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共缱绻》夏至雨落

20、第二十章

　　宋清秀哑然失笑地盯着张君嫣，后者脸上的黑眼圈格外明显。

　　“君嫣，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我差点以为老师给我换了只熊猫当同桌呢！”

　　张君嫣不理宋清秀的调侃，幽幽打了个哈欠，顿时袭来一阵抵挡不住的困意。

　　她把昨晚写好的歌词递给宋清秀，“麻烦你看看吧，我要先睡一会儿。”

　　她真是困得不行，说完就枕着胳膊睡着了。直到快要放学，宋清秀才把她叫起来。

　　到了这个阶段，对于学生上课睡觉这种事情老师一般都是不管的，一来他没有那么多精力。二来学生可能是因为前一晚熬夜学得太晚才打盹，强行把他叫起来未必立刻就能清醒，还可能让他一天都没精神。三来这时候的学生情绪都很不稳定，若让他找到借口责怪老师耽误了他自己的节奏，那真是无妄之灾。

　　张君嫣这一觉睡得很香，睁开眼只迷茫了一小会，很快就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宋清秀对她说：“没想到你对这件礼物这么用心，我上午想了一会旋律，已经有眉目了，明天我就把吉他拿来教你。”

　　张君嫣很感激她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展颜一笑道：“谢谢你，清秀。”

　　宋清秀玩味地说：“这可是你第一次叫我清秀，是不是有什么令人遐想的特殊含义啊？”

　　张君嫣不置可否，只是又轻轻一笑，宛如四月春风吹过，让人心神飘荡。

　　第二天上午，宋清秀把自己的吉他带到学校，放在她们附近的窗台上。这把吉他呈很大众的原木色，质感却显得颇为不凡，低调中带着优雅，看起来不只是把乐器，还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虽然张君嫣不怎么懂吉他，但也看得出它应该价格不菲。

　　第一堂课，张君嫣心神不定，眼神一直胶在窗边的吉他上，她前世有个热爱弹吉他的室友，她也一时兴起跟着学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坚持。现在不知为何，看着那把漂亮的吉他，她突然手痒得厉害，心也跟着发痒。再加上她急着想听宋清秀会作出怎样的旋律，就更加魂不守舍。

　　宋清秀看在眼里，下课后对她说：“君嫣，咱们出去练习吧，上午的课就逃掉了，反正——我不用听，你不想听。”

　　看着宋清秀充满诱惑的眼睛，张君嫣陷入了两难。她虽然学习不算顶尖，但一直是个规矩听话的学生，连在上大学时也没逃过几次课，更别说是高中了。但她又确实很想早些完成给岳缱绻的礼物，纠结了好一会，眼看要上课了，她才下定决心地点点头：“咱们走吧。”

　　宋清秀笑了笑，取下吉他，拉着张君嫣，也不顾同学们注没注意到，就这么径直出了教室。

　　“咱们要去哪里？”张君嫣从小到大一向是个好学生，此时难得做了件“坏事”，难免有些心惊胆战，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宋清秀扳回她的脑袋，“去云江大学吧，离这里很近。”

　　“啊？去云江大学？”张君嫣有些担心，该不会碰到张沉吧？

　　“嗯，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张君嫣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云江大学那么大，不可能会那么巧。

　　大学和高中完全像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高中里到处都是条条框框，而到了云江大学，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自由的气息，亲密无间的情侣随处可见，蓬茸垂柳下，休闲长凳上，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张君嫣不禁有些艳羡，自己和岳缱绻还要多久，才能像他们这样携手同行呢？

　　宋清秀轻车熟路地走到艺术楼，带张君嫣找了一个没人的空教室。张君嫣疑惑道：“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宋清秀沉默了片刻，轻轻开口：“我在小姑的熏陶下，喜欢上了读书，但在我心里，行万里路还在读万卷书之上。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走上许久，云江当然也被我逛遍了。”

　　“遇各种各样的人，看从未见过的美景，心里常会有特别的感触，那就是孤独。而我，享受这种孤独。”

　　张君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故事，这个一直以来明媚不羁的女孩，在这时候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感伤。

　　宋清秀很快收起凌乱的思绪，露出淡然微笑：“呵呵，不说没用的了，我先清唱一遍，你听听满不满意。”

　　说完后，她微一沉吟，教室里响起了歌声。

　　和张君嫣初听清柔，细品微冷的音色不同，宋清秀一开口就能迅速抓住人的耳朵，声音清脆有力，毫不矫揉做作，有种使人信服融入的感染力，只用一个字形容的话就是“酷”。

　　张君嫣听得入了迷。

　　在写出歌词后，她也曾幻想过该配什么样的曲子，自己闲时还瞎哼过一些，都觉得不满意，直到宋清秀把这首歌唱出来，张君嫣顿时有种把她引为知己的冲动，自己想的情景，写的故事，就应该是这样的曲调。如果把她和岳缱绻的故事拍成电影，在最动人时刻，就应该响起这样的旋律。

　　“你觉得怎么样？”唱完之后，宋清秀略带期待地望着张君嫣。

　　张君嫣从自己沉浸的场景中脱身出来，由衷赞叹道：“清秀，你真是才华横溢，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小迷妹了。”

　　宋清秀微微一笑，摇了摇不存在的小尾巴，“你喜欢就好，我现在教你弹吉他吧，这首歌不难，相信你很快就能学会。”

　　“我……很久以前学过，你把谱好的曲子给我，我应该可以的，有不会的地方我再问你。”张君嫣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这个很久以前，可真的不是一般的久。

　　“那也好。”

