,都勾起了一弯笑意:这也算是一起吃饭吧,两人相处的时光,多一点儿是一点儿,越多越好,不过是些甜的,和她一起享受宵夜,不是很不错嘛!
拿起了摆在桌上的塑料小叉子,扎起了半片最大的草莓,聂明宇递到了她的唇边:“不去睡了吗?”
看小姑娘的神态有些萎靡,眼眶下隐隐有了青痕,虽然再多待一会儿,聂明宇会更加高兴,但他还是关心了一句。
从他手里接过来那份好意,星辰甜甜地回答着,心中却涌上些微苦涩:“不知为什么,就想这样看着聂先生,像是怎样都看不够。”
如果不是对那个人,有着不可磨灭的痛恨,她很想叫聂先生一声父亲的,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永远都不想离开他身边的父亲。
“呵,孩子话!”
但聂明宇那充满笑意的双眸,有些雀跃的心跳,谈笑风生的姿态,以及迷人的声音,显然,他并不像话中所说的那样认为,糕点的淡粉色,差一点又渲染了他清俊的面庞。
星辰倒没再争辩什么,在聂先生面前,她还是很喜欢真实一些,率性一些的,不必处处伪装着自己。
见她忽而沉静了下来,回想了一下和蕾蕾的谈话,聂明宇这回主动抛出了试探:“蕾蕾的画室不错吧!”
“嗯”了一声,星辰没继续说下去,脑中却在活跃着:她欣赏那里的布置,蕾蕾姐姐也带自己在周围转过,环境幽雅,艺术气息浓厚,最宏伟的画室,位于天都市最好的地段,聂先生一向很有眼光,对蕾蕾姐姐,他真是有求必应,更应该说不求即应。
“你……不羡慕?”看似不在意地盯着小女孩儿,但聂明宇很想从她脸上,看出别的情绪来,哪怕一点儿也好。
“不能说是羡慕,只是很为蕾蕾姐姐高兴,聂先生是个特别好的哥哥。”
如果曦昭还在,在外公的教导下,一定也会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是个对清辉和星辰都非常好的哥哥。
“就不嫉妒?”聂明宇有些不解:难道她一点儿占有欲都没有吗?
“为什么要嫉妒……”星辰很是不解:这样真诚的兄妹之情,不是最值得赞赏的吗?
“没事儿。”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回。
聂明宇真有点儿不甘心,但这次他不想就这样过去,或许他们之间,总是差这么一两句,于是他难得继续了:“我今晚要和蕾蕾一起回爸妈家。”
“这真是太好了,你过去那么想念蕾蕾姐姐,她那时在美国一个人,肯定也对你这个哥哥朝思暮想,你们多抽些时间陪伴彼此,真的是再好不过了。今晚和丹只约定了一个小时,那我打车回来就行了,我又不怕黑,一个人住也没什么,聂先生就不要来回折腾了,多和蕾蕾姐姐聊一聊,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其实住学校也是可以的,我还没试过,和一堆可爱的女孩子,住在一起的感觉呢。聂先生,你那件最重要的事,也要尽快解决了。”
星辰是为了让他安心,才这样说的,他希望自己能像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她在这方面一向冷淡,而且讨厌和一堆人相处,可说这种话能让他放心,她也是不介意的,真要住校也没什么,她不是和人相处不好,而是讨厌去设计得与人友好相处,那样的生活,她早就厌烦了,不过为了蕾蕾姐姐和聂先生,这些都是值得的。目前能让蕾蕾姐姐开心,才是她最大的事情,她真的很喜欢蕾蕾姐姐,也在内心深处怜悯她的不幸,她愿意做一切事情,只要能让蕾蕾姐姐忘记痛苦,哪怕让蕾蕾姐姐,每天只多那么一点点的快乐,自己也是愿意去努力的,而蕾蕾姐姐的幸福,也就是聂先生的幸福吧。
托起树叶形状的小白瓷盘,聂明宇一口咬下最顶端的那半颗大草莓,双眸顿时凌厉了起来:倒要看那个校长,敢不敢同意她住宿!
“对了,周日的会,聂先生,你没有改变主意吧?”
过错总是要有人承担的,聂先生对他的员工总是很宽容,但他更是一位赏罚分明的董事长,而周日一天的事,她必须要再次确认,那可是实施一切的前提。
因此星辰多问了这一句,也算是她对聂先生的间接提醒。
“我们之间,只有这些个公事儿可谈吗?”
聂明宇不可否认,近来他的确有些着急了,让小姑娘先体会到自己的那份儿心意,怎么就这么难!她的年纪小,还有内心受到的创伤,这些加一块儿掂量起来,回回他都自行裹足不前,甚至毫无办法,本来以为和蕾蕾商量后,他可以改变现状的,但小女孩儿在这方面,简直是不会转弯儿,她至少要先明白,“动心”这两个字吧。
星辰皱起了眉头:“聂先生,这些事都加起来,也可以算作性命攸关吧,难道不应该是第一位的?”前几天才向她承诺了,他要为自己的命负责,他应该不会反悔吧,无论旁人做什么,都不如他自己重拾求生欲要有效果。
聂明宇低声叹道:“性命攸关的大事儿啊……”这个小姑娘还是不明白,他现在的生命之源,更时刻让他牵肠挂肚的,不就是她吗?
“有你……”
就在聂明宇要动真格时,星辰居然垫着洁净的桌布,枕在胳膊上就睡了,迷迷糊糊间,还在坚持叮嘱他:“聂先生是君子,说过的话要算数啊!”
愣了一下,在她面前已经习惯无奈的聂明宇,只好又鼓鼓脸,笑着吐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衬衫罩住了她,更把椅子拉进她些,他将头斜在交叉的双臂上,目光柔和中,抚了抚她的发带,又找回了耐心:“看来,时机总是不到啊。”
但黎明总会来临的,厄俄斯所孕育的阿斯特莱雅,也一定会张开她纯洁的白翼,撕开、同时审判人类一切的丑恶,并拥抱这世间所有的善与美……
“星星在你的耳心,发出玫瑰的低吟……我永恒的灵魂,关注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坐在沙发上,聂明宇放弃了报纸和女友杂志,低沉浑厚的声音,正在为小女孩儿诵读着,兰波那首著名的《沙漠中的爱情》,好陪她一起晾干头发,省着她又湿着就睡着了,可醉翁之意不只在酒。
但小女孩儿的心思,却不在此。
星辰正拿着小卡片,运用直角坐标系,完成着一项拼图游戏。
“当微风展翅,飞过她棉花的居所,花朵将她轻唤;当她掠过,她温柔的气息散发着花香,微妙的微风,爱情的微妙,当玫瑰被吹干,空气是多么芬芳!”
