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陨石 之 广场上的音乐盒》三茉

2、空巢

　　广场正中间空地上两两成组的叔叔阿姨们形态各异地舞动着他们自认为曼妙的身姿，小羽看得忍不住笑了。人群中，怎么看也是自己的妈妈最美丽，小羽向来这么自信，不对，应该是替妈妈感到自信。
　　小羽疑惑，为什么跟妈妈一起跳华尔兹的永远都是那位带着手表的叔叔，其他人都会经常换舞伴的呀，为什么这个叔叔只跟我妈妈跳舞呢或者说妈妈只跟这个叔叔跳舞，小羽双手托着下巴塞，手肘压着双腿，直勾勾地盯着妈妈的舞伴。

　　一支又一支，终于到了休息时间。
　　小羽确认了大人们没有往长椅这边来，便拔掉音乐盒的连接线。轻拍拍盒子，“嘿，老朋友，可以讲故事咯。”
　　“其实，就在今天下午，一个老婆婆来到了我身旁。“音乐盒又压低了几个分贝。“老婆婆应该有60多岁了，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她时常在咳嗽。”
　　“整个下午她都基本坐在这儿，很多时候都是愣愣地发呆儿，偶尔嘴里喃喃几句。”说到这儿，音乐盒的声音犹如夏季暴雨天阴沉的乌云层刺出闪电瞬间爆出几声沉闷的轰鸣，小羽瞪大双眼看着音乐盒，紧张到几近窒息。“老婆婆是跟自己说话吗？”
　　“是的，我猜应该是这样的，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我也没看到有其他人跟她说话。”
　　“那，那她一个人会说什么呢？”
　　“她嘴里时不时地念起“贝贝。。贝贝。。”基本没过多久就喊几声。”音乐盒停顿了一会，好像她自己需要稍微调整下情绪。
　　“贝贝？贝贝是谁？”小羽挠了挠脑袋，一副极度思考的模样。“哎呀，想不出来，贝贝跟老婆婆有什么关系。快接着说，老婆婆后来怎么了。”小羽差点使劲摇晃音乐盒，以让她能快点说话。
　　“后来我发现，每次广场上玩耍的小女孩走近长椅，离老婆婆比较近的时候，她好像都会开始叫“贝贝”。有的小女孩听到老婆婆的声音，会回馈一个笑容。更多的时候，小女孩们也许没有听到老婆婆也许认为那是一个陌生人，对老婆婆也便不予理睬。”
　　“老婆婆好奇怪啊，那些没有理她的小女孩可能是害怕她吧，。”小羽长吸一口气，“老婆婆为什么看到小女孩都要叫“贝贝”呢？“
　　“我也感到很奇怪，所以整个下午都观察着这个老婆婆。”
　　“那快说，贝贝到底是谁？”
　　“快到傍晚的时候，有一位牵着小狗散步的老人走近，她好像认识老婆婆，称老婆婆为“李太”，还问她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去。”
　　老婆婆回答说：“还不晚，还不晚，太阳还没有下山呢，小朋友们还都在广场上玩耍呢，我也不着急回去。张太今天又来遛狗啦。”
　　牵狗的老人（张太）：“是呢，这不每天下午都要带这娃出来转转。最近外孙女没有回来玩吗？”
　　老婆婆摇摇头：“好久没回来啦，以前两个星期回来一次，后来一个月才来一次。最近这两月都没来了。”
　　“省城到咱们这小城也就2小时的车程，周末开车回来看看也挺方便啊，耽误不了多久，没事就让他们多带孩子回来看看吧。”张太缕了缕衣裳，秋风煽起地上的落叶，飘卷到长椅旁。
　　“是的，也就两个小时。”老婆婆起身踮了踮脚，“说是贝贝现在每个周末都要上补习班，根本没休息。”
