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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山雨渐来(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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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30日,星期四
(兔子嘴角下拉,阴)
“这个是玫瑰白果红茶,而这二十包里,分别是玉兰和木樨,那个大一点的纸袋里是白牡丹,只是一点心意,是送给你的爱神的。”星辰的脸上,洋溢着甜美里又有一丝狡黠的笑容。
昨天陆老师带她见得朋友,店里有新采得冬茶,而这时节的白牡丹,虽不如清明前后那批,但那家店中,茶叶挑选采摘的质量,也是上乘的。愿意坐飞机来回跋涉,去采新茶的人,也是一位懂得生活,品味高雅的人,陆老师交朋友的眼光还不错。
白牡丹送回聂先生家时,已经吸饱了温和的阳光,昨晚见它缓缓萎凋,她再轻微揉搓时,那份美感是不可言说得,何况,有聂先生陪她一同欣赏——自己最喜欢的就是白茶了。
“梨楂膏、甜梅酱、板栗饼,和山药片、到口酥、樱桃肉,是下午茶的回礼。”
为了完美的口感,和瑰丽的形状色泽,星辰早早就起来,做了樱桃肉和到口酥,以及给蕾蕾姐姐的小点心,现在还真有些困倦了,但还有事要办,她不能松懈下来。
“终于能吃到小柠檬亲手做得美食了呀。”
那没有睡好,恹恹的神情,再加上小点心的甜咸搭配、酸味中和,还有茶的详细分类,陆晨风都明白,她的小柠檬总是这样有心。不过,小女孩昨天在店里还亲手炒了乌龙茶,看来是专门用来招待颜名了,哼,老颜也太好命了!
星辰连忙接口:“是给你的爱神的,嗯,是给阿弗的。”才不会亲口承认呢,她才不要看到陆老师得意的模样。
陆晨风心里,顿时甜甜的:阿弗,真是一个可爱的称呼呀。
“好吧,我这可是沾了爱神的光呀。”
“阿弗应该习惯用茶包吧?”
想到陆老师的爱神是英法混血,最近又忙于艺术工作,所以星辰昨晚特地将花茶,制成了一包一包的,易于冲泡。而那白牡丹是要慢慢品的,是给美得过分,同样也讨厌得过分的,陆老师的。
“当然,阿弗会很高兴的。”
陆晨风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美妙的构想,又罕见催道:“我的小柠檬,你还有四十五分钟呀。”
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这颗小柠檬不会又犯难了吧?
“陆老师先把东西拿回家吧,我再等一会儿丹,我也有东西要给她呢。”
星辰今早等的,不止一个人。
两人此时坐在La Via en Rose咖啡馆中,星辰已经和丹丹约定好,要在这里吃早点,然后再一起去学校。
约在这里,一是这个地方,离陆晨风的家很近,二是送丹丹的出租车,每天也会路过这里,这个地方离学校也不算太远了,三是作为学生的星辰,最近基本上没有什么空闲时间,在这个安静少人的早间环境中,她才可以放心地,交代给小吴一些事情。
送走陆老师纤娆的身影,星辰突然发觉:自己上次都没怎么注意到,这家咖啡馆的斜对面,就是天都大酒店(张峰杀人灭口,取回黑皮本的地方),看来这个地方,真的是最适合谈论那件事了。
“聂小姐,您找我。”
来人长相斯文干净,发型也很清爽——没受到师父阿三的影响,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身上倒是和阿三一样,总背着一些摄影器材。
而他朝星辰点头问好后,坐在了对面的路易椅上。
“麻烦你了,小吴哥哥。请问,你会用电脑吗?”
虽说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但星辰丝毫不扭捏,见他身上有大学生的气质,她便这样问了一句,也许以后会派上用场。
“懂一些基本操作,学校里教过,也和师父学过。”他认真回答到,不该问的,也从不会多问。
“嗯,那你会说方言吗?”
对于他的从容应对,星辰很满意,或许这位,是被埋没的人材。
“我是贵州人。”
“贵州话和四川话,有什么大的区别吗?”
他笑了一下:“外地人可能听不出来,其实再远一点的,海南那边的话,我也会说一些。”
“这就太好了。”和聪明的人对话,就是愉悦。
那两个女孩子是四川人,星辰当然要用,一听就能区别出来的方言,主动给刘队长提供线索。
“这里有一张新的电话卡,麻烦你一会儿用它,打给刑警队,内容就是,你有个姐姐,和朋友一起来天都市打工,供你上学,本来和家里说好,这个月要回的,可你们左等右等,只等来一个包裹,和一封吓人的信,所以你才想方设法,将电话打到了这里,想询问一下情况,如果他们不肯告诉你内情,非要先问出你的情况,你犹豫一下,就把电话先挂掉吧,等他们打过来,你再装作迟疑为难,表现出包裹里有重要东西的样子,欲擒故纵几回,然而姐弟情深,还是战胜了恐惧与未知的危险,总之你用夹杂着方言语调的普通话,最终把他们的目光,吸引到海南,能拖那群人两三天的就行。”
99年还是有益处的,手机号码归属地,也是不好查询的。虽然给小吴的人设是个穷学生,但他不用能被查询到的、家里面更为便宜的座机,老练的刘队长,也许会有所怀疑,但反过来想,“穷学生”用得起手机,就更能证明,“他姐姐”挣得是大钱了,“姐弟情深”的戏码,也具有说服力了,即便不是姐弟情深,家里的摇钱树没了,换谁谁不着急呢?何况昨晚聂先生和她说,匿名信一事,在他授意下,已经有人向刑警队施压,让他们早些结案了。即便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只怕刘队长也已敏锐地嗅到,匿名信和无名女尸,这两起案件息息相关了,蕾蕾姐姐那里是行不通了,破案时间又变得如此紧张,他们便不会放过,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而有疑虑和漏洞的诱饵,才更容易让那条鳙鱼上钩。
小吴郑重地接下了任务,心里已是跃跃欲试。他早听师傅说过,聂小姐和董事长一样厉害,而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工作,他会很小心,但完全能够胜任,以此来得到聂董的赏识。
“要不要来杯咖啡,这里的甜点也很不错。”
星辰一向认为,好的心情,会事半功倍。
“谢谢小姐了,等事成之后,我再坦然接受您的馈赠,回见。”
吴叙贤向来认为,无功不受禄,不做出些成绩来,又怎么出人头地,这可是他等了很久的机会。
“祝你好运,小吴哥哥。”
今天桌子上点缀的玫瑰,是带着晨露的路易十四,星辰不是很喜欢这种华贵,但如丁香簇在一起的深紫色,或许能为她带来一丝好运气。
她眉眼弯弯,嘴角也上扬了起来,因为,她已经看到丹,在车里向自己招手了。
聂明宇一大早就来了办公室。
省级干部的那些子女——公司养了太多号儿闲人,而又因为匿名信,几个曾经合作不错的银行行长,又对他的项目多有推诿,近来在财政上有些赤字。
前天的那场会议,只是一个开头儿,无论是为了公司的良性运转,还是给刘振汉添点儿堵,他都要把失业了的王丽敏,拉近龙腾里。毕竟叫她一声嫂子,丽敏此刻还算是自己人,财政大权,还是交给自己人的好。
“周天儿还叫人家来开会,不得对我这个老板有意见啊。”
“休息时间加班,才能体现出事态严重啊。”
小姑娘说得很有道理,他决定苛刻一回。
仰头靠在椅子上,揣着双手:这些倒还不算什么,他都解决得来,可他的小女孩儿,难道他真要学那些,轻狂油滑的小子,天天给她说甜言蜜语不成?烘茶,做吃的,事无巨细,他可都陪着,怎么就不能明白,他的心意呢?核桃酪,早饭之类的,没她一起吃,就没什么味儿了。何况昨晚的茶,和今早的一些小吃,她都是为别人做的!
站起身,聂明宇决定了,给鱼换完水后,还是去蕾蕾的画室看一看吧,他也是拿这个妹妹没办法的。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刚清静下来的他有些心烦。
“谁啊!”
“呦呦呦,聂明宇,脾气见长啊!”