有两三句太过露骨,聂明宇都自动过滤掉了,意识到小女孩儿并没有在认真听,他便靠近了些,金丝眼镜下,浮现了一丝别有所指的笑意:“不是说最烦数学吗?”
“嗯,但我最喜欢笛卡尔啊,‘读杰出的书籍,有如和过去杰出的人物促膝长谈’。”
对笛卡尔的名言,星辰最爱的一句,当属“怀疑是理性的始祖”。这位大学者所倡导的理性与决断,是她所追求的精神境界,与一贯准则,而“爱情”之类的,她的确没有兴趣,但自己又不好拒绝聂先生的心血来潮……
果断地合上了书,关于笛卡尔,聂明宇忽然想到了一则秩事:有人故意为难笛卡尔,问他天上的星辰有多少,而笛卡尔回答的却是:蠢货,谁也不能拥抱,那无边无际的东西!
无边无际的星辰,只有浩瀚的宇宙才可包容得下,所以这个小女孩儿,也只有他能够拥抱,总有一天,自己会获得她最纯真的爱情,与唯一的目光。
星辰不愿道:“这么快就六点半了……”陆老师新开了早读课,而她还要去咖啡馆取一些东西。
聂明宇摸了一下她的长发,已经干的很彻底了。
“坐好了,我替你梳。”
“啊?”
“蕾蕾的辫子,以前都是我编的,怎么,不相信啊?”
星辰当然不会怀疑,他们的兄妹情深,但聂先生会梳的式样,她不敢想象啊……
今天他有些说不出的反常,在心中反复争斗了三四次,星辰决定,还是让他这一回吧,也不差这一回了,至少能令他高兴一早上的。
认命地坐好后,她闭上了眼睛。
聂明宇的手,一如往常的温柔,让星辰稍稍减去了,对最后成品的不敢揣测。
两个低马尾上坠着三两星子,十分玲珑剔透,外缘更加圆润可爱,那些蛋糕的清甜,又一刹那充斥在了星辰的心间。
“又是问了蕾蕾姐姐吗?”想到那支陪伴她,度过伤口清理的胡萝卜护手霜,星辰有些触动。
“是我自己挑得。”摸了一下坠子,聂明宇有重点地回答着。
星辰开心地笑了:聂先生的眼光真好。
“那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
望着她纤细而又欢快的身影,聂明宇双眸飞扬了起来:看来这样还是有效果的。
书上有她留下的丝带,如水一样柔,如月光一样清冷,就像是她一颦一笑时随意拂向秀发,还有认真思考时的模样……折好后,聂明宇直接揣在了兜里,又坐下来翻开了那本书,他决定了,还是这样一步一步地来才好,反正中午他们还要见面的。
穿过一个公园,就要到学校了,星辰稍微停了一会儿。虽然新校服还是有些潮,但完全影响不到她的好心情,这件是张峰取来赔罪的,他只有这种小事才做得妥当。摸了摸发上的坠子,她才不会和没用的人一般见识呢。
仰头感受了一下新鲜的空气,欣赏一下盎然松姿和清晨光辉,再听一听婉转的鸟鸣,有一朵小花落下,弹在了她的尾指上,周围的一切都神清气爽,除了……
“星……聂同学,我知道你喜欢这种小点心,我特意托我父亲带回来的。”
对男孩子,尤其是这样冒昧,还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星辰难得没有视而不见,甚或冷淡一瞥,她仔细想了想,这位好像是……丹的同学,还和丹的同桌秦勇是好朋友,对丹也一向很照顾,还教丹打过篮球,心地还是很不错的,自己在体育课上也见过他一两次,莫非他把自己,也当成朋友了?算了,既然如此,她不能太不给面子了。
想到这,星辰淡淡微笑着,并诚恳地说:“真是麻烦了,多少钱?”
见对方愕然不回答,她眨眼想了想,善解人意地说:“对了,好像还要加上关税的,算一起一共多少钱呢?”
见对方依旧没有说话,星辰当机立断做了决定,认真地说:“我明白了,是我的疏忽,应该加上辛苦费的。”
虽然她现在小钱钱不太多了,但也不能让人家白费心意。
男孩子总算憋出来一句:“聂同学,你太客气了!”
看他哭笑不得的模样,这下星辰真有些疑惑不解了,还没等她开口,好心地随意安慰一下时,男孩子将手中的樱花布丁和抹茶大福,放在了他刚坐过的长椅上,然后望着星辰坚定地说道:“我叫方旭初,我们会再见的!”
然后他朝校门口的方向跑去了。
这时仅留下了一个,在苍翠的树荫下,不知状况的星辰。
点点唇,眨了眨眼睛,依旧不知所谓,她只好在心里揣测一二,倒是逻辑自洽:难道是自己误会了?其实这位同学的小点心,是想经由她,再送给丹和他同桌的?莫非,他喜欢丹?唉,男孩子的心思可真难猜,为什么他不去找丹的同桌(他的好基友),反而要让自己来做这种事呢?
星辰不再去深想,如果她错过早读,陆老师肯定又会有新的办法打扰她,这之后的早操,如果顺利一点,自己是可以去找丹的。
“在生我气吗?”星辰将那个男生送得甜点,先放在了秦勇的课桌上,看丹丹脸色不太好,她脱口问道。
丹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将几篇习字塞到了星辰手中,然后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目光中有挣扎徘徊。
在星辰认真观看习字时,丹丹仔仔细细地察看着,才发现了她手上的两三个小口子,她霎时满眼泪光,手指贴在那些结痂了的小伤口上,轻轻抚过后,丹丹痛惜不已道:“小辰,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把这一切都扛下来呢?”
随后,她又在心里自责着:“我明白你是不想我担心,我就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只会给你添乱,还害你受伤了,对不起……”
默默地扛起一切,是星辰自外公去后,不断学会的行事准则,除了外公,她再委屈,也不愿意找人哭诉,早在十二岁那年的事情之后,她为了不让外公担心,为了自己能够坚强地生活下去,她连哭这种宣泄情绪的方式,都已经抛弃了,而丹丹的眼泪,让她心中抽痛了一下。
“如果是我被欺负了,丹你也愿意保护我的,对不对?”
看对方毫不犹疑,斩钉截铁地点头,星辰又用上了暖阳一般的笑容:“所以啊,不要难过,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说着,她扬了扬手中的纸,将脸也贴近了些,眉眼弯弯的,唇角带上一抹纯真的笑意:“你担心我,字还能写得这么好,叫人不佩服都难啊。”
看丹丹仍然一副自责的模样,她继续柔声哄着,甜蜜的声音萦绕着对方:“别伤心了,我的丹姐姐?我最好的丹?嗯,未来媳妇儿?”
