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惦念》细数星辰

24、无可惦念4

　　第十章
　　“郑老师。”
　　面前的年轻男孩叫了一声，郑砚这才回过神来。他自知走神，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对面的男孩笑了笑表示充分理解，“没事没事，您忙了一天肯定有点累了。”
　　郑砚点点头，疲惫地抚了抚太阳穴，很快想起什么似得说，“我已经很久不做老师了，你这么叫我一时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男生捧场地笑，“都叫您郑总是吧？”
　　“叫郑老师也很好。”
　　男生笑，“对了，郑老师，刘睿老师让我问您晚上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想请您一起吃个饭。”男生转达刘睿的话。
　　郑砚皱着眉头装作思考的样子，很快，他说，“替我跟他说句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事，应该不能一起吃晚饭了。”他说着拿着大衣站了起来，一边围围巾一边说道，“下次有时间再约吧。”
　　“好的，我会跟刘老师讲。”男生面带微笑，随着郑砚站了起来，身姿挺拔。
　　“我会跟他说的。”郑砚说着道了声再见，像是有什么急事般快步走出了Z大药学院会客室。

　　“公司宿舍还有空的吗？”文居净向身旁并肩行走的同事打探。
　　“有啊，我那个宿舍有个空房间。”同事正低着头刷着微博，闻言很快回道，“咋的？你要搬进来啊？”
　　他们走到了一楼大厅，正要出门。
　　文居净刚想答话，突然听到一旁有人叫他的名字――文居净。
　　文居净转过头看过去，诧异地看到了郑砚。他正从大厅里供来客休息的沙发上站起来，看见文居净看过来以后冲他笑着挥了挥手。
　　“净哥，我先走了啊。”同事怕等，开口道。
　　“好。”文居净道。
　　同事低着头玩着手机走了。
　　“你怎么过来了？”文居净怕挡到别人，朝旁边移了移，他碰了碰郑砚的外套，示意他也朝旁边移一移。
　　“来接你回家。”
　　文居净刚收回手，郑砚突然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怎么又不带手套，手都是凉的。”口气里有些责备的意味，听上去又颇为温柔。他很快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未做停留。
　　“哎，文居净打球吗？”有部门同事经过，手搭在他的肩上问他。
　　“今天有事，打不了了，改天约。”文居净看着同事笑着说。
　　“好吧好吧，改天改天。”那同事说着看着郑砚问了句，“你朋友？”
　　文居净点点头不愿多说。
　　倒是郑砚对同事礼貌地笑了笑，“你好。”
　　“哈喽哈喽。”同事开朗地冲他挥挥手打了个招呼，“我走了啊，文居净。”
　　文居净嗯了一声。