蕾蕾背手走到他身旁,调侃了一句。
“没有。”他像是承认错误般,瞬间眼含笑意,低声说着。
“算了,看在你画室找得不错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
将脸贴近了清澈的水面,蕾蕾盯上了活泼的小鱼,看它们摆尾穿萍,还有的在争食,有一只突然打了一个水花,虽然躲得及时,但她的脸还是溅上了一点,笑了笑,她不在意地抹去了。
“就不谢谢我?”
用绣着苹果花的干净毛巾擦擦手,聂明宇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了从家中带来的锡盒,又躺回了转椅上。
“就不,你应该的。”
一蹦一跳地甩甩衣服袖子,蕾蕾也偏坐在了办公桌上。
“嗯,应该的。”笑着附和妹妹后,他从小盒子里,倒出些茶叶来,放进杯中,这时烧得水也开了。
“哎哎哎,难得啊聂明宇,喝水的居然肯喝茶了!让我想想啊,一定是小聂让得。”
蕾蕾眨眨眼睛,托着下巴,认为自己一猜必中。
“差不多吧,这是她亲手炒得。”
今早小姑娘说,这是她自己炒得茶时,他都快担心坏了,胆子总是这么大,还好她没有伤到手。
然而茶烟袅袅,甘香四溢,聂明宇心情也好了起来。除了缓解他哮喘的一些汤水,小姑娘从来都没主动要他试过什么,这茶,确实是他自己想喝的。
“看来,还是我们小聂有办法。哥,我也要喝。”
小聂说请颜名喝茶,原来是要自己炒,这也太细致了。花蜜一样的香味,橙红明亮的茶汤,就像小聂的脸红一样可爱,蕾蕾也愉快了起来。
聂明宇逗她道:“那儿有杯子,这儿有水,管够。”
第一泡他将水倒掉,第二杯撇去了浮末,他这才啜了一口,舌底生醇,回甘无穷。
“哦。”
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签字笔,扔进笔筒后,又在一个杯子上,轻轻转着杯盖,蕾蕾动也不动,就等着哥哥的下文。
看看这个疼到骨子里的妹妹,聂明宇没办法,摇摇头,眼中含笑,他还是起身,拿过了她手中的杯子。
“哥,你换新窗帘了,这个不错,轻薄,透亮,颜色图案都好,比以前那个,照不进阳光的酒红要好多了,显得整间办公室,都朝气勃勃了。”
用小碟托着热茶,蕾蕾今天终于又有时间,好好欣赏一下,这里的变化了。
抿了一口,味道很好,她又喝了一口,之后踱着步子,她又发现了一堆新唱片,像是小聂喜欢的,她笑道:“也不听你那些交响乐了,聂明宇,容光焕发啊你!”
将剩余半杯轻放在一旁,立在办公桌前,蕾蕾弯下了腰,双臂交叉撑在了桌上,她漂亮的大眼睛,欣喜地盯着聂明宇。
昨天孟琳的一番诉苦,令她很担心哥哥,身为她嫂子的孟琳,居然会做那种事,她生气又不齿,但也很心疼她的不易,更有些担心她的处境,所以才会劝了哥哥那些话,她一直都希望,哥哥嫂子能好好生活,一家人都快快乐乐的。现在看来,其实他这样,也是幸福的吧,嫂子或许真的想错了。
聂明宇笑了一下,没说什么,递给了她两个锦袋。
“神神秘秘的,什么好东西?”
蕾蕾也笑着接了过去,先打开一个袋子来看,里面是一颗颗圆滚滚的小球,都用红绳系着口儿,她拿起一颗,解开绳子,剥开纱布后,是软白软白的糯米雪球,她开心地咬上了一口,里面还有好几种水果丁做得馅儿。
“小聂给你的。”
聂明宇心中有些无奈,他怎么觉得,这个小姑娘对蕾蕾,比对自己都好。
“嗯,好吃!就知道,我们小聂最好了!”
说着,蕾蕾将手中的这个吃完,又剥开了一个又一个,不断送进嘴里:小聂说天天给自己做好吃的,竟然是真的。
小姑娘的这份关怀,让蕾蕾的心,比这个雪球还要甜。
温柔地看着,变回小女孩儿的蕾蕾,聂明宇眼中满含笑意,总算驱散了一些,他心底的苦涩与歉疚。
陆晨风觉得自己,近来有些婆婆妈妈的,严重影响到她的青春容光,想到小柠檬接下来要做得事,还有以后,显而易见要解决得,接踵而来的麻烦,最近她在心中叹气的次数,明显呈指数增长,但她还是劝了一句:“再这样下去的话,那位聂董事长,会泥足深陷的。”
她煮了一杯现磨摩卡,多放了鲜奶和巧克力酱,又加了含糖量超高的生奶油,来给某个相当爱甜的小女孩提提神。
陆晨风当然不会好心到,管他人的闲事,她只希望小柠檬,不要再被牵扯了,虽然一开始不喜欢小女孩被人蒙蔽,但现在看来,那个聂明宇,还会有一堆自顾不暇的烂摊子,她的小柠檬不可以再深入了。
“我不会让他有危险的,再说,人本性中,有多少好的东西吗?不就是你剥夺我,我剥夺你,有能力的人剥削,没有能力的人被剥削的同时,也会想着再剥削不如他的,这不就是最可笑,也最真实的人类社会吗?
星辰将指间的铅笔,横在了习题书中,沾了一口咖啡后,她不由皱了下眉——还是有些苦。
从认识聂先生开始,他都做了什么?走私车辆,开赌场,解决了一个勒索他的人,命令他的下属,杀了两个太贪心的人,对,还有一个工作失误的赵志刚,这些是法律不会宽恕的事情,但在她这里,算不得什么。
“当然,人做任何事情,都要维持在一个度中,超出了这个范围,是会被反噬的,在他还没有越界而无可挽回时,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拉住在边缘徘徊的他,在深渊处夺回他。”
又自己加了一袋奶油,星辰看着杯中交错的黑白——为了光芒,而趋近黑暗,一切都是值得的。
陆晨风只好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一开始只是觉得,坏坏的小柠檬很有意思,不屑社会规则也没什么,虚伪腐朽的制度,就是要用来打破,甚至摧毁的。但成熟的小柠檬,也是一个小女孩儿呀,却已经会用冰冷理智的态度,来审视这个恶意的世界了,这无疑是让她不忍心的,从来都没有过的不忍心。这颗小柠檬一旦做了决定,估计没人会改变她的想法,但自己而要做得事,却也从来没失败过,无须干涉小柠檬的计划,自己的目的也能达到,爱神也一直都会在身边支持她的。
“还有几分钟,颜名就要到了,他也算守时。”
哼,和爱神探讨艺术的那些日子,真是一天都没落下过,更是比饭点儿还准!
陆晨风又喝起了陈年老醋。
“嗯。”
一棵一棵细致挑选得白叶仙,还有另外秘密的一盒,是该上场了。
星辰又暗笑到:听到这是自己炒得茶时,聂先生简直要把她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穿了。采、制、泡、贮,外公最爱带她做这些,完全不需要担心的,但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聂先生慈父般的关怀了。
“但愿颜名知趣些,你就可以去找你的丹了。”
陆晨风想到,还要自己亲自去校门口把他带进来,哼,这个老颜脸可真大,简直都可以运行军舰了!算了,这都是为了小柠檬呀。
“两位大小姐,找我来有什么事儿呢?”
经过今早的凛风洗礼,颜名已经不认为,这个小女孩儿,只是单纯地想请他喝茶论道,何况一旁有阿陆在,这个可能性就基本为负。
“茶还未品,就单刀直入,颜名哥哥,未免太没意趣了。”
在垫子上的黄泥冲罐里纳好茶后,星辰将颜名带来的山泉,放在了茶锅中,又挑了一下,红泥小炉中的黑炭,火焰渐渐升腾起来了,那生猛之势已见其形,她又用鹅翎管羽,轻轻扇着。
陆晨风没说什么,先出了办公室。
“山为艮,水为坎,艮上坎下,是为蒙卦,是在说我蒙昧无知,还是要我启蒙发智呢?”
颜名一大早就到山顶去寻找清泉,山风凛冽,他猛然醒悟,自己是被这个小女孩儿考了啊。
“那要看颜名哥哥,作何选择了?”