以前见过的女孩子们,两个人关系十分要好时,玩闹间,也有这种类似称呼的,所以星辰也就试了一下,看能不能哄好丹丹,让她不再难过。
听到这儿,丹丹终于绷不住了,破涕为笑:“人家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就会避重就轻,还有,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聂叔叔一定会认为,是我把你带坏了。”心中却在一时感慨:还好,自己遇到了小辰。
“那么,这个就算我赔罪了,好吗?”
星辰从蔚蓝色的礼盒中,取出了一枝带露玫瑰,递到了丹丹面前。
纯白的花瓣,簇着一团嫩粉,闪耀着柔和的光泽,看到这朵花的一刹那,丹丹的眼睛,有些泪光忽闪着,她托起花瓣,捧在了脸颊边。
星辰温柔地解说道:“这朵花叫做小白兔,与你最为相称。”单纯善良,美好向上的心灵,是最能吸引她的东西,就如这枝玫瑰,仿佛能净化人的心,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善良了……
当选择欺骗丹的一刹那,她的生命中,就又失去了一样最宝贵的东西,她现在的状态,除了自己的生命与聂先生,恐怕再也没有值得失去的了……
“小辰,小~辰~……”
“嗯,怎么了?”
“我已经和爸爸说好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饭,请他多做几道拿手好菜,你刚才没及时回答我,就是默认了。”
丹丹举着那枝玫瑰,仿佛星辰已经和她做了这个约定,她目光中流露出,从不曾有过的狡黠。
虽然丹只想和自己单纯地吃饭,可她赴这场宴会,多多少少会别有用心的……星辰又绽放了那抹纯真的笑容:“未来媳妇儿有令,我当然是遵命了。”
还没等丹丹说什么,星辰又拿出了一个,蒂芬妮蓝的方形小盒,上面装饰着小熊和兔子的金粉浮雕,十分精致。
“这里面是生巧,是我最喜欢的,有很多种味道,冰袋冰过口感最好了,尝尝看?”星辰可不会说,这是她忍着手疼亲手做的,不然,丹丹肯定又要难受和自责了。
“那家咖啡馆的点心吗,的确很好吃!小辰,我们一起吃好不好?对了,你放在大勇桌子上的是……”
星辰只好把今早的情形,和丹丹复述了一遍,她仍旧觉得,那个男生脑回路很清奇。
眼见四下无人,再看看墙上的闹钟,早操还没有结束,丹丹小声凑在她耳边说:“小辰,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听到丹这样严肃认真的语气,她反应了一下,随即不以为意地笑了:“怎么会,我以前又没怎么见过他,再说,我也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还好她没有先说出来自己的猜测。
星辰心中又冷淡地想到:她从不需要那么多人的关注,擅自地喜欢,也是会给当事人造成困扰的。
丹丹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喜欢倒没什么,就怕会给你造成困扰,小辰你放心,我会替你留意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会私下里,代你把东西还给他的,旭初是个挺好说话的人,我会适当劝说他的,放心吧!”同时她又在心中决定着:小辰在感情方面这么单纯,年龄也还太小,她可不能让别人有机可趁,这可是自己作为姐姐的责任!
星辰的心强烈地振了一下,觉得自己无论背负什么都值得了,她又开心地笑了,像那朵玫瑰刹那的绽放:“嗯,有你喜欢我就够了,那么多非亲非故的人,反倒麻烦。”
在她笑时,秀发上的星子,也在一闪一闪。
“哇,好漂亮的发绳啊。”
“嗯!”星辰摸了摸,笑容越发甜美。
“看你这么高兴,一定是聂叔叔送你的吧。”
“嗯,你真聪明!”
铃声响了起来,星辰习惯性地点开了小卡片,想到这里是在学校,还是在丹丹的面前,她吐了吐舌,随即面色如常地,夹到了书里。
丹丹眨了眨眼,又毫不在意地捂了一下,就当作没有看见:“回去吧,好好上课,体育课陆老师要是找你,还有你中午忙的话,我们就下午见了。”
“好,我绝对会认真学习的,说到做到。”星辰也眨了一下眼,两指并拢,放在了眼角。
体育课,果不其然,陆老师又在对星辰“例行关心”,准确地来说,是来自红酒鸡翅的诱惑。
星辰坐在椅子上,修剪起了玫瑰花枝,她打算为蕾蕾姐姐插一盆花,点缀在新的画室里。
陆晨风在一旁喝着路易波士,洞察秋毫的目光,紧紧盯着小女孩手上,那两三道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扫过崭新的校服时,她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
“我的小柠檬,怎么,昨天迷路了?”
似笑非笑的语气之下,是陆晨风压抑着的怒火。
“突如其来的鼠辈拦路,稍微解决了一下。”
挑出了顶端稍显过盛的一朵,星辰细心地剪下了它,随手装饰在了,陆晨风的西服口袋里。
太过突出的,会让整体不和谐的。
陆晨风倒笑道:“白玫瑰?这可不太适合我呀!”像她这种黑到骨子里的人,这么纯真的花,也会被她浸染的。
“别误会,只是多出来没地方放的,对了,那一整盒是送给阿弗的,只有深红色的达芬奇玫瑰,才配得上阿弗这位艺术家,和他爱【神】【的】【名】号。”
星辰就是喜欢,对艺术对工作都虔诚的人,甚至可以撇去自己的不适、忽略对方的性别。她从咖啡馆那里订了很多玫瑰花,当然有陆老师的份,但她就是不主动说出来。
星辰对爱神的欣赏,令陆晨风很开心,连带在已经处理干净的鸡翅上划十字,她都分外有动力。
“驱赶鼠辈,是‘老猫’的分内之事,小狐狸越俎代庖,这下伤了美丽的毛皮呀。”塑料手套上的鸡翅正任她宰割,陆晨风有些泄愤的嫌疑。
“皮囊之物罢了,若骨肉无存,毛何附焉?”
