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女相：铁与血》易水莲花

41、战后余韵（四）

　　“您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我是来看病的。”
　　“呀！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凯蒂听到这个回答后立即娇滴滴地惊叫起来，她拉着奥蒂莉亚的手上上下下地检查起来，前者宽容地一笑，任由她大惊小怪地触摸自己的身体。
　　“不是身体上的不适，是我近来神经衰弱。”
　　“那可真是要命的毛病呀！我自己也有一点，失眠的滋味可太叫人难受了。”凯蒂挽着奥蒂莉亚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苦着小脸叹了口气，“我来为您推荐医生吧，我在这里有相熟的医生。”
　　能与凯蒂重逢已经大大缓解了奥蒂莉亚的神经衰弱，她对去看医生也就不大上心起来。倒是凯蒂忙忙地领着她去医生那里拜访，嘴里还温柔地絮叨着：“您现在身居高位，肯定不能放松精神，时间久了才会生起病来。要我说，您该去度个假，放松放松，没准心情好了，病就不药而愈了呢。”
　　奥蒂莉亚难得安静地任由一个女人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她的眼睛只顾黏在凯蒂的侧脸上：她和玛丽是多么相像啊，岁月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刻痕，她就像是盛开的花，依然是最好的年华。
　　医生给奥蒂莉亚的诊断和凯蒂的建议颇为相似：“如果要我说，比亚里茨海要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用百倍，您不妨给自己放放松，去好好度个假。”
　　“您看吧，我就说度假是个好法子。刚好我和尼古拉也想要去比利牛斯山，咱们不妨一起去吧！”凯蒂欢天喜地地倚靠在奥蒂莉亚身边，后者自然不会不答应这个提议：
　　“那当然好，我去安排一下手头的事，我们这就去比亚里茨。我猜它对延长我的寿命是不可或缺的。”
　　医生眼看着两个女人离开，心里却总有些异样的感觉：“就算是神经衰弱症，她的脾气未免也比常人暴躁了太多了。”
　　“我真的在这里，我的宝贝妹妹。我好像在做梦，面前是大海，在我的上面，凯蒂正在钻研她的贝多芬。整个夏季从未有过这样好的天气。”奥蒂莉亚从比亚里茨写来的信昭示着她的好心情，但收信的玛尔维妮心情可不大美妙。普奥之间还没有签署撤军协议，她心心念念的腓特烈·卡尔依然没有回程的计划。虽然两人之间的书信一直没有断过，但她总想见一见心上人。偏偏现在奥蒂莉亚在外面度假，自己只好帮她照顾孩子，这让玛尔维妮的恼怒程度大幅度上涨。
　　奥蒂莉亚可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正对自己怨怼丛生，她在比亚里茨这世外桃源过得不亦乐乎。神经衰弱的症状一扫而空不说，整个人甚至变得慵懒嗜睡起来。要不是来自柏林的公文打破了她的平静，她能再继续住上一个月。
　　“这群蠢货！”收到来信的奥蒂莉亚难得地大动肝火起来，“个个蠢笨无比！好好的一件事怎么让他们办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奥蒂莉亚骂的自然是商贸大臣和财政大臣。他们到底拒绝了奥地利加入关税同盟的意愿，而且拒绝得毫无转圜余地，干脆利落。这下子雷希贝格在奥地利的处境就愈发尴尬起来，不甘坐以待毙他给奥蒂莉亚写了信，求她答应在未来接纳奥地利成为关税同盟的一员。奥蒂莉亚也慷慨地予以允诺，然而内阁却借口首相不在，拒绝批准这一请求。雷希贝格的反对派正需要借口对他严厉抨击，眼下刚好利用这次事件攻击雷希贝格的政策全无效果。雷希贝格最后只好黯然下台。
　　“这时候倒记得我是他们的首相了！”奥蒂莉亚气呼呼地磨着牙，她顶喜欢雷希贝格，虽然他脾气暴躁，不很驯服，但他还是亲近普鲁士的。现在新换上的门斯多夫将军是个平庸无能的蠢货，还不知道到底奥地利对普鲁士政策的决策权会落入谁的手中。