继续轻摇掌中小扇,星辰语气淡然,若他没能解出,昨日那番话中的这层深意,她才要费些功夫呢。
颜名略有所悟,看来是和蕾蕾,还有她那个哥哥有关了,但自己不能先挑起话题来,一时不慎,可能就要被这个小女孩儿,引着走了。
“这话我有些不明白了。”
星辰不忙回答他,水珠已翻滚如鱼目了,她提着锅七步走回了茶席,将水沿着壶口内缘,不紧不慢注入黄泥壶中,又刮去浮末,盖好,待茶叶浸彻,再泡了片刻,这水就倒入了席中,茶锅里剩底的不要,再多添了些新泉,便烧上了第二壶。
这时她指道:“颜名哥哥目如此珠,心若此水,不需我多加赘言。”
额上有了些薄汗,她依旧从容地摇动鹅翎,所谓功夫茶,更多是考校耐心的。
蕾蕾说什么也不愿意复原头像了,应该和这个小女孩儿有些关系吧,看来要想说服蕾蕾,必须要先过眼前这关啊。
颜名想了一下,才道:“若是为了蕾蕾,你大可以直说。”
“和颜名哥哥说话,就是省时省力。”
星辰不急,此时泉水二沸,她作了第二泡,盖子微微翻动茶叶,盖好后,她将水缓缓淋了上去。
颜名无奈地笑了一下:和这个小女孩儿说话,可要费心费神,随时注意啊。
“颜名哥哥,蕾蕾姐姐不喜欢的事情,你为什么非要强迫她做呢?”
剩下一些水,星辰开始烫洗两套茶杯,逐渐进入正题。
颜名不假思索道:“蕾蕾很热爱雕塑,她的作品也很有灵气,但仍需要进步,我只想她好好做那些,对她的艺术生涯大有益处,况且,我认识的她,作为一个市民,一个公民,她很有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
星辰“扑哧”一声,手指抵在唇上,她轻笑了起来:超脱世俗的一个人,态度突然正经起来,还挺令人愉悦的。
“所以,这就是你认为的爱吗?这就是你们这些大人,一厢情愿的爱吗?我非常喜欢蕾蕾姐姐,因而我不忍心让她难过一点儿,可现在从颜名哥哥身上看来,你只是在按自己的意愿,企图用这爱感动你自己而已。”
这时陆晨风回来了,仍然反坐在了椅子上:“丹丹在玩篮球,她同桌和上次的孩子,都在认真教她。”
点点头算是谢过陆老师,星辰放下了心,将茶杯一一摆好,又轻放在平正的茶盘里。
颜名平心静气反驳道:“我不太懂,我呵护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再让她难过呢。”
昨天两人路过了教堂,蕾蕾带他进去祷告时,她期望得到救赎的神情,以及自己觉得她与众不同,她否认时的一丝慌乱,这些足够让他明白了,他的这个小姑娘,受到了一些侵害,这让他更加心疼,更想保护她了,又怎么会伤害到她呢?
“颜名哥哥,不要自以为了解每一个人,有些经历和痛苦,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如果你愿意弥补她,就请你真诚一些,最好的方法,就是永远不要让她,夹在两个哥哥之间为难。”
那样的痛苦,也只有她,可以稍稍了解了。蕾蕾姐姐的心,怕是早已满目疮痍,但为了家人,尤其是处处爱护她的聂先生,她可以振作,甚至强颜欢笑,若她再不幸卷进,两个哥哥之间的争斗中,星辰不愿再想下去,那样的局面,太过残忍。
“原来是这样,蕾蕾的小妹妹,看来,你对老刘有很大意见啊。”
天都市有一张很大的黑网,这里的人都已置身其中,但明眼人都能瞧出,这张黑网出自谁手。然而颜名明白了小女孩儿的担忧——她不想蕾蕾卷进其中,天都市的任何人里,唯独蕾蕾,是绝不可以卷进其中的。
“有一就会有二,这只是个开始。”
星辰迟迟不肯倒茶,只因那水另有重用。
“别说,我对本市的那位十佳青年,优秀企业家,倒是十分感兴趣。”
颜名当然知道,蕾蕾那赫赫有名的哥哥,太过优秀和聪明的人,往往伴随着陨落,正因曲高和寡,为了排遣这种寂寞,反而会做出,种种出格的行为。
“嗯,原来你喜欢聂先生啊。”
语气淡然中,隐约有一丝恍然大悟,星辰将公道杯冲了一冲。
“噗哈哈哈……”一直翻着教案,实则是在旁边安静看戏的陆晨风,终于忍不住,捶椅大笑了起来,又是那花枝乱颤的场面。
“阿陆,不愧是你的学生啊……”
颜名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怎样招架这个小女孩儿了。
陆晨风全然不理,他那句话中,微带控诉之下,其实另有含义,好在老颜还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小柠檬是自己的——她只是在其中,理解了这样一句。
“一个人这一生,从来都不会犯错吗?从来没有妨碍过他人吗?从来都不会给他人造成危害吗?我想颜名哥哥,既然能通读易经,或许也能明白,黑白之互附,阴阳之相依,古之圣人尚不可避,又如你我普通人,可敢说向来清白无辜?”
不知为什么,星辰又烧上了另一壶泉水。
颜名默然了,这样的哲学问题,本身就是一个死胡同,谁也说服不了谁,自己更无意与她争辩,因为她一开始就抓住了,他现在唯一的软肋。自己不久就会离开这里,本来想托付老刘,好好看护他的蕾蕾,如今看来,这个小女孩儿,反倒更靠得住些,至少她有一颗,完全向着蕾蕾的心。
“我既然敢说这些话,就不怕你向刘队长告知,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可我更相信颜明哥哥,相信蕾蕾姐姐喜欢的人,这样的人,是会站在她的角度,一心为她考虑的。”
如果他不是,星辰宁肯蕾蕾姐姐恨她,或是认为她多管闲事,也不要蕾蕾姐姐,再受到一丁点伤害。
这么厉害的小女孩儿,颜名可算见识到了:“看来她那个哥哥,就是你的管辖范围了。”
如果有人自愿毁掉那张黑网,对蕾蕾来说,会是最好的情形,他当然也不希望,心爱的小姑娘置身其中。
“我可以明确地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将茶倒入公道杯中,冲罐又放回了垫上,星辰总算开始分茶了。
“好!那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承诺,永远不让蕾蕾为难。”颜名一弃平日浮滑的做派,目光灼灼,分外坚定。
“一言为定,如果谁欺负了蕾蕾姐姐,我有时可是很记仇的。”
话音刚落,星辰微微抬手相奉。
“这茶……”抿了一口,颜名才察觉出不对来。
“苦丁茶,延年益寿,美容养颜啊。”星辰天真地回答着,这就是那秘密的一盒了。
“不是请我喝乌龙茶吗?纵然是苦丁,为什么这杯这么……”舌尖儿都麻了,颜名好容易才咽了下去,简直从喉咙苦到了心里,比一般的苦丁,要苦上十倍百倍。
“嗯,我好像……忘记给颜明哥哥搭配别的了,也有可能错放了什么,失误失误。”星辰看似羞涩一笑,目光中分明是故意为之。
怪不得泡了那么久,这是让苦味儿充分发挥啊。望着手中的剩茶,颜明很明白,她这是让自己时刻记得,刚才所说的话啊,更是要他相信,她出其不意的报复手段。
新水又初滚,星辰从陆老师手中,接过来另一把,有些年头的紫砂壶,取出那盒白叶仙,粗细纳好,按照前面的两泡,再一巡之后,为面前二人,斟好了成“品”字的三杯。
颜名看着这把菱形的梨皮砂,银光朱粒,出自秋圃手笔,不免赞叹了一声:“阿陆的东西就是好啊。”
陆晨风只管静静品香——又不是她的小柠檬在称赞自己。这紫砂冲罐,她同家里的糟老头子换来时,就很耐心地和老老师傅请教,一步一步开过了,所以这壶当然好了,哪儿用得着他多嘴。
捧起新的一杯,吹了吹,颜名似乎忘记了刚才的苦茶,为表诚意,他毫不在乎地,啜了第一口。然而滋味纯甘,唇齿留香,不愧是白叶单丛,这茶叶杀青好,水的火候好,泡得功夫更好。
颜名的这番表现,令星辰很满意,她也越来越感觉到,陆老师对自己的真心实意。
“颜名哥哥,请你喝功夫茶,我已经说到做到了,所以颜名哥哥,到底作何选择呢?”星辰轻托起面前剩下的一杯,并不在意功夫茶中,讲究得主客之别。
用两口饮尽后,放下杯子,颜名爽朗地笑了:“喝了娘家人的茶,我怎么会不给大舅哥面子?”
