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惦念》细数星辰

8、无可惦念3

　　第十一章
　　文居净走出会场，外面不断有人与他背向而驰，走进他刚刚出来的地方。走出后门后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直接回酒店不参加今天下午的报告了，反正他想听的那几个教授明天才会作报告。
　　网上公布的报告人员名单上并没有郑砚的名字，文居净也根本不会想到他会被拉过来临时救场。
　　想到这文居净暗觉倒霉，决定下次要回Z市办事时都要慎重点，免得再遇见郑砚要跟他做些无谓的对话。
　　会场离文居净住的酒店不远，只隔了一条湖星街，文居净没有坐车，慢慢地沿着街道走了回去。他一边走一边给同事发消息说他不过去了，同事问他怎么了，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文居净回到酒店无事可做，干脆睡起了觉。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同事还没回来。
　　他按亮手机发现有两个沈棣打过来的电话，因为下午参加报告的原因，文居净按了静音，这才导致没有接到电话。他猜想沈棣看他不接电话应该也会在微信上联系他，点进微信果然看到一条沈棣发过来的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吃个饭。大概是同事已经跟他解释为什么自己下午没有继续参加报告，沈棣没有问其它的。
　　文居净看了看消息发过来的时间，下午五点二十。
　　现在已经七点十几了。
　　文居净估摸着沈棣可能已经吃了饭或者正在吃，他没有打回去，只在微信上回了一条――下午没看到消息，沈哥，我吃过饭了，要不明天报告结束了约一波？
　　那边没有即刻回消息，文居净调大了来电音量后暗灭手机下了床准备去吃饭。

　　沈棣在饭局结束后才看到文居净的消息，当时他正站在会场对面的酒店门口跟文居净的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旁边郑砚和他老板李树群也在说话。
　　对面的人手机响了起来，他冲沈棣示意了一下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沈棣笑着点点头，随后无聊地拿出手机点进微信。有几条妻子和文居净发过来的消息，他先看了看妻子的，发现无非是早点回来、少喝酒之类的琐碎提醒。他返回去看文居净发过来的消息，很快回了个“好的”。
　　“小沈，我就先走了。”李树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沈棣把手机放回兜里，“好的，李董再见。”
　　司机把车稳稳地停在了李树群的旁边，李树群回头冲沈棣和他身后的郑砚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要上车了，看见身后两人对他挥手回应后他俯身钻进车里。
　　车子扬长而去。
　　“怎么不见刚刚那位？”身后的人问。
　　沈棣回过头，心知他说的是文居净的同事。“在那边接电话。”沈棣用手指了指几米之外的花坛，文居净的那位男同事正背对着他们打电话。
　　郑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淡淡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他走了呢。”
　　沈棣刚想回话说些什么，只听郑砚小声自语道，“幸好没走，我还有些东西想让他捎给文居净呢。”
　　“郑总有什么要带给文居净的吗？”沈棣问。
　　“这里的烤鸭，他最喜欢吃。”郑砚的目光仍然对着花坛，但眼神飘忽明显心不在焉。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沈棣诧异地看着郑砚，他目光对着花坛那处，脸色很平静，好像刚刚不过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郑总倒是很了解小净啊。”沈棣笑着看向郑砚一直挂在手里的塑料袋，意味深长地说道。
　　郑砚这才回过神来似的转头看向沈棣，他的面色有些慌张，像是被看穿了什么内心深处不堪的想法。但他很快敛起情绪，笑道，“哦，沈总还不知道吧，文居净的哥哥是我的同学。”
　　“这么巧。”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巧。”郑砚碰了碰鼻尖，笑意盎然道，“既然是同学的弟弟，总该多照顾些。”
　　沈棣点了点头笑道，“文居净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我一开始还以为郑总和他不认识呢。”
　　“也是前阵子刚知道的，那时候他已经调走了，估计也就没跟你说吧。”郑砚开口道。
　　沈棣点点头表示赞同，没有再深究下去。
　　面前的这个人像是在解释，理由却异常地不合常理，令人怀疑。
　　文居净调走不久，也不过是前几个月的事。即使是同学的弟弟，就会在他调走的这几个月内连他最爱吃什么都知道吗？他和文居净认识几年，也算颇熟，都说不上来他有何爱好、爱何吃食。而郑砚，如果他说的是实话，他和文居净认识这才多久？
　　沈棣越发觉得古怪起来，甚至联想起来以前听说郑砚是同性恋的传闻，当时他只置之一笑，未做其它评论。现在看来如果传闻为真，那么郑砚这样的表现，岂不是对文居净，有那种意思？
　　沈棣想到这看了看眼前的郑砚，这人正值盛年已处事圆润，眉目英俊又身居高位，文居净？应该不是郑砚这种自视甚高的人会喜欢的。
　　沈棣摇摇头暗笑了声，觉得大概是自己想的太多，郑砚和文居净，也许真的不过是同学的弟弟、哥哥的同学这类简单却又疏离至极的关系罢了。
　　一旁打电话的人终于走了回来，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也就这一小会儿，我也正好跟郑总聊了聊天。不过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两位。”沈棣看着文居净的同事说完转头对郑砚笑了笑，郑砚笑着点点头以示回应。
　　“哎，好，我也该回去了。”文居净的同事说。
　　“能帮我带个东西给文居净吗？”郑砚看着文居净的同事说。
　　迎面开来一辆出租，沈棣挥了挥手，车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他回头冲还在说话的两个人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两位。”
　　郑砚面无波澜地点点头。
　　沈棣坐上车，汽车发动前只听到有人问――可以呀，郑总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他？

