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陨石 之 广场上的音乐盒》三茉

5、雪中烟火

　　路灯暖黄色光线柱下，清晰可见微小的雪花片排着队轻悠悠地赶着与地面上的积雪汇合，南方的雪都透着一种温柔，为寒冬里的大地万物铺上一层层薄被。
　　一夜过后，广场上已是银装素裹一片，默默就这样窝在雪被里，只在长椅上露一部分突出着，方方正正，差不多半个默默那么高。
　　清晨，雪渐渐停了，路灯一一暗去，朝阳如咸蛋黄般满溢出金灿灿的流光，从地平线上一跃而起，惺忪地张望着这个世界，越升越快，直达小城最高建筑物顶端。
　　不多久，广场上人气渐旺，卖豆腐脑和烧饼的早餐车迎接着一波一波餐客，各类商贩挑担推车地一批一批就位，一切都有条不紊。
　　默默似乎还在雪被里酣睡，忽然某只手把她身上披着的雪擦拂掉了一地，接着又将长椅上默默旁边的雪擦拂掉。默默不禁有了点小情绪，就像小孩半睡不醒地起床，免不了起床气，喃喃道，“谁呀，这是。大清早的在这不（消。。停。。）。”她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话未说完便卡住了。
　　“哼，这哪里还大清早，太阳都快要晒到你屁股咯。”这熟悉的声音，一听就是小羽。
　　“唉哟，原来是傲娇的女王殿下啊。”默默这便敞开了说话。“怎么这么一早你就出来撒欢了？”
　　“Oh , my God！今天下雪唉，我当然得出来撒欢啦。一早起来看到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给我乐的呀，当时就向老妈请示了，她也同意了，哈哈，因为妈妈也很喜欢雪。”
　　“唉哟，我的小祖宗呐，你这自从学了英语，开始天天飚chiglish（中式英语）啊”默默调侃道。
　　“哼，我这叫学以致用。”小羽缕了缕帽沿下的细碎刘海，搓了搓小手，“我去买个煎饼吃，还没吃早餐就出来见你，看我多不容易。”说着便一溜烟儿跑向煎饼摊，独留默默无奈的唉吁一口。
　　到了煎饼摊，小羽朝默默调皮地挥挥手，还做了个鬼脸。默默轻轻“咦”了一声，又道，“这家伙，就趁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在外面买吃的。”

　　煎饼摊前已簇拥了五六人，眼巴巴地看着师傅摊饼刷酱放菜卷饼。小羽边搓手边踮脚，是不是用嘴哈哈气，终于轮到她，“鸡蛋煎饼，不要加肠。”
　　“好嘞。”煎饼师傅应道。
　　这时，小羽身后挤来两个高中生，小羽侧身让位，一眼瞥见他们校服上印着“兴泰中学”。看到那几个字，小羽兴奋地差点惊叫出来，连忙捂住嘴假装咳了咳。两位高中生看了她一眼，微笑后便转向师傅，“您好，师傅，来两个黑面肉串煎饼，能不能快点，我们这赶在下课时间过来买的，着急回去上课。”
　　“嘿。。”小羽上前一步，“师傅，您先给他们做吧，我不急的。”
　　“好嘞，这小姑娘真懂事哇。”煎饼师傅乐呵呵地笑了。
　　其中，男高中生转身向小羽说了声谢谢，女生则在其身后给了小羽一个微笑，便立刻又往男生后面站了站。
　　“来，两个煎饼好了，一共八块。”男生递了八个钢镚给师傅便拉着女生奔向广场后面巷子里的学校。
　　小羽痴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仿佛跟随他们的背影小羽能去到那所高中；那是她最向往的高中，也是小城里最好的高中。妈妈常说，“要是小羽以后能考上这所高中，那小羽以后上名牌大学就没有问题了。”自此每次经过那所高中，小羽都一直看着校园大门上的校名直到视线离开。就像这次一直盯着这两位高中生直至他们从小羽视线中消失。
　　“姑娘，来，你的煎饼好咯，这个3块5。”师傅把煎饼递到小摊车玻璃柜架上。小羽这才被师傅拉回现实。“哦哦，好的，谢谢师傅，钱给你。”
　　拎着煎饼，小羽灿烂笑着奔向默默。落座到长椅上，大口大口地啃着煎饼，边啃边对默默说，“我一会想去兴泰高中溜达溜达。”
　　“我的祖宗，你这是又想整哪出？”默默仿佛一个万事通一样，说道，“那学校不是不随便对外开放的吗？据说是军事化管理，平日里都紧闭校门，一般人没办法随便进出的。”
　　“嗯，我知道的哇，但你忘了一点，每天傍晚都会让送饭的家长们进去的啊！”小羽自豪地啃一口煎饼，饶有滋味地咀嚼着。
　　“哦~”默默长长地应道。