陆晨风不得不承认,老颜这人果然皮厚,六字都还没一点,谁知道聂明宇,看不看得上他这个“大忽悠”,最重要的是,她的小柠檬,才不是什么‘娘家人’,要是再敢胡说,连同爱神的那坛子醋,她今天还就都给喝了——真让他骨折两三个月的,长长记性!
星辰此次不须深思,她只听取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这就足够了。没有他在蕾蕾姐姐那里,为刘队长说好话,看蕾蕾姐姐理刘队长不理!
清洗茶具,一一收好后,和陆晨风送走了颜名,星辰来到操场上,检查了一下丹丹练得字,又强忍着睡意,陪丹丹玩了一会儿篮球,便不舍地道别了,因为还有一件事情,在等着她办,起因是那通,她不容错过的电话。
“高姐姐,等久了吧,实在不好意思。”
多出来的体育课,也算课尽其用了,星辰现在倒有点感谢,贪婪校长做得这个决定了。
“不是,是我麻烦你们了,打扰你上课了吧?”
高嫣红其实很不好意思,心里想着,说到底当初是人家玲玲帮了她,自己却还是打了那通电话。前天没能劝成柱子,还和他大吵了一架,两人彻底闹掰了,她这也算是,走投无路了吧。
“没有,最后一节是活动课,帮老师做了一些事后,姐姐就把我送来了。高姐姐有麻烦事不和我、或我姐姐说,我们可就是忘恩负义了。”
说着,星辰将此前,一直托陆老师保管的银行卡,从单肩包里取了出来。
之后她动情地说,声音好像还有些哽咽:“高姐姐,这里面是我今年的压岁钱,还有在姐姐店里帮忙,攒下来的零用钱,这张卡没有密码,算是我这个小妹妹的一点儿心意了,多谢你那天救了我,不然,我可能就见不到我姐姐了。”
高嫣红看着这张卡,迟迟不肯接过来,她明白玲玲的好意,但她怎么好意思,直接拿小女孩儿的钱呢!而现在这样,她又不好向玲玲的姐姐开口了……
星辰又略带感慨地,继续劝说着:“高姐姐,不要为难了,若你非要过意不去,等你功成名就那一天,不就可以还我了。我姐姐经常对我说,知识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尤其是近些年来,迅速发展的网络,财会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些钱,应该足够高姐姐去学习了。”
高嫣红本来是想,和玲玲的姐姐借点儿钱,有个路费和一些资本,她好去外地闯上一番,但没想到,玲玲把一切,都先替她想好了,话里话外,也都在顾及自己的感受。
星辰微笑着,继续诚恳地说:“高姐姐施恩不图报,但我不能昧着良心啊,我姐姐也不是这样教我的。高姐姐,你人这么好,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的!”
听完这句,高嫣红感动地点点头,终于把卡收下了,并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混好了,再风风光光地回天都市,好好地感谢玲玲。
她也被小姑娘说的有点心动:学一门技术,或许可以试一试,她其实早就厌烦了这种,靠出卖自己,取悦那些臭男人的日子了。
张开手臂,陆晨风闭上了双眼,天地辽阔,海风拂面,让她很是轻松,这个周日,她一定要和爱神一起坐船出游,来一场浪漫的约会。
感觉到了身边的小柠檬,她睁开如水的双眸,问道:“送走她了?”
星辰点点头,没有说话,也在用心感受着。悠悠海风,波涛连天,浮生若寄,她很想投入这份怀抱中,因为想到了外公。
“我的小柠檬,你又了了一件心事呀。她有和你说,要去哪里吗?”
高嫣红离开天都,这无疑又为那个聂明宇,解决了一桩后顾之忧。
“深圳,一个有很多机会的地方。那晚她心存善念,肯救一个,非亲非故的,有些麻烦的小女孩儿,我当然也要回报她了。办法我已经替她想了,做与不做,还是取决于她,尽力于此,若她依旧故我,也就算了……”
无论怎样,星辰从来都不会后悔,什么都是自己选择的,她是,她也是,任何人都是……
陆晨风的双眸,像平静时的海水般,温柔地注视着,这个坏坏的柠檬小女孩儿,其实小姑娘有一颗最柔软的心……
“你可真大方,明明连一客小点心,都不舍得买给我。”那估计是小柠檬近来所有的积蓄了,当然,她的小柠檬不会那么傻,会给自己留一些的,用来维持这几日的生活。
“如果牛肉塔塔是小点心,那陆老师绝对是这世界上,最便宜的了。”
星辰这次直接用手,她拾起了一颗,黑白纵横的石子,向远处的海面抛去,望着那道终沉入深底的虚空弧线,心中却在认真考虑:几本经文的报酬,可以满足陆老师敏感的味蕾。
“我也知道,你就是看她漂亮,但我不比她更漂亮嘛,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也是,谁教我不是你的蕾蕾姐姐呢,唉,明天我也改姓‘冯’,不,现在立刻马上就改!”说着,陆晨风还跺起了脚。
星辰知道,陆老师是想赶走她的低沉情绪,但为什么她说出话来,就是那样讨厌呢?如果不是看她太过美丽,自己早就转身不理她了……
“牛肉塔塔别妄想了,红酒鸡翅我可以考虑一下。”星辰偏过头去,淡淡地建议着。
听闻此言,陆晨风轻轻抱着小柠檬的头,蹭着属于小女孩的,那柔嫩白皙的脸颊:“我的小柠檬最懂我了呀。”
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后,星辰又陷入了沉思:在那家乐器店,自己已经看好了一把,相思木的小U,可惜当时只剩了一件样品,本来和店主说好了,上新时请联系她,她会最快到店中接回,这下怕是要食言了,她要好好和店主道个歉了。
本想寄托一曲,给外公听的,但她帮了人,外公会更高兴的。其实也想弹给聂先生听,试着与他的手风琴合奏一下。算了,不过是推迟几天的事情,她在注释和字帖上努努力,就能做到了。
殊不知,有个长发拂面,脖子上挂着墨镜,肩上背着单反的人,已经盯着她们二人很久了,并且一直在向他的老板,汇报这儿的情况。
送妹妹离开不久,心情很不错的聂明宇,正悠闲地浇着他的杜鹃花。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翻开后看看屏幕,用一只手接了起来。
“喂。”
“聂总,您交待的事儿,我已经办好了。”
“哦,辛苦你了,做得不错,还有什么事儿吗?”
聂明宇多此一问,是他想:如果是为了孟琳那档子事儿,阿三不至于会打过来,可能有什么拿捏不准得,要先问过自己了。
“聂总,我偶然看见了小姐,正和那个肖云柱的女人,高嫣红一块儿呢,小姐她……好像还给那个女人钱了,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看那打扮就不像什么好人。”
开了免提,将手机先放在一旁,聂明宇往壶里打了些气:高嫣红?不是长得不错,就是得了名字的便宜啊。
“聂总,我是不是也要,拍一下小姐身边那人,给您过过目。”
“这是我的事儿,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
聂明宇暂且放下了水壶:旁边的女人?应该又是陆晨风吧!蕾蕾已经和他,大致描绘过这个人了。再说,拍小姑娘身边的人,上赶着惹她生气吗?那个陆老师不过是一个老师,他没那么小气,多一个人对他的小姑娘好,不也是很好的事儿吗?在他的小女孩儿心中,无论如何,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那……聂总,那个高嫣红,我们是不是要……”
“怎么,她要帮得人,你们也敢动啊!”
小姑娘做得决定,连他自己都要让着,这群人最近怎么都和张峰一个样儿,总是曲解他的心思。
“对不起聂总,是我想错了。那……聂总您看,我们是不是,顺便把小姐送回去?”