　　同事回来时文居净已经洗好澡躺到了床上，正在微信上和肖逸满聊天，问他周六周日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出来见一面。
　　“你的烤鸭。”同事拎起手中的塑料袋示意他。
　　文居净从床上坐了起来，笑着说，“怎么，你今天吃饭烤鸭点多了？”
　　“不是，是郑氏的郑砚让我给你带的。”同事躺到沙发上，点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
　　文居净下床的动作一顿，“你今天和他一起吃的晚饭？”
　　“对呀，还有你之前公司的沈棣，还有你们那个老板―李董。”
　　“他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给我带烤鸭？”文居净的语气听起来很沉，他坐在床边，没有起来往茶几处移动。
　　他没有跟同事甚至是沈棣说过他认识郑砚，而如今郑砚此举，如果沈棣在场肯定会察觉什么，他不知道郑砚会怎么解释，亦或是什么都不解释。文居净想到这抚了抚额，分外后悔来参加这场报告。
　　希望沈棣没有察觉吧，文居净暗自祈祷。他不想欺骗朋友，也不想在分开以后让旁人知道他和郑砚曾有过瓜葛。毕竟，在所有人的眼里，自己都是配不上那个人的吧，何必公开再让自己徒被耻笑呢。
　　“他为啥给你带你不知道啊？”同事正在玩手机，没察觉文居净的异样，笑道。
　　文居净心中一动，强装镇定道，“不太清楚。”
　　“还装呢你，文居净。”同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搭着沙发背盯着文居净道，“你哥跟他不是同学吗？你瞒得还挺深哪你。”
　　文居净心口一松，情绪这才缓了下来，他站起来往茶几处走，“就是同学，也不是多深的关系。也没什么好说的是吧。”
　　“我看他还挺照顾你的，你哥跟他关系估计挺深厚的吧。”同事又躺了下去，漫不经心道。
　　“也还好。”文居净蹲在茶几旁，看见塑料袋上面果然印着“膳德庄”三个字。