　　“唉呼，上高中了会不会很辛苦，每天早六晚十，没有周末。据说每个月只放最后一个周天的中午，也就三个小时左右，让学生们回去洗澡。”小羽不禁唏嘘一叹。“唉，不知道初中是不是也会这样。高中这么辛苦是为了高考，初中这么辛苦那也是为了中考，这两个考试都很重要，自然初中应该也会很严格。”仰头看向天空，“我一定要考上实验班，这样考上兴泰中学的几率才更大一点。”小羽一直对自己严格要求，尤其在学校方面，因为她知道好好学习也许以后能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默默便默不作声了，每次小羽的消极情绪初露苗头时，她都会先观察观察，如果势头不对，默默便会恰到其时地介入帮助小羽消化不良情绪，不过好在一般小羽自己总能抵抗住坏情绪的爆发。
　　小羽跳下长椅，“怕什么呢。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又向天空比划了下小拳头。
　　默默恰到时机地应道，“对嘞嘛，这才是女王殿下。中国古谚语用的也是极到位的哟。”
　　小羽“哼”了一声，“不许嘲笑我。”

　　“小羽。。。”突然传来不知谁的叫声，小羽循声望去。
　　啊，原来是班长。小羽立刻把手中的煎饼别到背后，露出龇牙咧嘴的笑容。
　　一个围着围巾的平头小男孩奔向小羽，手里还拿着串冰糖葫芦。“小羽，你也来广场玩啦？怎么就你一个人？”
　　“啊，对，我自己到广场上溜达溜达。你也来了？”男生凑上前来，小羽不禁后退一步，双脸已泛起两朵红晕。
　　“对呀，我和妹妹一起来这堆雪人。”说着，两人一齐看向小男生身后不远处正在堆雪人的小女孩。男孩又接着说道，“你要不要一起堆雪人，我们刚开始。可以一起哦。”
　　小羽连忙摇摇头，因双手别在背后，这样晃动脑袋着实另小羽很别扭。
　　男生又上前一步想拉她一起，小羽便又后退一步，从背后上扬一只手，连挥了几下，“不了不了，你们玩吧，我就在这待会。”不想脸上红晕更红了，小羽感觉到双脸滚烫。
　　男生终于放弃，“好吧，那我过去了，你想玩堆雪人的话随时可以过来哈。”男生随即又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小羽，把糖葫芦棒塞到小羽手中，“哝，糖葫芦给你，刚买的，我和妹妹尝了两个，酸酸甜甜的，你应该喜欢吃。”
　　小羽小手一抖，紧张到不知该说什么，直愣愣地看着男孩，男孩给她一个浅浅的微笑，这个微笑如此温暖，小羽瞬间不自觉也露出同样的微笑。
　　男孩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对了，上次，你外套没事吧？”
　　“啊。”小羽一时没反应过来，“哦，没事了，我自己把衣服洗干净了。”小羽挠了挠脑袋，傻傻地笑了。
　　男孩也笑了，露出了左侧的小虎牙，在阳光下闪耀着独特的喜悦和温馨之光。他挥挥手，迈进人群中消失。

　　小羽一屁股坐到长椅上，背后的煎饼终于拿到面前，随双手耷拉在腿上，就连糖葫芦都没力气举起，横在面前。
　　“哈哈哈。”默默忍不住大笑，笑声中充斥着嘲笑之意，“我的女王殿下居然害羞了哟。”
　　“哪有？”小羽哼道。
　　“连煎饼居然都不好意思吃咯。”又是一串嘲笑的笑声。
　　“不许笑。再笑我就用煎饼堵住你的嘴。”
　　“你堵呀堵呀，反正你找不到我的嘴。”默默很不屑的样子，“嘿，话说回来哟，你们这位班长对你还挺关心的呢。”
　　小羽一个惊呛地回头，“你瞎琢磨什么呢？”
　　“你看看，又是塞糖葫芦给你，又是关心你衣服上墨渍的事儿。这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关心呐。”
　　小羽不假思索地答道，“他可是我们班的班长，对谁都挺好的，永远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同学老师都说他的好。”
　　“额。。”小羽竟一时凝噎，却又不服气道，“那你刚才脸怎么红成了红苹果，都快熟透了。”
　　“我。。。”小羽又被默默呛到了，不过又不假思索怼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怎么跟男生说话的嘛，可以说基本就没怎么跟男生说过话，顶多平时发发作业本，打扫卫生时跟同学们打交道。” 就小羽立刻回复的速度而言，这话应该是实话，打心里直接蹦出来的，没有经过其他思忖。
　　“那你还害羞地把煎饼藏到背后，是因为怕丢你面子么？”默默依旧不甘示弱。