如果没有了聂先生,星辰想,她的人生,只怕又会变回灰暗破败……
她又平静地望着纯白的玫瑰——她的人生早已抛弃了这份纯真,在她还没有深刻去接触这个世界时,就已经被别人剥夺了……
陆晨风本来泡了一杯奶茶,正要端给小女孩时,听到话中的那份决绝,杯子被她顿在了桌上,奶茶差点献给了教案,此刻的心情,已令她毫不在意,赶工出来得那几页纸了。
“是否是皮肉骨骼还不一定呢!若你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什么事都先挡在前头,我的小柠檬,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自己在老师这个身份上安分太久了,如果不是爱神,她也不会收敛这一切,但她陆晨风骨子里,就是不惧怕血腥的。
星辰轻笑了一声,这份关心她收下了,但认真起来的陆老师,还是能唬到人的,不是有这样一句话:我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怕,看来陆老师十分适用。
看小女孩不为所动,陆晨风难得地软言软语,但不会放弃话中的强硬:“我的小柠檬,你无需为任何人委屈你自己,尤其在丹丹的事情上,难道聂明宇他不会自己想办法吗?”
“你说他身边的卧龙和凤雏吗?”嘲讽了一下,星辰继续冷静地说道:“这些是我应该做的,或许是我对丹的愧疚,或许是一种自虐,谁知道呢。”
如果在心灵上承受不住,那就惩罚自己的这副身躯吧,反正她是那么憎恶着,和那个人不可磨灭的血缘!
“我的小柠檬,在乎自己的命,却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本质上,这就是一个悖论。”
陆晨风从背后抱住了她,手也抚在了她的脸颊上,那是对小女儿才会有的,独属于母亲的怜爱与不忍:“我是不舍得,你受一丁点伤害的。”
片刻后,陆晨风又道:“如果你不确定或是惧怕,你可以从丹丹那里,得来一个承诺的,让她永远不放弃你们的友谊。”
星辰放心地往后靠了靠,却异常坚定地说道:“如果一份真挚的感情,要用这个来维系,就代表名存实亡了,如果我那么做了,就不配再拥有丹最纯真的友情。”
“我的小柠檬,你为什么总要苛责自己?”
“这不是苛责,人没有底线、原则和道德,就不再是人了,人的快乐,最好也不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星辰心中愤慨着:如果不是有那样为一己私欲伤害别人的人,她至少会比现在活得快乐,外公,妈妈,哥哥,姐姐,或许她就是那种无忧无虑的生命了。
陆晨风不再说什么了,就这样温柔地抱着小女孩,给她最温暖的安慰,对喜欢的人,她也是柔软地一塌糊涂,感受到小女孩情绪稳定些后,她站起身,取出了用来炖鸡翅的红酒。
“我的小柠檬,要不要喝一杯呀?”她用餐巾裹着酒瓶,声音格外具有魅惑力,像是塞壬极致的乐歌。
“在学校这种公开场合,堂而皇之地引诱学生喝酒,陆老师你胆子真大。”调侃着接了过来,星辰看了看标签,“Chateau Cheval Blanc”,陆老师果然是追求完美的人啊。
“彼此彼此了。”陆晨风妩媚地笑着,已经准备好了,两只干净的高脚杯。
“不过,我不能喝,倒是可以闻一下。”食指点着唇,星辰看似平静地,做了这个痛苦的决定。
陆晨风刹那间就明白了,心里更是不爽了:“连酒都不喝的人最是无趣,而就为了那个无趣的人,你居然要压抑自己的本性。”
“各有所好罢了,在我面前他从不抽烟,连一丝烟味儿,都不会让我闻到的。”
陆晨风“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了,娴熟地开了瓶,在桌上放置一会儿,她在心里想着红酒鸡翅的美味,稍稍减轻了一些不满。
两人就这样静默了,半小时左右,陆晨风优雅得体地,将酒倒入了两个杯中,其中一杯,还是送到了小女孩面前。
而星辰在轻轻摇晃后,果真只闻了一下,便继续手中的插花。
“这些切花,不会是瑞瑞帮你订得吧。”抿了一口酒,陆晨风做了几乎肯定的猜测。
星辰点了点头,昨晚她是想早早回聂先生家的,但是她心情真的很不好,索性就去了“La Vie en rose”,巧得是瑞瑞姐姐正在店里视察,甜点师又正好有些急事不在,所以她就试做了几道,毕竟也欠了瑞瑞姐姐不少人情。
“瑞瑞姐说,要感谢我的‘仗义相助’,我实在推辞不得,就请她帮忙订了几样玫瑰,可她非要我再拿些甜点,说怎么着都是我自己做的,瑞瑞姐真是太热情了,盛情难却啊。”
说着,星辰将纤长的玫瑰弯曲后,用铁丝固定好,成了指环样,用来接连周围。
“喂喂喂,她只是装作这样大方,你是没见过她的奸诈呀!”
陆晨风心里不爽道:为什么她那些不要脸的朋友,都要厚颜无耻地来抢她女儿!哼,提供玫瑰的那家庄园,还是她替Rachel那个小妮子搞定的呢!
星辰的声音和表情莫不天真:“Bigre(天呐)! 有谁还能骗过你吗?”
“这倒是!”话出口的一瞬间,陆晨风就明白,她又着了小柠檬的道儿了——这是自己在承认自己最奸诈啊,可拿这个柠檬小女孩儿,她从来都没有办法呀。
“我的玫瑰呢?这朵雪山不算。”
陆晨风将手扣在胸前——小柠檬精心修剪后的点缀,她还是很喜欢的。
固定好向外延伸的部分,眨眨眼,星辰好像真在仔细地考虑:“配得上陆老师的啊,那只有蜷曲的多罗塔了。”
一眼望去惊艳,但内里扭曲得不行,陆老师很漂亮,坏心眼可一点也不少,星辰真的搞不懂,这位是怎样获得这份,“太阳下最光辉的职业”的。
陆晨风却很满意,因为这就是她的本质,从来没有向这里的人展示过的,她的真面目。
星辰的小卡片震了一下,是小吴的新消息:贺科长约见了毛记者,材料已经写完,但没有交出,办公室电脑里也还存有备份的信息,看来是要转在磁盘里;警察局那里,一切有序进行。
她想了想,回复了一条:请海关的那位刘关长下班后约他,无论什么办法,总之让贺科长今晚结束工作后,别留在办公室里,把他直接赶回家,才是最终目的。
虽然贺科长答应了丹丹,今晚请自己吃饭,但贺科长内心的正义,却让他时常忽略丹丹的感受,哪怕是为了丹丹不再失望,星辰也要让贺科长按时回家,至于整理那个磁盘,她会间接为贺科长提供时间的。
握着小卡片,她面容沉静了下来:这位记者的到来,无疑唤醒了贺科长的勇气啊。爱情果然是盲目的,会让人丧失理智。
“最好还是让他远离天都市吧。”
星辰早就已经做了,她最不愿意做的决定,但这会帮丹丹完成梦想。
陆晨风眸中的笑意更加深了:“我的小柠檬,你这可是在破坏人家的姻缘呀!”但她的笑,更多的是揶揄。
星辰有些暴躁道:“我又不是月老,什么都操心呢!”她更不是万能的tb,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就连tb也不能促成他人姻缘吧!