　　张太挽起老婆婆的手臂，“唉，现在怎么都搞这样那样的补习班，孩子才多大啊，天天上学，那不学呆了。我家那也是，聪聪这才上幼儿园大班，他妈妈一到周末就送他学英语学画画。我一看小孩那瘦小的身板，我就心疼。”张太无奈地咯咯笑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所以，贝贝是老婆婆的外孙女？”小羽瞪大眼看着音乐盒，“他们在省城很少回来，那老婆婆是独自一人住在这座城市么？”
　　“应该是的，因为听老婆婆跟张太的谈话，老婆婆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这一个外孙女，前两年老婆婆的老伴已经去世，现在就剩下她独自一人生活。”
　　“唉。。。”小羽长抒一口气，“那老婆婆该多么多么孤单呀。”
　　“当两个老人离开时，看着她们互相搀扶的背影，我为她们放奏了一首周杰伦的《外婆》。”说完，音乐盒便又再次播放起《外婆》。
　　“今天是外婆生日我换上复古西装
　　载着外婆开着拉风的古董车兜兜兜风
　　车里放着她的最爱找回属于是她的年代
　　往大稻程码头开去把所有和外公的往事静静回忆
　　外婆她脸上的涟漪美丽但藏不住压抑
　　失去了爱情只盼望亲情弥补回应
　　大人们以为出门之前桌上放六百就算是孝敬
　　一天到晚拼了命赚钱少了关怀有什么意义
　　外婆她的期待慢慢变成无奈大人们始终不明白
　　她要的是陪伴而不是六百块比你给的还简单
　　。。。”
　　听着听着，小羽想起自己的外婆，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妈妈，妈妈也向小羽点头微笑。
　　“嘿。老婆婆经常来广场吗？”小羽拍了拍音乐盒。
　　“基本每周都会过来，只不过每次她好像会坐在不同的地方。”
　　“都是下午吗？”
　　“是的，只有下午，一般三四点左右过来，因为这时候广场上小孩子最多。”
　　“哦，好的。”小羽眨巴眨巴眼睛，“以后每天下午有空我就过来。”
　　小羽妈妈走过来，“渴不渴，喝点水。”说着递给小羽一保温杯。
　　“妈妈，以后下午我能自己来广场玩吗？”小羽边说边接过保温杯。
　　“为什么每天都过来呢？”
　　“因为很多小朋友每天放学后都会来广场玩。我也想放学后来这里玩。”
　　“不可以，你放学后必须回去先写作业。”刚刚还一脸灿烂的妈妈瞬间变了天，甩下一句“不可以”便又回到人群中。
　　小羽悻悻地低下头，拍了拍脑袋，“我该知道妈妈肯定不允许我这么干的，尤其是与学习冲突的事。”
　　“没事，小羽，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如果想见见老婆婆的话，以后可以周六下午早点过来，这样你妈妈应该也不会反对太多。”
　　小羽点点头，看着音乐盒，“谢谢你，理解我。哦，对了，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那我以后叫你“默默”吧，你一直默默地倾听着别人。这个名字很像你，怎么样，可以吗？”
　　“可以的，我喜欢这个名字。”音乐盒好像很开心，不自禁就放起了久石让的《Summer》。
　　“哈哈，哈哈哈”小羽也不自禁地随着音乐欢快地转圈圈，直到跳舞的阿姨让她播放下一支舞蹈曲。