　　没了度假心情的奥蒂莉亚匆忙返回柏林，她刚一安顿下来，首先去见的不是这段时间帮助自己分担公务的罗恩，而是先召见了自己的私人银行家布莱希罗德。她的银行家人脉遍布整个金融界，比之总喜欢和自己作对的大使们，他无疑更加忠心耿耿，更加有利用价值。想到挑头和自己对着干的驻巴黎大使戈尔茨和驻佛罗伦萨的乌泽多姆，奥蒂莉亚就恨得牙痒痒，发誓有一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阁下，我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祝您和祖国安康幸福，我国目前的所有胜利是凭借着国王陛下的决心，阁下的智慧以及团结一致的德意志大国的英勇壮举取得的。”被紧急召见的布莱希罗德没有丝毫不悦，对奥蒂莉亚依然恭维有加，后者也毫不谦虚地含笑消受了这一系列奉承：
　　“多谢您的夸赞。我叫您来是想问问您的意见，您说，如果我们花些钱，从奥地利手里把石勒苏益格买下来，这其中的可操作性有多少？”
　　“以我的一点浅薄的见识，这中间存在很大的操作性。只是具体要如何运作，需要回去后细细研究。”布莱希罗德稍一思索，就明白奥蒂莉亚此举意在羞辱奥蒂莉亚，壮大普鲁士，他绝不会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
　　“既然这样，就请您研究研究，最好能给我写一份报告。”
　　“即使您不吩咐，我也会这么做的。另外，我个人还有一点不成熟的看法，不知您是否考虑过，我们完全可以在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成立地方银行。这样既能提供方便的贷款，又可以帮忙募集资金，来修建贯通北海-波罗的海的运河。”布莱希罗德试探着询问奥蒂莉亚，后者了然地点点头：
　　“罗斯柴尔德家族已经答应支持了吗？不然这银行不会很快开起来。”
　　“不仅罗斯柴尔德家族，就连汉堡的所罗门·海涅家族也做出了承诺。只要您推荐一个合适的地点，银行要不了多久就能开起来。”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的。”奥蒂莉亚又和布莱希罗德问了问近来柏林的政务和财政情况，得知罗恩与财政大臣博德尔施文格闹得不可开交后，她忙打发布莱希罗德离开，自己急忙去见罗恩。
　　“博德尔施文格简直不可理喻！”这段时间和博德尔施文格闹了无数龌龊的罗恩此时怒不可遏，他拍着桌子痛斥财政大臣无能得令人愤怒。
　　“我觉得他的风湿病大概侵蚀到了他的脑子里，他把所有事情都搞得一团糟。”奥蒂莉亚也对博德尔施文格满肚子火气。
　　“还记得我们商议好的，要不要召集议会请求战争补贴的方案吗？我们都反对让国王第二次请求那些议员们给钱。”
　　“我当然记得。那些人若是同意给钱，会轻易恢复在公众中的形象，毕竟公众的头脑总是简单的。但如果他们拒绝又会损害普鲁士的名誉。这道理是多么简单！无论如何不能重新召集起来！”奥蒂莉亚立即予以了坚决的回应。
　　“可不就是这样，但以博德尔施文格为首的大臣却顽固不化，坚决要召开议会。好在因为高税收，国库尚算充盈，最后无需紧急贷款。这本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但博德尔施文格又对我提出的明年的预算案喋喋不休，真是令人气结！”罗恩满腹的苦水，一吐而空后转变成一声惆怅的叹息，“我干脆辞职了事算了！”
　　“你这是什么想法？不要瞎想！不要为博德尔施文格烦恼，他本来就是个脑子糊涂、垂垂老矣、病痛缠身的东西。明年，最迟后年，我一定让他卷铺盖走人！放心，有我在，走的人永远不可能是你！”奥蒂莉亚忙拉住罗恩的手柔声劝慰，后者被她着意的殷勤暖得心中熨帖，终于开了怀：
　　“这可说不准，万一日后是你要我卷铺盖走人呢？”