“哦,那冯小姐呢?”陆晨风装作不知道,故意问着。
“当然不一样了!我最喜欢蕾蕾姐姐了!”
献上最后一朵玫瑰后,星辰嘴角上扬,框架已经搭好,只差“画龙点睛”了。
而陆晨风笑得前仰后合:这可以说是双标得理直气壮、毫不遮掩了,但她的小柠檬,就是这么可爱呀!
“小柠檬,那我呢?”
“你是最讨厌的。”
陆晨风想,她真是多余问这一句,就是在自己找虐。
“所以,这花也是要给你的蕾蕾姐姐了。”
“嗯,最终会以红玫瑰的姿态出现,点燃所有的洁白。”
陆晨风坐到了小女孩一旁,声音如杯中的酒一样醉人:“传闻说,红玫瑰是在众神宴会上,狄俄倪索斯金杯中的葡萄酒,意外倾洒在了纯白玫瑰上,由此而成的。”
“陆老师,这次你可猜错了,蕾蕾姐姐最近在做宗教题材的雕塑。”
但星辰同时在想,另一种传说,想必陆老师应该不愿提及吧,毕竟那个故事里,阿弗洛狄忒很是可怜——她苦苦找寻着自己消失不见的爱人,却被森林的荆棘,刺破了白嫩纤细的双腿,从中流淌出了鲜红的血液,那血所触及到的每一寸土地,都开出了一朵火红的玫瑰。
陆晨风默默沉思道:宗教题材?看来蕾蕾和爱神的父母一样,有着对基.督.的信仰,却也正是因为这份所谓的信仰,才让爱神和她的情路坎坷不平……好在一切都如自己的预想,完美解决了!
“《圣经》有言,红葡萄酒,是耶稣流动的鲜血,而玫瑰组成的十字架,众所周知,象征着受难与重生。”
说着,星辰将陆老师为她准备得半杯酒,泼洒在了纯白的玫瑰上,那将染未染的酒珠,若滚落的朱泪,酒与花混合在一起的香气,浓郁而深入灵魂。
耶稣的受难,重生的洗礼,但愿能修补和救赎,蕾蕾姐姐受伤的心灵。
而这倒置的玫瑰十字,象征得是撒旦的反抗,与现状的搏杀。她希望蕾蕾姐姐,永远不要再受过去的折磨,或许有朝一日,为了蕾蕾姐姐,她化身Lucifer也在所不惜吧。世间失却的正义,反而要寻求来自地狱的审判,以堕落为代价,托举心中的光明。
“在占星学中,黄赤交角所处的位置极为重要,我采用了23.43度的说法,将这十字架依此倾斜,而塔罗中的凯尔特十字,象征着永生。其实,我对那个神秘的组织,玫瑰十字会,也很有兴趣。传言博学多闻的笛卡尔,也是其中的成员。”
陆晨风是时地回答着:“能想象得到,笛卡尔应该是你钟爱的学者,因为他的理性与决断力。”
星辰微一用力,却不经意间刺破了食指,几滴鲜血滴在了,处于最中心的位置,那作为支点的玫瑰上,她只抹开了血迹,晕在了花瓣上,这才不甚在乎地,将手指含在嘴中。
目前指间凝血的状态不错,呈现在她眼前的十字玫瑰,又是那么的生动,一切都让星辰开心了起来,她双手交握在身前,眼中的星星,平静地绽放着光芒:“接下来要完成的艺术品,就是已经腌好了的鸡翅。”
“太好了,这将为我和爱神的野餐,增添更多的美丽呀!”
“蕾蕾姐姐?”
星辰本来要和聂明宇一起去画室的,没想到,蕾蕾先来校门口找她了。
“他去爸妈家了,因为一小时前,我已经通知了他——‘今天中午小聂要和我一起,你自己玩吧。’”
星辰轻笑着:聂先生应该很无奈吧。
“别担心,他才不敢凶我呢!”
“嗯,我觉得也是。”
“小聂,好小聂,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报仇’?”蕾蕾故意夸张地说,想逗一逗这个小女孩。
星辰飞快地思考着:蕾蕾姐姐要去的地方,可能正合她意。
蕾蕾晃着小女孩的衣袖,熟练地撒着娇:“小聂,我的好小聂,可不可以吗?”
星辰实在忍不住,弯起了眉眼:“拒绝谁都可以,怎么能拒绝蕾蕾姐姐呢!可是……”她故意吊了蕾蕾一下,随即歪歪头问道:“不回画室了吗?那这花,还有这块萨芭雍蛋糕要怎么办呢?”
“送给我的吗?真好看!小聂,你真是太好了!”话音未落,蕾蕾避开了插花,紧紧地抱住了小女孩。
“小聂,我们先回画室,给它找一个最舒适,最显眼的地方!至于蛋糕,这还不好解决嘛?”
从画室出来后,两人来到了警察局,未到门口时,星辰就紧紧拉着蕾蕾的衣角,怯生生地跟在后面。
到刑警队里面看一看,是星辰一直以来的想法——近距离观察那群人,方可知己知彼。她这回也要去验收一下小吴的成功,必要时,脱却自己可能会有的嫌疑。
看到蕾蕾来看他,刘振汉挠着头,宽厚地讨好着:“蕾蕾,你终于肯理振汉哥了?”
蕾蕾叉着手臂,气鼓鼓地坐在了,刘振汉的办公椅上,也不忙着理他。
星辰只安静地坐在一旁,观察着那盆,快要涝死的仙人掌。
“蕾蕾,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做雕塑了?”
刘振汉当然从小路那里知道了原委,本来想和蕾蕾说些好话,谁知电话都打不进去了,这个当头儿,他又不好频繁地出入聂家,直接到画室去找,又怕蕾蕾避而不见,没办法他这才去找了颜名,但颜名也无计可施。今天蕾蕾主动来找自己,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
“不想做就不做了,没什么理由。”
呛了刘振汉一下,想到小姑娘也在,蕾蕾隐晦地暗示了一句:“振汉哥,我们曾经是那么要好,所以我希望,你一直都是我的亲哥哥,是明宇哥的好兄弟,是爸妈的好儿子,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再出现欺骗。”
说完,她拿起包作势要走。
刘振汉一把拽住了她,按回椅子上,赔着小心道:“这次是振汉哥不对,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我的好妹妹,你就原谅糊涂的振汉哥这一回,行不行?”
