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惦念》细数星辰

25、无可惦念4

　　第十章――2
　　文居净周六没上班，上午在郑砚的家里收拾东西，准备下午就去高新区那边看看房子。
　　房主要求携带身份证，文居净的身份证一向放在客房床头柜抽屉的盒子里，这次却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他来来回回地翻了几遍无果，想了一下只好走到主卧打算问一问郑砚。
　　今天周六，按理说两人都会习惯性地加班。文居净有事没有加班，可郑砚，，，也没有去公司，而且到了十点这个时间都没起。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毕竟他是即使不加班也要六点起来去跑步的人。
　　文居净这样想着已经走到主卧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很快有了回话，声音听起来却令人有种虚弱的感觉。
　　文居净推开门走进去，倚在门旁问，“你见到我的身份证了吗？”
　　郑砚背对着他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很不整齐。郑砚睡觉一向老实，跟躺尸似的，文居净虽然没有跟他一起睡，不过看今天的床铺情况，昨晚这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过来。”郑砚音量低低地命令。
　　文居净闭了闭眼睛旋即睁开，嘲笑自己多想什么。
　　“我身份证不见了，你看到了吗？”文居净边说边朝床边走过去。
　　郑砚翻了个身看着他，眼睛半睁半闭看起来像没睡醒，又有点虚弱的样子。
　　“你摸摸。”郑砚握住他的手腕放到了额头上，看着他问，“我是不是发烧了？”
　　文居净皱着眉头碰了郑砚的额头两下，觉得确实有点烫，“有点，要去医院吗？”他说着挣开了郑砚的束缚收回了手。
　　郑砚缓慢地坐了起来，疲惫地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仰头道，“不用，帮我把温度计拿过来。”
　　文居净恩了一声，站在床头没急着往客厅移动，又问了一遍，“你见到我的身份证了吗？”
　　郑砚猛地睁开眼睛，冷冷地审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去拿温度计。”
　　“租房子需要身份证，我找不到了，你看到了吗？”文居净执拗地又问了一遍。
　　郑砚看着他刚张口说了一个“我”字，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一边低头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去，，，倒，，，，倒水。。”
　　文居净盯着咳嗽的郑砚，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但他并不移动一步，而是继续冷漠地问，“你见到了吗？”
　　郑砚终于止住了咳嗽，眼角垂着几滴咳出来的生理性泪水。他捂着嘴巴看着文居净，眼神看起来像是不可置信，又像失望至极。
　　“你看见了吗？”文居净问。
　　郑砚掀开被子下床，不再看文居净一眼，“我扔了。”他冷静地说完越过文居净走出主卧。
　　文居净看着郑砚的背影，这才松开了拳头。
　　希望发烧温度不是太高。

　　文居净走出房间，郑砚正站在饮水机前面接水，似乎是不舒服地用手指捻了捻太阳穴。文居净很快收回了目光，走回客房拿出钱包准备出去看房子。
　　身份证丢了就丢了吧，可以先让肖逸满帮忙向房东做个担保。自己再抽空去补办一张。
　　文居净一边围上围巾一边走过客厅朝门口走，郑砚又咳嗽了起来。
　　文居净站在鞋柜旁，听着那痛苦又刺耳的咳嗽声，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巴换好鞋，从郑砚家里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郑砚捂着嘴巴看着文居净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一股气血涌了上来，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急忙仰头喝了口水难受地捶了两下胸口，随后放下水杯快步朝客房走去。
　　客房里面，衣柜旁边放着两个黑色的行李箱，床头的桌子上除了一个空的玻璃烟灰缸外再无什么东西。郑砚巡视一眼房内，快步走到衣柜前打开门，发现里面果然空了。
　　他的眼睛开始发红，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已经这样低声下气，那个人还这么狠心地要走。
　　隔了半响，他才从那股难受劲里缓过来，开始思索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个人再陪自己走下去，走到自己寻找到，另一个所谓“合适的人”的时候。
　　想到这郑砚突然笑了起来。
　　合适的人？谁才是合适的人？
　　文居净不就是合适的人。
　　不是合适的人，应该是“合适的爱人”，自己真正喜欢的、配得上自己的，自信大方、魅力非凡，承接得上自己所有期望的人。
　　这个人，自己真的能遇得上吗？
　　也许永远永远不会。
　　所以他才需要文居净，需要这个次要选择，需要这个“合适的人”。
　　可现在，这个人不要自己了，连认真看一眼，都不愿意。想到这郑砚心里陡生一股恐惧，如之前的公司破产一般，自己又被卷进一个看不见的黑色漩涡，被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不安着，绝望着。
　　而这次，他清楚地明白着，这个人绝不会再回头朝他伸出一只手。
　　郑砚抬手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转过身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把文居净的两个行李箱拉了出去，放到了主卧。