阿三盯向不远处,送走高嫣红后,依旧没有离去,反而在海边散起步来的两人,作为聂总最忠心的下属,他可不能让这些不正经的人,把小姐拐跑了。
停下手中浇水的工作,看着娇嫩欲滴,越发清丽脱俗的杜鹃花,聂明宇温柔地笑了:“不用了,地址给我。”
用小姑娘给得毛巾擦干了水痕,他从衣架那儿拿来了外套,挂在了手臂上。
“我去接她。”
停下了脚步,陆晨风有些伤感地说着:“我的小柠檬,不久,我和阿弗,也要离开这里了。”。
“陆老师……”这个突然的话题,令星辰有些不知所措。
陆晨风突然大笑了起来,捏了捏小姑娘的脸:“终于骗到你了呀!大家都这么喜欢我,肯定舍不得我这位优秀师长了,我又那么有职业道德,怎么会丢下我可爱的学生们不管呢,尤其是我最可爱的小柠檬呀!”
至少,也要这个学期结束。
十一年来,家里的糟老头子第一次联系了她,而小白的事不过是个引子,其实是爱神那对爱玩分居的父母在找她,终于向她和爱神妥协了!但这样的话,就真没办法,在这个地方长待了,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这颗小柠檬。如果自己可以带走她呢,让她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陆老师,说走不走,你真得很讨厌。”
星辰这样说,但心里还是高兴的:还好陆老师,只是在说笑,但为什么,她笑不出来……
“那讨厌的我,就先去接爱神了,美好的约会,正等着我们呀。”戴上新买得,玫瑰紫的墨镜,陆晨风朝小女孩挥了挥手。
“嗯,回见,替我向阿弗问好。”
星辰决定再看一会儿海,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前面的公路走一走,打个车回校门口。
陆晨风不知说什么好了,果然她的小柠檬,从来都不想主动麻烦谁,也不会打扰人家的相处,可只要她提出来,自己会很乐意将她先送回去的。
“我的小柠檬呀,信不信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你呀?”那个长头发,好像是聂明宇的下属吧,估计一直在向那位聂董事长,提供她们的情况。
陆晨风其实早就看到他了,真是太明显了,聂明宇那里,都是这样的货色,怪不得她的小柠檬,要事事亲为。
估摸着某个人该到了,和小女孩再一次道别后,陆晨风走向了她的车子。
光辉灿烂惟日月星辰,浩瀚无垠故皆出其中,海的磅礴胸襟,就像外公在她眼前一样,令星辰心潮澎湃,又无比安然:只有外公会为她指明,正确的前行之路。
“不冷吗?”
身上的外衣,低沉的担忧,只会是聂先生了。星辰现在完全不想思索,聂先生怎么知道,她会在这里,只静静地享受这份关怀:如果外公泉下有知,这里有一位聂先生很照顾她,应该会稍稍减轻遗憾吧。
“要回去吗?”
星辰又有了些担忧,海风吹太久,怕对他的身体没有好处。
“你喜欢,再陪你看一会儿。”说着,聂明宇为他的小女孩儿,系上了领上的扣子,在她的注视下,也裹紧了自己的围巾。
点了点头,星辰索性抱膝而坐,今天她早就抛弃了一贯的洁癖。
聂明宇也蹲了下来,坐到了她旁边,望着她脸上,他所熟悉的孺慕之情,和她最开始,用在他身上的一种,怀恋又伤感的目光,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其皎皎兮,其明明焉,日月星辰,衍生于海,所以你这么喜欢。”
不知因听到哪个字,星辰心中的汹涌之情,一触即发:“是啊,水朝宗于海貌也,这是外公的气度啊。”而皎皎、明明,是妈妈延自外公的风骨,生死皆因风骨,而一口气不来,又会往何处安身?向天长地阔?向海风之间?还是向海底深处?
望着她倔强忍泪,眼眶都红了的模样,聂明宇安慰着:“海风最容易吹伤眼睛,我们回吧。”
说着双手往后一撑,就站起了身,像是从地面上弹起来一样,然后他伸出手,要将地上的小女孩拉起来。
星辰伸出手,心里在感念着聂先生的关怀,那种以前只会在别人那里看到的,父女间的亲密互动,令她心中很暖,减却了些痛楚。
起身后,她将双手交叉,背在了头后,继续自由地在海边漫步,徜徉在天地之间,似乎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趁她转过身往前走时,聂明宇皱紧眉头,揉了揉腹部,强撑着没有弯下腰:他都快忘记,这个要命的旧伤了,处处限制他的活动,更是剥夺了他正常生活的权利!
“怎么了?”
星辰看向身后,他脸上的那种神情,一下子揪住了她的心,她一边使劲搓着手,连忙跑回两三步,然后将有些热的双手,覆向他的手背。
聂明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胸前,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抖,小声地哄着:“没事儿,没事儿……”
片刻后暂且平复下来,他安慰地笑了笑:“走吧,蕾蕾还在等咱们呢。”蕾蕾离开前,可是再三叮嘱,一定要带小聂去她画室,有好东西要给小女孩儿看。他能怎么样,只好依着妹妹了,左不过他今天也是要去的,一起不是更好!
“昨天下午你没课了,怎么没回来?”系上安全带,转过头,聂明宇挑眉问着。
星辰只想捂脸说一句“惨了”,她忘记叮嘱蕾蕾姐姐,不要告诉聂先生了。手臂下意识地撑在车窗那里,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
见此,聂明宇不好再说什么了。
“要不要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好。”
“小聂,你看,这个雕像怎么样?我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还差一点,但就是忍不住想给你看!”将小女孩一路从门口,拉到雕塑面前,并轻按在了象牙椅上,蕾蕾兴奋地揭开了,蒙着的白布。
昨天从教堂出来后,她的心虽然平静了,但却唤醒了她创作的激情。当时她拉着颜名小跑回画室,那两个人已经走了,她就更按耐不住,想要喧嚣出来的灵感了!而且,还有颜名陪在她身边,一直在温柔注视着她。
“蕾蕾姐姐,我看到了但丁的仁慈,凶残若炼狱中的亡魂,也会为此,期望救赎吧。”
星辰望着眼前这座,“身披超然之光,深思熟虑的圣贤,他的翅膀,已渐渐染上猛烈的火焰,那里将余一片炭迹,他依旧在光辉的面容上,傲然地微笑,手持尚未成型的,若利器的山羊之尾”,这些是她所看到的,她觉得自己,看懂了蕾蕾姐姐的心思。
“小聂,你真是说到了我心里……”蕾蕾很感动,从椅子背后,一把抱住了小女孩。
“咳咳……”从在门口那儿,就被妹妹无视的聂明宇,这时又好像获得了双重的忽视。于是他从兜里拿出一只手,握拳放在唇边,试着提醒了一下二人。
蕾蕾不解地问了一身:“哥,你怎么了?”
而星辰当然明白,所以她指尖点在唇上,偷偷笑了。
聂明宇没有回答,站在雕塑前,想着这回总算是不抽象了,他便叉着腰,凝视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拉过来妹妹,指了指那条尾巴:“这个什么意思?”
蕾蕾摊开手,然后转过身,比着剪刀手,笑着做了个wink:“小聂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星辰眨眨眼,也笑着点了点头,眨眼回应着。
看到聂明宇背着手,并将头偏了过去,还迈开长腿,一下子跨过了那座,让他有些不解的塑像,她们两人同时摇摇头,又默契地相视而笑。
星辰有意给他解释,为了照顾他别扭的小心思,她明知故问道:“蕾蕾姐姐,这座雕塑,应该是Baal-Zebub,别西卜吧,代表着七宗罪中的首罪,Gluttony——暴食之罪。蕾蕾姐姐这座雕塑,应该更多采用了《失乐园》中,对这位堕天使的描写吧?”
听到这番话,聂明宇从几座天使浮雕前转了过来,语重心长地问着:“蕾蕾啊,你什么时候信上宗教了?”
蕾蕾明白哥哥的性子,于是摇着他的手臂,撒着娇:“生气了啊?”