如果蕾蕾不愿做,她的性子谁也拗不过,唯一能说动她的是明宇,但这个办法想都别想,时间越来越紧迫,看来,他是真要跑一趟海南了,这是唯一的线索了,是真是假,只有去了才能知道。
看蕾蕾还在气头上,他继续小声安慰着:“蕾蕾,可能你要有几天见不到振汉哥了,就不多和我说说话?”
“好了好了,原谅你了,收拾好东西,和我去接嫂子和亮亮,咱们回家里吃饭,爸妈可想你们了,你要是推脱,我就两三年都不理你了!”
“哎呦,真不巧,你嫂子今儿中午要带亮亮去看姥姥,我手头儿上还有些工作,一会儿保证到,行不行?”
刘振汉这次,想单独再和聂明宇谈上一谈,他有很强烈的预感:近来这些事儿,和明宇脱不了关系,即便他手头没有证据,但他对明宇,一向是最了解的。
“就这一次啊。”蕾蕾终于松口了。
这下刘振汉总算有功夫,观察那个小女孩儿了——围绕在她身边的,除了聂明宇,还有陆书记的亲外甥女……
“嘿,小辰,我们又见面了。”
星辰按了按仙人掌的土,大致测了一下过量的水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她拍拍手,默默地回到了蕾蕾身后。
“呦,还生气呢,都说是我不对,向你道歉了,好吧,我再说一次,是我误会你了,可以了吧。”
这小姑娘脾气真大,但王明想,他是大人不是,大人就要有大量,可他都主动去打招呼了,这小女孩还爱理不理的!
星辰揪了揪蕾蕾的袖子,想快些离开这里,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见好就收,不然,难保王明会把她受伤的事抖出来。
王明还是选择维持大人的形象,他耐心询问道:“你的伤好了没有?”
虽然是一种关心,但星辰无论如何都不会领情了,因为蕾蕾脸色已经变了:“小聂,你受伤了,怎么都不和我说,走,我们去医院。”
星辰万分无奈地瞥了王明一眼,心中却是恨恨的:“没事的蕾蕾姐姐,这位王明哥哥已经关照过我了,好心把我送进医院不说,还一路上都在说笑话给我听呢。”
三两句话,就又让王明哑口无言了:还是龚倩好啊,至少有时不会还嘴。
“这不行,我要带你去看看才能放心,振汉哥,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星辰只好顺从地被她拉着,但在楼下,又来了一群穿制服的,她还是装作了,乖巧怕生的样子。
刘振汉正要去找庞天岳,顺便就把蕾蕾送下了楼,看到小女孩儿这样,他松了口气,打消了心中的一点儿疑虑:一个小女孩儿,又有多少小心思呢?即便做了什么,也都是不怀好意的大人在利用她,还是不要在这里草木皆兵了。
三人到了门口,庞天岳正好从车上下来,星辰瞥了一眼,对他笑眯眯的模样,不由地留了一下神。
等到那群人看不到这边时,星辰轻声哄着:“蕾蕾姐姐,我真没事的,只是擦破了点皮,如果这点小伤都让你这么担心,我会更难过的。”
“我是有点生气,你叫了我姐姐,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有什么不舒服,有什么委屈,不就应该和我们说吗?”
受了伤还要为她插花,还要柔声细语地安慰她,蕾蕾心里真是又疼又气,但还是疼占据最多。
星辰的眼中忽而有些泪花打转,但强忍着不落下来。
“一家人”,她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三个字了,“家人”,尽管她一刻不忘,但也已经在现实世界里,以及这个世界里,失去很久了。
这下她不再坚持了,而是随蕾蕾又去了一趟医院。
“小聂,和我回家吧。”
“下次多加小心”这种没用的话,蕾蕾是不会说的,她觉得,这些都不如一个“家”字的分量大。
“不好意思蕾蕾姐姐,中午我和同学已经约定好了,这件事已经耽误很多次了……”
看了一下蕾蕾的表情,星辰继续认真说道:“蕾蕾姐姐,千万不要让聂先生知道,我不想他担心。”
好说歹说送走蕾蕾后,她去了一趟附近的陶艺店,又折回了警察局,她抱着小花盆,状似胆怯地上了楼。
刘振汉正将庞天岳给他批得条儿,夹在公文包里,疑惑了一句:“小辰,你没和蕾蕾一起走吗?”
“我和同学还有事要做,就不去了,这个,是给刘叔叔的,仙人掌水浇太多,也是不好的。”
星辰细声细语地回答着,小花盆被她郑重地捧在了刘振汉眼前。
看她熟练又小心地挖根换盆,刘振汉情绪不明地说:“小辰,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学问还不少呢!”
不由得让人多心的一句话,但星辰早有所料,从容应对道:“外公最喜欢花花草草了,他和我说过,要爱护一切美好的生命。”
带着一丝伤感地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聂先生也喜欢带我一起,照顾杜鹃花,总像是,又回到了和外公一起的那些日子。”
这世间,最不怕人试探得,就是真情实感。
“那他有没有提过我呢?”刘振汉黯淡地问了一句,小辰的话,加上他和明宇现在的局面,他不可避免地难过了,难过那段已经抛弃了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岁月。
星辰知道,她又一次赌对了,即便情不如正义在刘队长心中更重,但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哪怕他心怀片刻不忍,就意味着,她又争取来一份把握和时机。
“当然了,就像我喜欢和他聊外公一样,他也很喜欢和我说,蕾蕾姐姐和你们过去的事情呢,这时他总是很开心,还特别爱向我炫耀,比如你们玩儿过的游戏,做过的坏事啊,蕾蕾姐姐也和我说过很多,真让人羡慕呢……”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多说反而无益。
聂明宇面上略带矜持,但动作迅速地打开门后,却只看到蕾蕾一人,他又不着痕迹地,往后瞟了瞟。
蕾蕾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想到小聂在她来时的千叮万嘱,她只好硬着头皮安慰了一下:“哥,小聂中午有事,她……”说到一半,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聂明宇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眉间一挑,平静地说着:“蕾蕾啊,你把门儿挡住了……”
星辰托着腮,仍旧不住地点头,她正努力地盯着,在认真做奥数题的丹丹。
她在困意中还不忘惦念:不知道匿名信的事,聂先生有什么进展,刘队长又会和他谈些什么呢?
聂明宇又一次略带希望地打开了门,当发现是刘振汉后,他脸上满是嘲讽地一笑:“呦,这可是稀客啊,请进吧,爸在楼上呢。”说着,他把门又敞开了些,似有种请君入瓮的意味。
“先不忙见干爸,明宇,我是来找你的,我们一会儿谈一谈怎么样?”