　　回家路上，小羽坐在后座，倚靠着妈妈的后背，“妈妈，明天我们去外婆家玩吧。”
　　“哟，这次怎么想起去外婆家啦，你不是不喜欢去外婆家么？”
　　“哼，我哪有不喜欢去，我只是不想见到讨厌的表哥，我每次去他都会躲在楼梯那吓唬我。我去是看外婆，又不是看他。我以后每次去都只跟外婆呆在一起，看他还敢不敢吓唬我。”
　　“哈哈哈，好的好的。”母女两人的笑声洋洋撒撒了一路。

　　从此，每个周末，小羽都会去外婆家，陪外婆吃饭、看报纸、散步、浇花。

　　同时，每个周六的下午，小羽得到妈妈的应允，都会自己先来到广场，找到那位老婆婆，陪她说话。每次小羽还会带上一幅画，一幅她自己画的画，津津有味地跟老婆婆讲述画中的故事，直到夕阳西落，小羽再搀扶着老婆婆走下广场的台阶，最后目送老婆婆，直到她消失在落霞中，手中握着小羽的画走向回家的路。

　　又是一个周六，像以往那样小羽早早地来到广场，带来了这周她在学校里画好的画，却没有见到老婆婆。
　　“老婆婆昨天下午过来了，我听到她说这周外孙女一家会来家里玩。这两天应该不会来广场吧。”
　　小羽拽紧了些手中的画，有些失落地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她怎么也没想到，见不到老婆婆自己竟然会如此伤心，她打心里预感老婆婆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来得这么早。她不喜欢离别的滋味。
　　“你应该为老婆婆高兴，她心愿终于实现了，据说她女儿以后会把她带去省城一起住，那样，老婆婆每天都能见到她的亲孙女了。”默默就这么静默地安慰起小羽。
　　“哼，亲孙女，对，那是她的亲孙女，我只是一个路人，老婆婆不会记得我的。”小羽说着说着，不禁眼泪在她那大眼珠里打转几下，便唰得夺眶而出。手中的画越拽越紧。
　　此刻，默默恨不得自己不是音乐盒，她多希望自己可以从长椅上站起来给眼前这个善良而倔强的姑娘一个温柔的拥抱。
　　“小羽，小羽”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羽循着声音转过头，眼中模糊着泪水，透过那层眼泪，隐约着出现了老婆婆的声影。小羽揉了揉眼睛，委屈的小脸诧异着呈现一副惊愕。
　　“小羽，快去，有人叫你。”默默此刻又多希望自己能长出脚来，一脚把小羽踢过去，想到此，她不禁自己“咯咯”笑起来。“快去快去。。。”
　　小羽这才缓过来，又定睛揉了揉双眼，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小羽看着那个身影，楞视了几秒，失落地叹了口气，不是老婆婆。
　　默默静静地待在小羽身后长椅上，一时无言安慰，就这么看着小羽站立在那，抽泣着情绪。稍许，默默轻柔地安慰道，“离别是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人生必修课，小羽以后会遇到很多人，他们总会在某一天离开你。没有人会一直陪伴你。你也不会一直在某人的身边。”
　　空气依旧安静着，小羽点点头，拭去眼泪，“谢。。。谢。。。默默。我想老婆婆现在正幸福地跟家人在一起呢，我应该替她高兴的。”说完转头给默默一个微笑。
　　后来，老婆婆没有在这个小城出现，但小羽依旧每周都会带来自己画的画。这次不是讲给老婆婆，而是与默默分享。

　　“小羽两手擦了擦满脸的眼泪，“婆婆，婆婆。您怎么来啦。看我给你带来了画。”
　　婆婆一个拥抱迎接栽到自己怀抱内的小羽，“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其实，婆婆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明天我就要跟女儿她们去省城啦，可能很少回来啦，今天来跟小羽道别。”听到这，小羽的眼泪又再一次掩不住，像倾盆大雨那般一股脑泼下，她不敢出声，只是更紧地抱住老婆婆，听她说着道别的话，“小羽的每一幅画我都收藏着，看到你的画婆婆就会想起你，我会把这些画一起带去省城。小羽画画很好，以后要继续画画呀，等婆婆回来了，你还给婆婆看你的画，好嘛？”小羽躲在婆婆的怀里点点头。“婆婆给你一个地址，你可以写信给婆婆哦，也可以把你的画寄给婆婆。” 说完，老婆婆突然离小羽越来越远，越来远远，小羽怎么追也追不上，小羽使劲喊叫着，双手向前抓狂着。。。“
　　小羽从惊梦中醒来，额头已满是豆大的汗珠，原来是一场梦，老婆婆并没有回来过。
　　小羽起身站到窗前书桌旁，掀开窗帘，推开窗户，任夜晚清风徐徐抚摸她的脸庞。小羽看着窗外的夜色，回忆着老婆婆的笑容。
　　从此以后，小羽除了每周末看望外婆外，还会每月定期去养老院看望那里的老人们。她对默默说，“这里有很多像老婆婆那样的老人，我想他们也需要我。看到他们总会让我感觉老婆婆也在这儿，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