　　张君嫣本来就有底子，乐感又好，宋清秀也指导得悉心，仅仅一个上午，她就弹得比较流畅，只需要每天练两遍巩固就好。

　　两人带着吉他走出大楼，空气清新怡人，阳光微醺和煦，张君嫣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我还没问你考得怎么样呢，有没有信心啊？”直到这时，张君嫣才突然记起宋清秀和郭涵的赌约。

　　宋清秀淡定地点点头：“放心吧，虽然发挥得不太好，但肯定比他强就是了……你呢，你考得如何？”

　　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数学，张君嫣的好心情顿时消散了一半，她鼓了鼓两腮，刚想说点什么，不远处走来的几个人，让她的表情变成了惊恐。

　　林渊！林渊！林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张君嫣呆怔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前世就是云江大学的学生。

　　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天哪，这要是让林渊看见自己，是不是又要穷追不舍，再来一次一见倾心的剧情了？根据他前世的表现，张君嫣觉得很有可能，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说不定下一秒林渊就会发现自己，但此刻突然转头的话，又怕宋清秀不停追问，反倒惹人注意。该怎么办？张君嫣一时间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余光扫到了一旁的宋清秀，突然灵机一动。

　　宋清秀正一边等着张君嫣的回答，一边慵懒地享受着阳光，突然间，一个柔软温热的身子钻进了她的怀抱，宋清秀没反应过来，一下愣在那里。

　　她低头看了看，是张君嫣。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张君嫣小鹿一样乱撞的心跳，不由得起了一阵怜意。怀里的触感是那样真切盈静，让宋清秀舒适地眯了眯眼睛。

　　此刻阳光正好，心情更甚一筹。

　　宋清秀情不自禁，抓了一把那柔顺的长发，凑近面庞轻嗅，空气中满是清新幽怡的味道，就和张君嫣的人一样。她不是浓淳的烈酒，使人一口就爱上，她清澈恬淡，如饮春风，初时不觉如何，待意识到不对劲，方知早已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腰间传来一阵轻轻的揉捏以示不满，宋清秀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靠近张君嫣耳边，还没开口，就看见前方不远处几个刚打完篮球的高大男生朝这里走来。

　　“你好，我是经管学院07级的王新雨，希望能和你认识一下。”那几人中站出一个白净的男生，满脸笑容地看着宋清秀。

　　啊？怎么又是他？张君嫣模糊地想起了这人好像曾在自己订婚时表白过岳缱绻。

　　你每天都忙着认识女孩，怎么九年后还没女朋友啊？尽管心里无比紧张，张君嫣还是忍不住吐这个槽。

　　宋清秀感觉怀中人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她看了看面前几人，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宋清秀没有立刻回答王新雨，而是又靠近张君嫣一些，把嘴附到她的耳畔，“你不用害怕，是不是他们惹到过你？要不要我……”她的声音陡然一沉：“打他们一顿。”

　　“你不要这么暴躁好不好？”张君嫣有些哭笑不得，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总喜欢动武力？

　　她轻轻说：“他们里有一个男生，他……他追求过我，我不想看见他，挺尴尬的。”

　　宋清秀有点不相信。

　　“你没骗我？真没事？”

　　“真的没事，你快让他们走吧。”张君嫣焦急道。

　　“好。”

　　宋清秀抬起头淡淡暼了王新雨一眼，面无表情，声如寒冰。

　　“你们吓到我同学了，请快点离开。”

　　王新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灿烂的笑容一时间收不回来，显得十分滑稽，他右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说我吗？可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别的什么也没干啊……”

　　宋清秀没有回答，只是眼眸中的寒意越来越浓。

　　空气诡异的陷入了沉默，在这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刻，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对不起，我们这就走……新雨，回来吧。”

　　张君嫣心里一紧，是他！

　　“可是……”

　　“别可是了，人家姑娘看不上你，就不要强求了。”

　　“哦，好吧……”

　　“唉，老傅，你说新雨怎么老被女生拒绝啊？”

　　“靠，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他太娘啦。”

　　那几道声音终于渐渐远去，张君嫣悄悄从宋清秀的肩膀那里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只露出两只眼睛。

　　看到林渊一行人已经走远了，她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宋清秀的怀抱。

　　宋清秀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看着张君嫣憋得通红的小脸，她心里一动，忍不住伸手去摸。

　　啪！

　　张君嫣眼疾手快地打下了宋清秀的手，退开两步，满眼警惕地盯着她的动作。

　　“你干嘛。”

　　宋清秀也不觉得窘迫，露出一个好整以暇的微笑。

　　“摸你喽。”

　　“不行。”张君嫣又逃远几步。

　　“凭什么你抱我那么久可以，我摸你一下都不让？”宋清秀的眸里藏着一丝危险。

　　“呃……”张君嫣努力思考了一会，然后眼睛一亮，理直气壮地说：“能不能做亲昵的动作，取决于动作发起者心里有没有鬼。因为我有喜欢的人，和你再亲昵，也不会因此而心生非分之想，可你嘛……我就不敢保证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心里本来没鬼，结果你这么一抱，把我心里的鬼撩拨了起来，可你又不给它和你亲密接触的机会，那它，不是很可怜么？”宋清秀说得很慢，语气显得十分认真。

　　“好吧，我向那只鬼道歉。”张君嫣朝宋清秀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能给你吃，请你乖乖回去吧。”

　　然后她小跑到宋清秀背后，轻轻推她，“好啦，快走吧，再不走中午就吃不上饭了……”

　　宋清秀无奈的一笑。

　　真拿她没有办法。

　　云江大学里，两个美丽的女孩说说笑笑，引来许多人侧目，空气里萦绕的，是久违的青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