望着妹妹这个样子,他又顿时什么都忘了:“怎么会。”
星辰托着腮,目光中有一丝,略带哀伤的向往:若曦昭清辉还在,也会这样宠着星辰吧。
就在她愣神时,聂明宇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搭在了椅子边上,对她轻轻地说:“别发呆了,我们去吃好吃的。”
将星辰送到了学校,回来后,蕾蕾搂着聂明宇的手臂,二人正在离画室不远的公园里散步。
“哥,你怎么了?”
“蕾蕾啊,你说,小女孩儿,会不会容易嫉妒点儿?”聂明宇决定采取新的方式,改变他和小女孩的现状了,但要先从蕾蕾这儿调查好。
“怎么,我们小聂太独立了,哥你觉得没成就感了,是不是?”
从小到大,蕾蕾都是粘着这个哥哥的,她的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什么都能为她办到,而小聂是个什么都不求人的孩子,一定让哥觉得,很不适应吧。
拍拍蕾蕾的手,聂明宇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自认为走进了小女孩儿的心里,可最近怎么都觉得,还隔着一层似的?
“蕾蕾!蕾蕾!”颜名在不远处,使劲儿喊了两声,同时挥舞着手臂,然后快速跑了过来。
“颜名,这呢!”见到他,蕾蕾也挥挥手,向哥哥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三步。
跑到了蕾蕾身边站好,颜名吐出一口气,望着他的小姑娘,开心地笑了。
感受到身后的目光,蕾蕾退回到了聂明宇身边:“哥,这是颜名,在雕塑上帮了我很多,他对骨骼很有研究的。”
聂明宇摘了手套,向前和他握了握手:“你好。”
“你好。”
颜名看着眼前,眸光犀利,但更像是一位学者的聂明宇,不知道这么个人物,是不是经常被那个小女孩儿弄得头疼?
聂明宇也在盯着他,眸光中越发冷淡——这个有几分书生气的颜名,他很不喜欢。
“哥,那我继续去完成雕像了。”
“嗯,好好儿做,等你的成品,你哥可一直都盼着你的展览呢。”拍拍妹妹的肩膀,聂明宇令人安心地鼓舞着。
蕾蕾笑了,然后想起了什么,在他耳边偷偷安慰了一句:“哥,放心吧,小聂很在乎你的。”
聂明宇点了点头,又拍拍妹妹的手:“累了就歇会儿,你有那么多朋友,可以想想去哪儿玩玩儿,我去练琴了。”心中想得却是,要让阿三,好好儿调查一下,这个颜名的底细。
“我的小柠檬呀,这有种肖邦的味道,但我记得,他应该没写过这样一首曲子呀。”陆晨风比照着一幅新的礼服图,正在人台上比划着。
“是我外公,对那位流浪诗人的《夜曲》有感,我们一起赏夜时,他作给我听的,好久不弹,还真有些生疏了。”
星辰不过是想,趁着大课间,在学校的琴室里安静一下,而陆老师又跟来了,还提着一件尚未成形的艺术品,完全没有招摇的自觉。
“我的小柠檬,我其实只是有点好奇,这个小坠子是什么呀?”陆晨风对她单肩包上那个,像大白兔奶糖一样的挂坠,已经感兴趣很久了。
星辰没有回答,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陆老师,学校有什么,很久不用的旧电脑吗?”
“有一台,在微机室的最里面,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启动。我的小柠檬,你又打什么主意了?”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陆晨风简直比小女孩还要兴奋。
擦拭好黑白键,合上琴盖,星辰的目光中此时兴致盎然:“我当然要试一试,我的小兔子了。”
“小辰,小辰!这个轮椅很沉,你推不动的,我们还是打车回家吧,要不,给经常送我的阿姨,打个电话问一问?”
那个叫毛毛的记者,从首都而来,对她记者的这层身份,星辰没来由的有了危机感,刚刚又见到贺科长,对他的老学生欲言又止,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不太像久别重逢的场面,莫非是有些特殊材料有所保存,要交给这个记者了?
听到丹丹的声音,星辰回过神来,双臂交叉,搭在了轮椅背上:“你小看我啊。”
之后她为丹丹整理了一下腿上的毛毯,又用上了巧劲儿,推着轮椅往丹丹的家走去。
“没有,就是怕累到你。小辰,你为什么要叫毛毛阿姨,姐姐呢?”丹丹回想了一下:“毛毛姐姐大老远来看望贺叔叔,当然是要叙叙旧了,丹,我们两个回家,我给你做一桌好吃的,然后,好好练字”,对,小辰就是这样说的。
“漂亮的当然要叫姐姐了。”星辰稍微低下头,眨眨眼,狡黠地说。
“小辰,你都没叫过我姐姐,是嫌弃我不漂亮吗?”丹丹开始纠结,在心里很久的称呼问题了。
星辰能怎样说,直接告诉丹丹,自己其实已经十六周岁了,比她的年龄都要大,但这只是和聂先生的秘密,可是按年代来算,丹丹也足够做自己的大姐姐了。
“当然不是了,你是我唯一的丹啊!你容貌上的俊美不需多说,最重要的,是你心灵中的优美,足以让终会衰退的容貌之美,感受到她们的稍纵即逝。”
丹丹的样貌,沿袭了贺清明的清秀,是星辰欣赏的类型,而丹丹的心灵,又是最吸引她的东西,为了保护这份美好,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小辰,真没想到,短短几天,我们会这么要好,以前从来都没想过的。”
星辰停下来,回握住丹丹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认真地说:“丹,有些感情,完全不需要时间来衡量。”
这时路上有几个玩滑板的孩子,其中一个,带板跨过了障碍,又从障碍物滑下后触板,还有三百六十度的转体……
两个人都在盯着这些帅气的动作。
星辰有些怀念,她本来也会这些的,只是转体才练到一百八十度,自从外公去后,她就再也没碰过滑板和旱冰了,而现在的状况,不适合这种调动全身的运动,再等等吧,半年之后,应该就可以了吧……
丹丹收回了羡慕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双腿,心里十分苦涩,但看到星辰发呆的模样,她收起自己的低沉情绪,笑着调侃了一句:“小辰,你不是很讨厌体育吗?”
星辰顿时有些无奈,其实她深恶痛绝的,是跑步还有出汗。
收回视线,划过丹丹的腿时,她自觉刚才失态了,于是换了个话题:“丹,你知道吗,我很喜欢向日葵。”
花坛里还真种了很多向日葵,丹丹想了想:小辰果然是个小吃货。
“是因为可以吃瓜子吗?”
“是因为她的向阳性。”星辰此时的笑和声音中的温柔,足以暖化秋风。
丹丹深受感动:“小辰,你笑起来真好看,像个小天使。”和太阳一样,一直都在温暖着她。
星辰眨眨眼道:“如果可以,我愿意只做你一个人的小天使。”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天使了,这样的角色,是她根本不可触及的,保护好丹,将会是她唯一,可以接近天使的能力。
“小辰,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嗯,如果我是个男孩子,我将来肯定就娶你了。”
“我才不要嫁你呢,这么好的女儿,要是变成了男孩儿,聂叔叔肯定舍不得啊。”
“管他呢,反正最近,他可凶了。”
星辰本想双管齐下,说动贺科长的同时,再慢慢探查他意欲何为,如果真有什么特殊材料,她最后出手时,会事半功倍,现在看来,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这位记者毛毛,只能说印证了她的猜想,也稍微打搅了她的计划。她脑海里已经有了新的方案,却是以欺骗丹丹为代价的……
“毛毛阿姨,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这五个字,狠狠地撞着星辰的心。她的包里,还有丹丹刚刚送给她的兔子贴纸,和丹丹的小熊是一对的,是“永不分离的好朋友”……但没更好的办法了,如果想要所有在乎的人都安然无恙,那就只有让自己负罪了。
或许,她真不应该有朋友。
“丹,你记日记吗?”
“这个嘛,我没这个习惯,但记日记,挺适合保存一些秘密的,小辰,你呢?”