坦尼克玫瑰式样的飞镖,被陆晨风一下子钉到了靶心正中。星辰在一旁翻看一本《红酒史略》——自然是陆晨风的藏书,她淡淡说道:“如果现在贪婪校长有事来找你,他一定会被吓坏的。”
陆晨风勾了一下唇角,将一支飞镖,塞到了小姑娘手中,并握起她的手,故意问道:“这样纤细的手腕,能刺穿这世间的种种丑恶吗?”
星辰抬头看了一眼红心,左手也掂了掂飞镖,那纯白中透露淡雅绿意的坦尼克,瞬间化作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手指作签暂且合上了书,星辰略带骄傲地说着:“如果我连飞镖都不会的话,岂不是辱没了我外公!”
看着那肩并肩的两支玫瑰,其中一支,已隐隐有了一道美丽的划痕,陆晨风笑意加深:“我的小柠檬,你才是吓人的呀!愿赌服输,来,说出你的心愿吧。”
她同时在心中的一张单子上,勾上了飞镖这个选项。
“帮我个忙。”星辰内心毫无波动,继续翻着手上的书。
陆晨风将这两支,连同其他靶子上的飞镖,一一收到了盒中,她指骨弹了弹盖子,眨眼问道:“你这次准备用什么来交换呢?专门给我的,特别的谢礼。”
“要求不一直都是陆老师在提吗?”
有了玫瑰奶茶的清新芬芳,和歌剧蛋糕那戏剧般的甜美,星辰现在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我的小柠檬,我就是喜欢你的爽快呀。”
说着,陆晨风解下丝带,掀开了一个天蓝色的礼盒。
“当当当当,这件新衣服可爱吧,爱神和我的新作品,明天穿上她,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像一家三口那样,好不好呀?”
午饭结束后,聂明宇习惯性地去收拾桌椅碗筷,双手也洗得干干净净——同小姑娘久了,已经染上了习惯。之后他同刘振汉,面对面地在客厅坐着。点上了一支烟后,他轻轻吹灭了一团光亮,他的眸光,比这火柴最后的灿烂还要摄人。
刘振汉在一旁搓着手,只犹豫地张张嘴,迟迟不肯开口。
聂明宇又随意换了一条腿,望着火柴漆黑的残骸,他先打破了僵局:“我们多久没这么坐下来,心平气和了?”
刘振汉心中“咚”得一声,像是被什么锤了一下:“明宇,无论什么时候儿,我们都是兄弟对吗?是兄弟就要坦诚,你到底有没有做那些事儿!”
聂明宇唇角勾起了一抹笑,依旧是毫不在乎的态度,言语间却谨慎了些:“不是让你随便查吗?看来我没说错,你查了也是白查,是兄弟的话,就不该乱怀疑我,还跑到家里‘刑讯逼供’,刘队长架子可不小啊,你是真不在乎爸妈的身体状况,也不在乎蕾蕾的感受,眼里就更没有我这个兄弟了。”
刘振汉本来想改个口,但实在说不出,他心中很是矛盾,他也强迫过自己,想放弃调查这件事儿,但庞头儿说的对,他不能背弃身为警察的责任,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宇泥足深陷,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干爸干妈那儿,蕾蕾那儿,我自会有个交代,但明宇我跟你说,这些事儿越拖,对你越没有好处,明宇你听我说……”
聂明宇已经点上了另一只烟,夹烟的手轻轻一抬,他制止了刘振汉的好心:“大刘啊,咱们老连长回来说想你了,有空你就去看看他吧,我近来是没那时间了,还有,等你手头儿有证据了,再来劝我吧,我还有事儿,自家兄弟,我就不陪你坐着了啊。”
一下子将烟按灭了,裹紧了大衣和围巾,如一阵风般,他大步离开了客厅。
双手插着口袋,走在冷清的大街上,他忽而觉得有些孤独:和老爷子向来不能如普通父子一样推心置腹,今天依旧是那样,刘振汉口口声声为他好,可他们早已经站在了对立的两方,更是到了势如水火,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这样的情形,他最不希望蕾蕾掺和进来,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孟琳还想在背后捅他一刀……
想到这儿,聂明宇的眸光冷冽了起来,面上一片霜寒。
走着走着,他这才发现,到了小姑娘的学校门口。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刚才就把车停在了附近,或许他心中,早有这番打算。
这个点儿,离放学还有很长时间,但他的心平静了下来:那里有一个,可以让他牵肠挂肚的小女孩儿,一个做什么,都会为他考虑的小女孩儿。
想到这,聂明宇转身离开了,他决定去逛一逛乐器,再看看新鲜的花儿,还有那家她非常喜欢的咖啡馆,最后再去书店沉浸一下吧。
“丹,这是外公留下得方子,对身体很好的。”
星辰添上了一些独活,减了些防风,但愿能够有些作用,可惜她没和外公学针灸。
丹丹毫不多问,一股脑地喝了下去,因为她知道,小辰做的事,都是为了她好。
“喝下去后,真的很舒服,小辰你真好!”
星辰笑了笑,刚想将碗洗净,就听到了贺清明的声音。
“丹丹,不好意思,爸爸回来晚了。”看到星辰后,他又补上一句:“也对不起小辰了。”
看到星辰摇头微笑,并不在意的样子,丹丹也明白爸爸工作繁忙,她撅着嘴说撒娇道:“那就罚爸爸,多做几道菜吧。”
晚饭结束后,贺清明并没有陪丹丹一起写作业,而是拜托了星辰。
在白纸上挥动着笔尖,星辰心中想道:贺科长可能在准备那份材料吧。
和丹丹一起,待到了八点二十,星辰决定回去了,却在下楼时,碰到了那位记者。
“毛毛姐姐,来找贺叔叔吗?”