　　“你看看，这边向阳的，采光好，你平常晒晒被子。。。”房东介绍着房间。
　　文居净环视着房间，刚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对房东说了句不好意思，旋即点了接通键。
　　“喂。”
　　“文居净吗？我是邱境。”
　　“我知道。”文居净笑着回答了一句，“有事？”
　　“这不打郑砚电话打不通嘛，就想问问你他现在在不在你旁边。”
　　“没有，他现在不跟我在一起。”
　　那边邱境哦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你知道他爷爷的葬礼定在几号吗？”
　　文居净心口一顿，很快稳住情绪回答，“不太清楚。”
　　“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电话也打不通，回头你回家了帮我问问他。”
　　“好。”

　　文居净到家的时候郑砚还在床上躺着，桌上放着一个体温计。
　　文居净朝床边走过去，问，“吃药了吗？”
　　郑砚好像才意识到房间里有人，睁开眼神色迷蒙地看着他，半响，才哑声道，“吃了。”
　　文居净坐到床边拿起体温计甩了两下，看到上面显示为正常体温后才递给了郑砚，“量一量，看看烧退了吗？”
　　郑砚盯着他看，接过体温计解开睡衣的扣子放在了腋下，“外面下雪了吗？”
　　文居净恩了一声。
　　“你棉袄湿了，没打伞吗？”
　　文居净从桌子上拽了两张纸，低着头边擦棉袄边说，“下得小。”
　　郑砚哦了一声，问他，“你今天去干嘛了？”
　　“看房子。”
　　。。。
　　郑砚闭上眼睛没再说话，文居净擦好了衣服，把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床头的垃圾桶。
　　。。。
　　“五分钟了吧，拿出来看看体温降了没？”
　　郑砚闻言睁开眼睛，冷着脸拿出了体温计，文居净刚伸出手想要接过来看一看，郑砚已经自顾自地举起体温计看了起来。
　　“降了。”郑砚把体温计放回了桌上，拉高了被子说，“你出去吧，我睡一觉就好。”
　　文居净恩了一声，拿起体温计看了一眼，确认了上面的温度在37℃左右以后，才将其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没几分钟，文居净重新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粥，拎着一袋包子样的东西。
　　“给你买了皮蛋瘦肉粥，起来喝点吧。”
　　“知道了。”郑砚闭着眼睛回答，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文居净放下手里的粥，看着郑砚的样子不知怎地突然笑了起来，“还不起来，一会儿凉了。”
　　郑砚猛然睁开眼睛，因为这久未听到的笑意心口徜徉起阵阵激流。他盯着文居净坐了起来，搭话道，“在哪买的粥？”
　　“前面步行街随便买了点。”
　　郑砚拿起勺子低下头喝起了粥。
　　文居净双手撑在被子上，歪着头看着郑砚，突然问道，“我的身份证你放在哪了？”
　　郑砚手中动作一顿，随即重重地扔下了勺子，“不吃了。”
　　文居净好脾气地擦去了桌上溅的粥，拿起勺子重新递给郑砚，“再吃一点，都没吃几口。”
　　郑砚盯着他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躺下去钻进被子，“不吃了，吃饱了。”
　　文居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丢了就算了吧，我再去补办一张。”
　　“随你。”郑砚口气生冷。
　　“估计要一两个月才能办好。”其实也有快的，十天就能拿到。
　　郑砚没说话。
　　“没有身份证租不了房子。”
　　郑砚刚想说话，就听文居净接着道，“这段时间，我能先住在这里吗？”
　　郑砚从被子里冒出了个头，盯着文居净看，好一会儿，他握住文居净的手柔声道，“不止这段时间，这辈子，你都可以住在这里。”
　　文居净笑，“不用麻烦你这么久。两个月之内，我会搬出去。”
　　郑砚深深地叹了口气，重新坐了起来。
　　“邱境的电话你收到了吗？”
　　“没有。”郑砚撒谎。
　　“他问你你爷爷的葬礼什么时候办？”
　　郑砚静静地审视着他，答道，“后天。”
　　“你跟他说就行。”文居净抽回了手准备出去。
　　“你真的心很软。”郑砚看着文居净的背影突然开口，意有所指地笑道。
　　文居净停住了脚步，很快回道，“下次不会了。”下次，就算你死，我也不会再留下。
　　文居净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他可怜着这个人，此刻却又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郑砚看着那个人走出去关上了门，良久，他坐了起来走到窗旁。
　　窗外，大雪漫天飘扬，不知这雪何时而起，何时变大，已覆盖了一整个城市。
　　也覆盖了谁归来时慌乱的脚印，覆盖了谁摔倒时留下的痕迹。
　　而也即将覆盖住这过往的一切温暖，只留下冬日寒冷的印迹。
　　郑砚突然有一种感觉，冬日，好像在这个时刻才彻彻底底地来到他身边，而且，在此后都不会随季节更替而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