“我的秘密,当然要放在最秘密的地方了。”
既然已经开始,就不可以再结束了。
“你都不知道,聂先生,他居然会把一些非常重要的资料,塞到大鱼缸底下,还说,这样就谁也想不到了。”星辰毫不心虚地,继续向丹控诉着。
“啊,聂叔叔,也挺奇怪的。”
“是啊,上次我就反驳他,说除了聂先生,也没有人会有这么奇特的想法了,就不能像人家贺叔叔一样,正正经经的。丹你不知道,他当时气得三天都没有理我。”星辰觉得,丹丹心中那个高大和蔼的形象,估计也毁得差不多了。
“贺叔叔肯定不像他那样古怪,藏东西居然还找个鱼缸,我都心疼那些小鱼,天天守着一个人的大秘密,是会影响鱼生的,丹,你说是不是呢?”
“嘻嘻,聂叔叔也真是老顽童了,居然还和女儿赌气,不过爸爸他,什么东西都会放卧室里,他倒是挺喜欢整理,书桌下面那个柜子的,但他不养鱼,应该是小辰你说的,正常的大人吧。”
两个人都笑了,笑得各有原因。
“我就知道,以后我有秘密,也不和他说了,我也要一个月都不理他。”
“小辰,你和聂叔叔感情真好,聂叔叔,他一定把你当亲生女儿了。”
“或许是吧!那丹,要不,我买几条小鱼,我们一起养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了,我可喜欢金鱼了!”
“可是,刚才是好朋友之间的亲密谈话,不要对贺叔叔说啊,什么时候都不要说,要不有点儿难为情……”
“放心吧,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拉钩儿!”
“嗯!”
两个人的尾指拉在了一起,对于星辰来说,尘埃落定,而她的心面对丹时,只怕再也不能,安定如初了。
下个路口转过去,就要到丹丹的家了,星辰换了个话题。
“丹,图书馆有很多经典影片,你喜不喜欢,我们借来一起看。”
两人正在讨论各自喜欢的电影时,远处,一群凶神恶煞的流氓,朝她们黑压压地逼近了。
星辰看见这样一群人,警惕了起来,她从小卡片里,找到了小芮的电话——附近的地痞无赖,都会给他面子的,如果有什么不测,好直接拨出去。
而有两三个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丹丹的轮椅。
“不许你们欺负她。”星辰没来得及多想,已经挡在了前面。
“小姑娘,这里没你的事儿,一边儿去。”
其中一个人,像是头儿的,一把将星辰推倒在了地上。
“小辰,小辰,你没事儿吧,啊!”
星辰忍着疼,拨通了电话,但不远处,微弱又熟悉的,叮玲玲的声音,使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看到他们正在晃动丹丹的轮椅,她强撑着伸出手,死死地拽住了。
一个大喊“警察”的人跑来这边,几个流氓瞬间作鸟兽散,逃得飞快,当这个人要追上去时,一声隐忍地“嘶”,阻住了他的脚步。
他刚要把地上的小姑娘扶起来时,却看到她朝自己摆了摆手。
他疑惑地问道:“小姑娘,你没事儿吧。”
看那几个人已经不知所踪,星辰立刻用食指比在了唇边,制止了他的发问,再看了一眼丹丹,又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小辰,小辰你怎么样?”
星辰忍着疼站起来,安抚着丹丹,想了想,还是给贺科长拨了电话。
“丹丹,小辰,你们没事儿吧!这是怎么了!”
“贺科长,放心吧,她们没事儿,我想你还认得我吧。”
“哦,王副队长,是您救了我女儿和她同学吗,谢谢您。”
“爸爸,是小辰,又是小辰保护了我,她刚才摔了,说什么不让我和她去医院,非要等你回来,爸爸,你帮我劝劝她好不好!”
星辰一手插兜,坐在沙发上,这时她站起来,先轻声开口了:“贺叔叔,我没事,丹一定吓坏了,您陪着她吧,我去附近的诊所,看一看就行了。”
星辰要去办的事,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跟着,尤其是贺科长,她更是不想让丹丹难过。
“丹,我真没事的。”说着,她忍痛跳了两下。“你看,完全没事。”
丹丹马上握住了,星辰留在衣袋外面的一只手,皱紧了眉头。
“小辰,要不,让聂总来接你吧。”
毛毛方才和他恳谈了一番,这让贺清明决定,写下龙腾公司的材料上报,恰好这时,丹丹就出了事儿,未免也太巧了。他当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张峰,恐吓威胁,是这个人一贯的手段,但听丹丹说,受伤的是小辰,聂明宇对小辰的喜爱不像作假,不可能会让张峰伤害她,难道是他猜错了?
“聂总?哼,聂明宇吗!真不知道贺科长什么时候儿,和这种人搅到一起了!”身为天都市警察局副队长的王明,一听到个“聂”字,霎时和吃了【炸】【药】一样,一肚子的火气!
丹丹拍拍星辰的手,刚想替聂叔叔辩解,而被星辰反握住了,更抢先一步道:“怎么?现在的警察叔叔,都这么信口胡言,嘴上遛马吗?说出话来,都不用过问大脑,不负责任的?”
看在这个小姑娘,挺身而出保护朋友的份儿上,王明决定无视她话中的讥讽:“我说错了吗?他本来就是无恶不作!他那个妹妹,更是假惺惺!”
“聂叔叔人很好,你别说他的坏话!”丹丹使劲拉着星辰的衣袖,她从来没见小辰,脸色这样阴沉过。
无恶不作?真正无恶不作的那个人,欺负蕾蕾姐姐的恶人,反而被你们警察释放了!越了解法律规则,只会越痛恨!
看在王明赶跑那群人,救了丹丹的份上,星辰刚才已经很是留情了,这个人居然得寸进尺,她讽道:“自诩的正义,就是真的正义了?我反正不知道,你这位警察有多正大光明,至少你痛恨的那位,从来不会让我受到一点伤害,而某位副队长,却眼睁睁地让坏人跑了,还有,我的蕾蕾姐姐心善,自己害怕的不行,还要帮你们的忙,好警察啊,你就是这样,狼心狗肺的!”她当时“嘶”了一声,就是为了吸引这个王明的注意,给那群人逃跑争取时间,但她现在不承认了,人跑了,就是这个身为副队长的王明没有能力!
“呵,原来你就是刘队说的,聂明宇带回来的小姑娘,怪不得处处为他说话呢!和你这样的人我说不通!”
“丹,我没事的,一点儿也不疼,连皮都不会破的,等一会儿在医院检查完后,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所以,为了让我安心,等我电话好不好?”星辰无视了王明,因为和这种不是一路的人,确实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丹丹看着星辰柔和却坚定的目光,只好点了点头:“那让爸爸送你去好不好?”
“是啊小辰,让叔叔陪你去吧。”贺清明此时,终于插上了话。他一向不会劝架,何况,是一个孩子和大人的嘴仗。
“好了,我是伤者,最有发言权了,贺叔叔在这里陪着丹,就这样决定了,我先走了啊,再留在这里,不会疼死,会被正义的人民警察气死。”
“丹,记得好好练字,写字是要忘我的,忘记外界对你的一切影响,不要把她荒废了,我明天还要检查的。贺叔叔,再见了。”
丹丹总算答应了下来,贺科长也被她劝住了,没有跟过来,星辰稍稍放心了,发了个短信,然后在楼下停了片刻,揉揉脚踝,她知道,王明一定会跟过来的。
她又拿出手来,为自己吹了吹。还好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被轮椅硌得有些肿,不算大麻烦,如果出血了……
“她刚才右手一直插着兜儿,原来是因为,不想让那个叫丹丹的姑娘,看到她受伤了。”王明顿时觉得自己很不该,怎么可以对一个小女孩儿恶语相向。聂明宇是聂明宇,她和聂明宇分明是两种人。
看到她眼里带着一丝泪光,却强忍着不肯落下来,王明心有点儿软了,却是无奈地想着:怎么和龚倩一样,脾气都这么倔?