　　第二天的报告从上午开始，文居净吃了个早饭和同事往报告地点走，到的时候沈棣已经坐在厅里等他们。他最近大概不忙，连着两天参加了报告。
　　文居净走上前跟沈棣打了个招呼，和同事坐在了他的旁边。
　　报告结束后文居净他们三个准备找个饭馆吃饭，出了会场才发现外面天色很暗，狂风肆虐，吹得对面马路上的香樟一副颤颤欲倒的样子。
　　不断有人推开大厅的门走了出去，阵阵秋风随之涌了起来，文居净只穿了一件衬衫，觉得身体一片凉意。
　　出了大厅站到门旁时，一行人更觉寒冷。
　　“Z市刮这么大风倒是少见，估计是台风快来了。”沈棣转头看着文居净道。
　　文居净笑着点点头，随沈棣他们往右边的人行道走。
　　“是啊，报道说是那个什么玛丽莲台风吧。”文居净的同事插话。烈风吹得他的头发凌乱了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把它往上缕了缕，但下一阵猛风很快涌了过来，即刻让他徒劳无功起来。
　　“玛丽莲台风？这名字起得还挺妖娆。”沈棣笑道。
　　“文居净。”
　　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文居净听见声音身体一滞，缓缓地回过头去。
　　身后果然是郑砚，他手上搭着件衣服，面带微笑看着文居净朝他们走过来。
　　文居净看着走过来的郑砚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郑砚在他们面前站定，跟文居净旁边的两个人点点头以示招呼，随后他拿起手中的黑色外套摊开来，对着文居净说，“今天降温，穿上吧，别着凉了。”
　　一旁的两个人奇怪地看着这过份亲昵的一幕。
　　郑砚把衣服替文居净撑开，一副要给他披上的样子。旁边的两个人更觉古怪。
　　“谢谢郑总。”文居净说着不着痕迹地从郑砚手里拿过了衣服，看着郑砚沉默地套上了。
　　“郑总是出门多带了衣服吗？怎么想起来给小净带了外套？”沈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很快收起了惊讶，试探着问道。
　　“他哥说他前阵子刚受过凉，病没好多久，叮嘱我多照顾照顾他。这不刚好到这边有事，就顺便给他带了件衣服。”郑砚笑着看着沈棣说，眼神很是磊落光明。
　　这个人像是在解释，却漏洞百出，令人遍生疑窦。
　　谁也不知他是无心还是有意为之。
　　但沈棣心知有些话应该点到为止，有些事更该装聋作哑。所以他只是笑笑，含混道，“看来郑总和小净哥哥关系很好啊。”
　　“当然。”郑砚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文居净道。
　　即使话语里有所解释，这人的眼神却一点没有掩饰。
　　沈棣悄悄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
　　文居净的同事虽觉疑惑，但也没有往下问，只是想着大概郑砚和文居净的哥哥真的是特别熟的关系，因此和文居净也有几分熟络，才做出了这样略显亲密的行为。
　　“郑总吃饭了吗？要跟我们一起吗？”文居净的同事出于礼貌问道。
　　“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下次有机会再聚。”郑砚回答。
　　沈棣点点头，“下次郑总一定要赏光。”
　　郑砚笑，“那我就先走了。”郑砚说完转过身往回走，没走两步突然回头道，“喂，文居净。”
　　文居净站在原地抬头看他，脸色眼神里没有半分情绪，“恩？”
　　“临走前来趟我家吧，上次给你买的东西你还没拿。”郑砚说完冲他笑着挥了挥手，没等他的回话转身走了。
　　“他给你买了什么？”文居净面无表情，沈棣莫名地感觉他身上透露出一股冷意。
　　他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居净。
　　文居净转头看了他两秒，面色有几分犹疑，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但他很快将表现出的情绪一扫而去，顽笑道，“大概是我上次托他在国外买的情趣玩具吧。”
　　沈棣看着他，明白他是不想多说，宽容地笑了笑。
　　倒是文居净的同事叫了声“靠，文居净，你买怎么不带我一个！”文居净的同事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很爱开玩笑。
　　文居净笑，“走吧，去吃饭。”他说着看向同事，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下次买的时候带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