　　“你这个家伙，说话怎么都这么咄咄逼人呢好意思。拿个煎饼当着男生的面吃，我可好意思。”
　　“哈哈，说来说去，我们女王殿下还是害羞嘛。”默默忍不住笑了。
　　小羽稍沉默片刻，轻轻说道，“不过班长人确实挺好的。”说着不觉脸上的红晕又悄悄地泛起。
　　“嘿，话说回来，上次衣服墨渍风波后续怎样？”默默关切道，“没把老师的衣服洗坏吧。”
　　“当然没有，我就学着平时妈妈的样子，把那衣服放在浴缸里，撒上小半碗洗衣粉，注了小半浴缸的水，把衣服足足泡了三个小时，然后光着脚丫子在浴缸里踩踩踩。踩二十分钟，把脏水放掉，再注入小半浴缸新水，再踩，再放水，再踩，就这么四五趟，就洗完啦，折腾了我一晚上。刚好踩完，妈妈回来了，妈妈二话没说就帮我把衣服晾了。”
　　“那你老师对衣服有说什么吗？”
　　“我就直接把衣服袋子送到办公室给她了，她那会在忙，接过袋子也没看就打发网我回教室了。”小羽怂了怂肩。
　　“那就好，没出问题就行。”默默甚是为小羽感到骄傲，“女王殿下还是挺厉害的呀，竟然能想到在浴缸里踩衣服，哈哈。”
　　小羽呼呼一吁，用拇指弹了一下默默。

　　天色渐暗，正在文化宫前看画展的小羽瞬间奔向长椅上的默默，边小喘气边道，“高中部差不多快休晚餐时间了，我这会就去跟着送饭的家长人混进去。”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开了，独留还未反应过来的默默安然地待在长椅上。
　　小巷对面，兴泰中学门口已簇拥着一大波家长们，他们手里各自提着保温壶，探头向校园大门内张望着，仿佛目光能穿过层层高墙直达自己孩子所在的教室。
　　门卫大叔出了门卫厅，悠悠然漫不经心地按下手中的遥控开关，校园门便徐徐缓慢打开。大门每开一点点，急促的家长们便拥挤着穿过门缝，就像漏斗一样，乌压压的人流一滴一滴从门闸口溢出。小羽就混成这成股中的一小滴，顺着大流汇过门闸。
　　一进入大门，汇入眼帘的是一片古式建筑，“这应该就是老的兴泰中学吧。”小羽自言自语道，“记得妈妈说过这老房子得有100多年的历史了，培育了不少文人墨客甚至政客。”小羽眼瞅着老学院紧闭着的红色大门和门上的黑色门匾斑驳着岁月的痕迹，遐想着自己身着古装随着一群弟子们翩翩踏上一阶阶台阶，顺着敞开的大门进入院内。四合院式的院落，中间庭院花坛，两边三五书堂，正前一大主堂，郎朗书声，只上青云。
　　恍过神来，小羽继续顺着人流向北走，走道旁便是老学院的院墙，镂空的窗户雕琢着那个年代的艺术绘画，小羽不禁看得出神，走到老学院尾部，倏地一幢是十多层高的连道高楼杵到面前，小羽仰头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左右两栋高楼，中间在六层楼处有一条长通道连接着。楼道里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断。
　　部分家长便找寻到教室里，在自家孩子课桌上铺开饭盒内的菜盘，看着孩子三两大口地扒拉着饭菜。小羽踮脚趴在一楼教室的窗户上，看看偌大的教室里半数屯在课桌上食饭的高中生，他们似乎都带着厚大的眼镜，趴在课桌上略显微驼背，青涩的脸庞上似乎总有几颗痘痘不安分着往外冒。男生都已基本是大块头，女生也都基本出落得亭亭玉立，却也不乏理着男生般短发的帅气女生。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复杂的化学公式，有几个勤奋的女生还趴在讲桌前依旧讨论着黑板上的问题。黑板右侧一栏单独画出的一片，巨大着突出着“距离高考还有525天”。
　　部分家长依旧拎着饭盒向北走，小羽移步走出高大建筑，顺着人潮继续北行，道路左侧一溜高大细长的槐树，直直地仿佛卫士般守护着这片校园。道路左侧是体育馆和操场，吃饭时间仍有不少学生在馆前的乒乓球桌前切磋球技。
　　走到最北端，小花园过后便是食堂，小羽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食堂，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就连楼上镌刻的“食堂”二字也是市里有名的书法家提写的。小羽拾阶而上，怯怯地跟在某个阿姨身后潜入一楼大堂，眼前通透明亮的餐厅内整齐地布设着长条餐桌，全是钢铁打造，一条餐桌配上是个凳子。一眼望去，甚是壮观，每个长条桌上基本都坐满了人，送饭的家人们有的挨着自己娃坐，有的没座的就站在桌旁，三两交流着，或是今天谁家的饭菜做的好，或是最近一次考试排名，学生们基本只顾埋头扒拉着大口吃饭。有些学生还在打饭的窗口排着队，橱窗后的大爷阿姨们忙碌地操勺掌盘。