叫毛毛的记者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丹丹的好朋友小辰后,她才后知后觉,这个小姑娘话中的调侃,真是人小鬼大,让她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了,反正她下周才会离开天都市,这次还是算了吧。
她摇了摇头,正要道别离去时,看到叫小辰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后,毛毛又萌生了,把小姑娘送回家的想法。
星辰并没有和丹丹说,聂先生今晚不来接她了,而和这位记者同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旁敲侧击,这是她的处事准则。
和毛毛聊着聊着,无意中就一起逛了超市,望着手中大袋小袋的零食,星辰十分庆幸,聂先生不在。
订好闹钟,垃圾桶套上袋子,洗了个澡后,她终于有时间,和小卡片里的动漫,作亲密接触了。看个什么样的动漫比较好呢?那就《Candy boys》吧!之后再听一听玉置浩二的歌,她喜欢“安全地带”。
想当初,这些漫画可是她背着外公,偷偷兼职了半个月,才拿下的正版pdf啊,如果这些都不在了,她才真是心如刀绞。
外公从不反对她做一些轻松的暑假工,好趁机培养人际交往的能力,亦乐于见她懂得自食其力,只是不希望,她看这些比较“歪”的动漫。
星辰粗略地在心中算了一算,她手中现有的小钱钱,得出个大致的数字后,她考虑到:要不要做些兼职呢,不过现在的容貌身形,怕是没有人,愿意招收“童工”吧……
聂明宇本想早点儿回家的,好久没有在书店,那么放松地读书了,若不是人家要关门儿,他可能就真忘记时间了。
将手中的东西整理好后,他看到客厅亮着灯,便将手上的花瓶拿了过去。
“头发没干就又睡着了。”
聂明宇将花瓶轻放在茶几上,沙发上的星辰正睡得香甜。
聂明宇注视着她,不由想到:她说不怕黑,一定是外公去后,她一点儿一点儿,慢慢熬出来的,早上他也只是有些来气,气她这一点儿也不黏人的性子,所以才会说不回来的,但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就连去书店,也是因为想着,她早上说过的话。
聂明宇目光往旁边一扫,垃圾桶已经端端正正地放好,套上了黑袋子,里面已经有好几个食品袋儿,还有养乐多的空瓶,茶几上还留有一些果干,什么味道的都有,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好在她手边,还有一瓶矿泉水。
聂明宇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落在她一旁的手机,上面显示着10点定时,心中了然:她一会儿起来洗漱的时间啊。
小卡片里,正在播放着一首《Young and Beautiful》,他想了想,是“风华正茂”的意思。望着她熟睡时越发纯真的面容,聂明宇不可避免地惆怅了一下:他们两个的年龄,的确相差太大了。风华正茂,在她眼中,他可否会永远风华正茂,一如现在呢?
睡中她又抿了一下唇,右嘴角下那一颗小小的痣,这样就会看得更清楚了,而她笑时,这颗痣就会出现在小巧的梨涡里。
聂明宇叹道:为什么不多依赖他呢?
无论有多少小心思,她都还是个孩子,等她长大后,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想到这,聂明宇的手指,向那颗小痣点去。
星辰揉了揉鼻尖,睁开了眼。
聂明宇忙把手指撤了回来,握成了拳,装作咳了两声——近来他哮喘好了很多,但这已经是下意识的动作了。
“是山茶还是白茉莉?”
星辰在梦中闻到了一股幽香,只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猜得对不对。
聂明宇把花瓶端起来,特意举到她眼前展示了一番:“是山茶。”
星辰顿时笑意盎然,突然又捂住了脸:“惨了,课件!”
她急忙跑向了书房,迅速打开了电脑。
“这么晚了,明天再做吧。”
说完,聂明宇拧开了,她没有动的那瓶水,直接喝了一口。
“明天要用的,聂先生,你做生意是讲求诚信的吧?”
星辰将小提琴样式的U盘,试着插在了接口上,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次倒并不是陆老师压榨她,而是明天真得需要,是计划中的一环。
当看到电脑能够读取数据时,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还是用磁盘居多的,U盘也只是一种概念,她运气还是太好了——学校的老式电脑能够读取,聂先生这里的新电脑,也可以读取,她总算稍稍放心了。
还没高兴多久,突然跳出了一个杀毒的对话框,她也没多想,点了确认——如果点了这个,她可以后悔的话……
这之后,她已经做了一半的课件,全没有了,其他材料也恢复不了了,星辰此时真是欲哭无泪。
“天要亡我,非软件之罪也!”咬咬唇,她这次是真得很委屈。
何其芳的《秋天》,这是陆老师打算让她讲的课,而其他的材料,她再完善一些,明天也就派上用场了……
星辰真想把头磕在桌子上,自暴自弃一下下。
聂明宇坐在身后,一直在观望她的情况,看到这儿,他轻轻地咳了一声。
星辰双眼发亮,看了他一眼,满怀希冀地问道:“有没有解决得办法?”
和他所期待的不一样的问话,这个故障让孟琳那件事儿的不快,又挤上了心头,压下愤怒的情绪后,聂明宇不动声色地说道:“电脑没病毒,能叫电脑啊?”
“嗯,有道理,聂先生你太机智了。”
这件事,倒是给了星辰一个启发,电脑病毒,也是可以为她所用的。本来她并不想用这个方法的,但现在看来,这是最有效的。
她先在心中道了一个歉:“贺科长,对不起了,可能你要经历同样的痛苦了,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然后视线回到屏幕上,她又苦了一张小脸,再看看她身边,正在喝水的聂先生,她想,聂先生发质很好,应该不会有脱发的危机。
揪着他的袖子,星辰甜甜地说道:“可不可以帮我做?”
“我能拒绝你吗?”说着,聂明宇放下矿泉水瓶,戴上了金丝眼镜。
“就知道聂先生你最好了。”星辰连忙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位置。
不知多久,聂明宇耳边,又没了她的声音,回头一瞧,她已经枕在胳膊上睡着了。
聂明宇揉揉脖子,望着她,温暖一笑,刚想给她披件衣服时,她抬起头,用手揉了揉眼睛。
看了一下电脑屏幕,星辰关心道:“这么晚了?聂先生你先去睡吧,剩下这一点,我自己可以的。”
盯了她一会儿,擦擦眼镜,聂明宇笑着说:“我做生意,一向讲求诚信。何况,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
点点头,星辰不再争执,只是离开了座位。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都完成时,聂明宇的手边,多了一杯热茶,和一碗蛋羹。
“桂圆红枣茶,看着桂圆不错,鸡蛋也很新鲜,所以就多买了些,这个三鲜蛋羹,本来想明早做给你吃的,没想到今晚还是你的,尝一尝?”
看他没有动作,星辰哄着说:“很嫩的,比豆腐还嫩。”
比豆腐和鸡蛋羹还嫩的,明明是……
聂明宇没再说什么,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
星辰歪歪头,吐了一口气后,舀了一勺,送到了他唇边。
聂明宇有些沉醉了,他现在的胃口也很好。中午刘振汉不请自来,说了一堆让人心烦的废话,他当时的确没吃多少,下午又在外面逛了很久,他还真有些饿了。
“何其芳的《星火集》,下次我们一起讨论一下。”从她手中接过了勺子,聂明宇故意说了这样一句,双眸也明亮地望着她。
星辰不为所动道:“《星火集》啊……”
他得逞道:“还有《画梦录》呢。”
“嗯,一言为定!”
嗯哼~wuli辰妹其实是有一件事要做~聂先生,看好你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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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山雨渐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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