　　“我们走吧。”文居净怕再遇到熟人有人问起郑砚的身份，提议道。
　　郑砚笑着点点头。

　　坐上车以后，郑砚没急着发动车子，而是拿出了个纸袋递给了文居净。
　　“什么？”文居净接过袋子问。
　　“这一天总不怎么安心，怕你气得一声不吭说都不跟我说就跑了。”郑砚看着文居净的动作缓缓道，沉厚的嗓音里仿若蕴涵着无限的深情。
　　文居净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围巾。标签没撕，购物小票也还在，上面写着购买时间，也就是今天下午四点，还没到下班的时间点。
　　“好看吗？”郑砚问他。
　　“挺好看的，不过你带应该更好看。”文居净说着把围巾塞进纸袋里。
　　“买给你的。”
　　文居净嗯了一声，“我带应该，也还可以。”
　　郑砚很温柔地笑了一声。
　　“走吧，回去吧。”文居净把袋子放到了后面，“我还得收拾收拾东西。”
　　郑砚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问，“收拾什么东西？”
　　好像完全忘了昨天的事和今早的对话。
　　“我要搬走。”
　　郑砚轻轻地挠了挠文居净的小拇指，沉思半响道，“别气了好不好？”
　　――“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也不单独跟其它男的看电影了。”
　　――“也不单独吃饭，什么都不单独做。”
　　――“以后什么都告诉你。”
　　――“我刚刚发了一个朋友圈，就是那张我握着你手的照片。这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了，我家里有人。”
　　――“别气了好不好？”郑砚握紧了文居净的手。
　　文居净沉默着面向窗外，始终没有作答。
　　――“恩？好不好？”郑砚放轻语气，柔声又问了一遍。
　　文居净真是不懂，这个人怎么还能沉浸在一个恋爱假象里，把自己演成了一个情深似海的情圣。
　　“我毕业七年了。”文居净突然开口。
　　郑砚恩了一声表示在听，紧紧地握住了文居净的手。
　　――“我毕业的时候你已经从Z大辞职了，我们当时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从同学那里听说你开了公司，打听到你的一些消息。”
　　窗外厚云积压，天色灰蒙，看着似乎很快就要来一场暴雪。
　　――“我当时一直在想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和你重新遇见，以什么样的方式你才会，记得我。”
　　――“然后就是后来，你应该记得吧。公司的合作，还有酒吧那次。”
　　――“我一步步地走近你，一步步地靠近你，一心想成为，”文居净指了指郑砚的胸口，“你这个位置的唯一一个人。”
　　――“可我发现我成不了那个人。”
　　――“我当时想这也没关系，两情相悦本来就很难，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我后来没等到日久生情，倒是发现你先跟别人两情相悦了。”文居净自嘲一笑，话语里很平静，听不出什么遗憾或者愤恨。
　　――“我一直知道自己个备胎，可我不想当个愚蠢的备胎。我认为我珍惜的那个人，他本身应当值得为人所爱。”
　　郑砚轻轻地摸着文居净的每一寸指节，静静地听着，心一次次地坠了下去。
　　――“可你太坏了，实在混蛋。”文居净这么骂着，语气却很平静，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放下一个追了很久的东西的，但我的放下就在那一个瞬间。大概是我本身就不想等了，所以当时给我个狠狠一击我就坚持不下去了。”
　　“哪个瞬间？”郑砚问。
　　“就那个发现你是渣男的时候啊。”文居净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很是随意地说，伸手从口袋里拿了支烟点上。
　　郑砚静静地看着他。
　　――“我当时跟你亲近的时候，怎么说呢，就那么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得特费劲。可那个时候，，，我突然很想跑着离开你。”文居净说完抿了口烟。
　　――“这想法很持久，坚~挺到现在。”文居净像讲笑话一样说出了这句话。他稍微打开了点车窗，一阵冷风随即涌了进来。冬日的风一向冷冽，吹得人脸颊生痛，却也能因此清醒起来。
　　――“我明白，你并不喜欢我。你只是在等一个人，一个你认为优秀的、配得上你的人，是吗？”文居净说着笑了起来，颇有些为了猜中郑砚心思而骄傲的感觉。
　　郑砚听着文居净的语气心猛地刺痛了一下。他收回手，痛苦地闭上眼睛躺在了位子上，没有回答。
　　“下雪了。”
　　郑砚闻言睁开眼睛偏过头去，正看到一片雪花顺着车窗的缝飘了进来，落在了旁边人的头发上。
　　“快点回去吧，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大雪，一会儿下大了就不好走了。”文居净捻灭了烟，关上了窗户。
　　郑砚的手摸上了方向盘，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再陪我这几个月，文居净？”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但口气真挚又严肃，“一年到了以后，我会放你走。”
　　“行吗？”郑砚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弯着身子转过头看着文居净，口气里有已几分低声下气的恳求。
　　“可以吗？”
　　文居净注视着郑砚。
　　面前的这个人，自己曾经在他背后注视了许多年。看过他意气风发，看过他失魂落魄；看过他俯视，也看过他仰望。
　　陪他从曾经的荒芜衰败走到如今的星光日月。
　　而如今，这个人问他可否共渡这一年之期中余下的岁月。
　　曾经他自愿苦难与共，如今却不想富贵相伴。

　　“求你。”郑砚说。
　　文居净打开窗户重新点了支烟，窗外的雪渐渐大了起来，飘进来的越来越多。文居净只好捻灭了烟关了窗户。
　　车厢里是一片寒冷的沉寂，文居净知道那人在等他一个回答。
　　“就这八个月。”郑砚握住了他的手，察觉冰凉后又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包住文居净的两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有什么区别？文居净不明白郑砚执着什么，莫非还以为这八个月能扭转乾坤，让自己再回去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备胎？
　　文居净抬眼看向郑砚，却忽略他脸上不知是真是假的深情真挚，先看到了，一根白发。他心中抽痛了一下。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在他追逐间、放弃间，这个人已经慢慢地变老。
　　文居净无法原谅背叛，却突然开始有点同情他的衰老。
　　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悸痛，扭过头看着窗外，命令自己重新冷漠，“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车厢里即刻陷入沉默。
　　车外，大雪飘零，入目的便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良久，郑砚松开文居净的手，不发一言地发动了车子。
　　“我过几天找到房子就会搬出去，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郑砚抿着唇沉默着，侧脸的线条看起来英俊又冷硬。他的目光直直地对着前方，将车子开出了露天停车场。
　　车外，雪花漫天。
　　周遭白茫茫，谁若是走进去，妄想一步踏入远方，便会有迷失的风险。

　　或许，已经有人迷失，连自己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