　　小羽看到一位姐姐，她独自一人打了一碗面条便坐到最角落里的一个桌子，旁边无人，更显她的孤零，与周边有家长陪伴的人群形成突兀的对比。她手中捧着的那碗面条清汤寡水，连几颗菜叶子就不见得。女生却吃得分外香甜的模样，也许对于饥饿的人而言，再简单再无味的饭食也会格外可口。小羽一直安然地看着这位姐姐把碗中的面条全部吃完。小羽静悄悄地跟着这位姐姐，仿佛自己是一个护花使者一样，一直护送她回到教室，以免她太孤单。
　　随后，原路返回，出校门，回到广场上默默身旁。
　　有默默在，小羽便仿佛心有归属。
　　小羽回到长椅上，呆呆地坐着，默默问了她几声，她也不回应，好似走路走累了。
　　不觉一会倒自己开口了，“原来高中部这么大，高中校园这么美丽，高中部的哥哥姐姐们长得也好看。”
　　默默听完不忍大笑，“你这个小傻丫头，到那溜达一圈，就发此感叹？真没见过世面哦。”
　　“虽然高中校园很美好，但是，默默，你知道吗？我以前就一直听说高中生活很紧张，所以我一直害怕长大，害怕去面对升学，害怕面对中考高考。”小羽长抒一口气，“今天看到他们，更加觉得如此，黑板上那么复杂的公式我一点都看不懂，日渐长大成熟的哥哥姐姐们在这么花样的年华，却只能埋头疯狂学习，不能尽情地享受五彩的世界，他们的模样让我震撼。我以后也会过这样的生活吗？妈妈说过想要从这个小城走出去，只有好好学习。”小羽又长长地哀叹一声。
　　“小羽，你听我说，不要担忧，你想太多了，黑板上的公式现在你当然看不懂，但以后随着知识的积累，这些你都会慢慢学到的。”默默从未如此铿锵有力地说话，也许这次她觉得自己的朋友真的心情低落到谷底了，真的需要切切实实的安慰。
　　小羽眼巴巴地看着默默，寻求着安慰。
　　默默继续说道，“你妈妈说得对，对于生在小城的普通人而言，学习似乎是他们唯一能走出小城的办法，所以这里的家长们这么重视孩子的学习，当然这也是中国的高考存在的意义。但是，小羽，我想告诉你，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世界如此之大，每个人都是独特的，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存在的价值以及存在的方式，所以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学习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你应该把握住自己的青葱岁月，做自己喜欢的事，朝自己的目标奋进。”
　　小羽点点头，似懂非懂地听着默默的话，“学校时光总会是你以后回忆里的瑰宝，无论经历什么，你都应该安然处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听说，你有中耳炎？那就更加不能太辛苦，自己要多注意。”
　　“咦，你怎么知道我有中耳炎？”
　　“有次听到你妈妈过来接你的时候，问你有没有涂中耳炎的药水呀。”
　　“啊，啊，你可真是万能，连中耳炎都知道。”小羽喜笑颜开。
　　“小羽，你是个很勇敢乐观的好孩子，中耳炎是很难忍受的，但我从未见你对我喊哭叫疼，听说你暑假期间一直在打点滴，从未闹过，你真棒。”默默这么夸赞小羽，小羽瞬间刷的脸红了，脸红仿佛成了小羽的专利。
　　“唉呀，你今天怎么啦，干嘛总不停的夸我嘛，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夸奖是你应得的，你应该引以为傲。当别人夸你的时候，欣然接受吧，回复别人一句谢谢，不要推却别人的赞扬。中国人有着独特的内敛，一般羞涩于面对别人的夸奖，其实大方接受不失为一种回应方式，你们应该更自信更张扬。”
　　小羽似懂非懂，却感觉深有道理，欣然的点点头，向默默道一声，“谢谢。”
　　忽然，广场上空盛开一簇簇繁华的烟花，在渐黯的深蓝色天空渲染出五彩斑斓的画面。一声声烟火炮竹轩然打破小城的静寂。广场上瞬间聚集了一堆堆人群，仰望天空的炫彩烟火。小羽坐在长椅上，依旧悠哉地晃荡着双脚，仰着头，轻道，“立春了，新的一年又将到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