他走到小姑娘身旁,压了压嗓子,难得好语气地问:“唉,用不用警察叔叔背你。”
星辰抬起头,嘴角噙笑,目光清冷:“不用了,承受不起正义的臂膀。”
说着,有些跛地向前走去。
王明赶忙跟上前:“那个,我又没说你这个小姑娘不好……”
“谢谢了,我是个怎样的小女孩儿,不需要你这位正义的副队长来评价。”
走着走着,张峰带着小芮,和三四个生人,迎面而来。
“聂小姐,聂总有点事儿,所以让我们来接你。”
星辰就当没听见一样,谁都不理,自顾自地往前走,心中早已一片严寒:伤了她还没什么,可丹这笔账,她会存好,迟早是要讨得,张总最应该庆幸,丹没有大碍。
张峰脸上的笑容,有些崩裂了,要不是因为,小芮收到了她的短信——“就当没这事,藏好了,等王明走后,在医院汇合”,但自己却担心,这个小姑奶奶秋后算账,也是怕她真伤着了哪儿,聂总那儿不好交代,他才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这一天天的,他容易嘛他!
张峰这时觉得自己很悲惨,匿名信的事儿毫无头绪,又突然被下面的人报告,北京市来了个记者,和贺清明见面儿了,他想了想,安排了几个人,去堵一下放学的贺丹丹,那可是贺清明的心肝宝贝,让他疼一下,别轻举妄动。哪成想,这个小姑奶奶也在,因为屡出差错,聂总让他训练了一批新人,因此他现在用得这些,都是不认识她的,他哪里会料想到今天,早知道让派出去的那几个,先认认她的脸,不然在看到她那么狼狈时,自己马上让他们撤回来也行啊,就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王明就出现了,他现在悔得都想抽自己一巴掌,眼下只求认错态度良好,请这个小姑奶奶高抬贵手,别把这事儿捅到聂总那儿吧。他现在也是搞不明白了,他手底下的这些,怎么都xx是废物!
而星辰在心里,就差对张峰鞭尸了:都已经提前告诫他,不要在警察面前暴露,他还嫌最近他本人不够凉吗?要不是顾及到,他算是聂先生的一道防线,真想让他彻底凉透了!
“我要去医院,你们都不要跟着了,让我静静好不好?”
“王队副,听到了没,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们聂小姐,可不劳你这身皮的人挂心。”
星辰真想说,“你快闭嘴吧”,但她还是微笑着来了一句:“张总,你应该很忙吧?”
“张峰你少和我来这套,你以为我乐意看你这副嘴脸,我就是想让她看看,警察的正义是实打实的,不会丢下受伤的小姑娘不管!”
这两人开始针尖麦芒了起来,星辰不由哀叹:她这是造了什么孽,一个张峰就够了,又来了一个王明,离医院还差好几步,她已经十分不耐了。
“别跟着我了!我不像是去医院,倒像是去英勇就义。”
瞬间让这两个人闭上了嘴。
而他们两个刚安静下来,一直跟在后面的那三个新人,有的要开始作妖了。
这三人觉得特别晦气,他们和那几个人,是同一批的,一直都想干件大事儿,这次却没轮到他们头上,本来就有些不痛快,结果那几个还误伤了小姐,毕竟是一个小组的,叫他们怎么有脸去见董事长,万一聂总迁怒了,不就更完蛋了!
但是其中一个,心思却很活泛,认为态度良好,再狗腿些,或许能让小姐消气呢,进而在聂总面前美言几句……
“小姐,我来扶您吧。”
“别碰我!”
星辰的反应强烈,目光更像是要刺出几个洞来,事出突然,倒是吓着了这群人。
想到王明就在身边,她强压下情绪,声音也和缓了一点:“我没事,不用你多此一举。”
王明也只当她小女孩儿脾气发作了,张峰和小芮狠瞪了那个人一眼,继续默默地跟在身后。
总算走到了医院,替她检查了一番之后,医生叮嘱着:“还好,只是脚踝轻微扭了一下,开点儿消肿的药,休息一晚会没事儿的,但这几天,最好别作剧烈运动,手上的伤口,和腿上的一些擦伤,需要先消消毒。”
给丹丹回了个电话,报个平安,其后星辰平静地嘲讽着:“王副队长,跟到了这儿,你总算证实我这个小姑娘,不是假惺惺了。”
王明不知该怎么呛回去了,没见过这么记仇儿,还牙尖嘴利的小姑娘,算他白担心了。他没再说什么,气得转身离开了。
王明前脚刚走,星辰冲小芮点了点头,后者了然地跟了出去。
星辰商量道:“阿姨,麻烦您,别用纱布,创口贴就够了。”
不能让聂先生知道,她又一次受伤了。唉,前天说自己脚踝伤了,如今就不负众望地伤了,她在这方面的运气,简直差到爆表。或许,这是上天的惩罚,坦然受之吧,对朋友用谎言,总归是不可原谅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目的……
看护士都给这位小祖宗弄好后,张峰挥挥手,打发三条咸鱼滚出去拿药。
“聂小姐,您看这事儿……”
星辰没空理他,而是将上次剩的药,涂在了脚踝处。
张峰将手捂在嘴上,从来没这么憋屈过,他就忍这么一回!
星辰偶尔瞥了一眼,张峰现在的模样,怎么好像是被自己欺负了呢,受伤的应该是她吧……
“芮哥,怎么样?”
“他接了个电话,回刑警队了,我盯着他开车走的。”
虽然一路上小芮都没有说话,但小嫩草受伤了,他比这群人都要担心,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妹妹,还挺多灾多难的,不用聂总吩咐,他也要给那几个长长记性。
“嗯。”
王明没有折回去找贺科长,这个结果令星辰很满意,看来这回张总那下作的招数,可以暂时瞒过贺科长了。芮哥除了有时“异想天开”些,办起事来可是最牢靠的。
若不是张峰这次的计划,和她想到的方案异曲同工,相当于为她搭了一座桥,就冲他打丹的主意,她绝对会让他自作自受的!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没被王明,这个刑警副队长发现的情况之上。
如果他被抓个现行,或是他用这件事来威胁贺清明,那她的计划就基本泡汤了。看在他这次运气还算不错,没有坏她事的份上,她就大度一回,当然,她一向都很大度。
“张总,你别紧张,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这次又做得很好,是真的很好,放心吧,我才没有那么小气。”
看到“打死不信”四个字,差点占满了张峰的整张圆脸,星辰的目的达到了:“那你让芮哥陪我玩几天。后天星期日,听说你们一些高层要开个会,那样我一个人就很无聊了,你让芮哥陪我去游乐场玩儿一天,怎么样?我一开心,就什么都忘了。”先断掉他的左膀右臂,让他少掺和这件事,然后再想办法,让小芮为她所用。
张峰没办法,扯着笑,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小芮,好好听聂小姐的话。”
“那就先谢谢张总和芮哥了。”
之后,星辰天真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张总,你只要记得,警告好你那群人,别上赶着卖乖,穿帮就不好了,匿名信的事,才是当务之急,你的聂总,有些不耐了。”
张峰登时警醒了,这是在暗示他,自己忘记本分了,虽然被一个小姑娘处处压制着,他恨得牙根儿直痒,但他绝不敢随意应付聂总的差事,看来贺清明那儿,他只好先放放了。
但愿张峰不要再来插手了,这之后,聂先生那里,要怎样瞒过去呢?
即便方才张峰坏了自己的事,星辰也绝不会以让聂先生担心的方式,来惩罚这个张总的。
陆老师和阿弗好容易有了悠闲的时光,不能去打扰他们,也不可能回去让丹着急,万一聂先生在蕾蕾姐姐那里,也是不行的。
“聂先生,现在在哪里呢?”
“这个点儿,应该在俱乐部那儿。”
星辰想了想,她和丹一般学习到九点,现在是七点半,聂先生一般八点十分左右会来接她,其余的时间,练琴度过的可能性最大,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
她微笑着说:“麻烦张总给他打个电话了。”如果不接,那就是练琴无疑了,至于之后会不会训斥张峰,这可就不需要她去考虑了,反正聂先生这几天,心情很好啊。
张峰没奈何,视死如归地拨了过去,果然没人接听。
从护士为她处理伤口开始,星辰还算完好的一只手,一直在握着,那个胡萝卜外壳的护手霜,此刻她又凝视着,有些出神道:“嗯,那我直接回他的家吧。”
只好洗个澡静静心,再上一次外公的药,给聂先生发个,她回去了的信息,然后装作学业太累,早些歇息吧,明天就会没事的。她现在,也只想好好睡一觉,这一堆倒霉的事,她真得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