　　“我可以对着上帝发誓，你我绝不会有剑拔弩张，反目成仇的一天的。”奥蒂莉亚的誓言让罗恩感觉秋日的艳阳直戳戳地照进了自己的心房，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透着暖洋洋的舒坦。他反过来握着奥蒂莉亚的手，朝她展颜一笑：
　　“那我就放心了。说起来，你这一趟假度得可是身心舒泰，我看你都比之前丰满了不少呢。”
　　“度假的时候心情好，吃多了呗。”奥蒂莉亚狠狠瞪了罗恩一眼，干巴巴地应了一句。罗恩窃笑不止：奥蒂莉亚到底是个女人，还是不能完全免俗。
　　“看你胃口好我就放心了，晚饭要不留在我这里吃？我这儿有很新鲜的牡蛎。”
　　听了罗恩的邀请，奥蒂莉亚联想起牡蛎那微微的海腥味，正想应下，忽然却感觉胃里酸水翻滚，她只来得及掏出手帕捂住嘴，就忍不住一低头吐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是中午吃坏了肚子？”罗恩被吓了一跳，他忙起身轻拍着奥蒂莉亚的背，又叫人给她端来了水。
　　“或许是舟车劳顿，还没有休息过来吧，这几天胃口总不大好。”奥蒂莉亚并没有吐出什么，只是呕出了一些清水。她神情恹恹地靠在扶手椅上，精神格外不振。罗恩不敢再留她晚饭，赶紧派人送她回家休息。
　　“两公国的局势就算是稳定下来了吧？”奥蒂莉亚休息到晚上依然精神困乏，好在玛尔维妮来看她，两人闲话了一阵才让她不至于反常的沉沉睡去。玛尔维妮如今最关心的就是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的局势，奥蒂莉亚甚至笑言她再了解下去，完全可以考虑去两公国当总督了。
　　“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门斯多夫是个蠢人，他的政策和雷希贝格没什么不同。他还是建议让我们吞下两公国，再拿别的省份补偿给他们。但是陛下，他最怕失去祖传的土地，所以这计划没有任何可行性。”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拖延时间吗？”玛尔维妮低着头想了半晌，“维持现状，保持共管局面？”
　　“我得先在外交上孤立奥地利。雷希贝格刚刚下台，我也要探探他们的底，正好借机看出奥地利的皇帝能在多大程度上左右那些德意志小邦。”奥蒂莉亚不打算把两公国的模糊局面拖很久。
　　“孤立？怎么孤立？靠法国吗？”
　　“唔，让你说对了。玛尔，你真的不考虑来给我当个大使吗？我可以把乌泽多姆挤走给你腾位置。”缺乏忠心下属的奥蒂莉亚刚把主意打到妹妹头上，后者就给了她一记白眼：
　　“我才懒得参与你们这些人的勾心斗角，我宁可轻松些过日子。我乐意多问你几个问题还不是想推算推算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可真是没出息的丫头！”奥蒂莉亚一声哀叹，“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军队就可以凯旋了。奥地利不会坚持很久的。我之前见过法皇，也见过沙皇，他们谁也不会和奥地利结盟。就算哥尔查科夫有一点打算，我也肯定把他吓唬住了。我告诉他说，只要我一句话，普鲁士就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和法国达成协议。”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总算放心了。我现在日日夜夜都期盼他能赶紧回来呢。”玛尔维妮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她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对腓特烈·卡尔的思念和眷恋，嘴角也浮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右手更是按在心口，微垂着眼睑，口中呢呢喃喃地祈祷着，仿佛散发着辉光的圣母像。奥蒂莉亚看得一阵牙酸，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她手一撑桌子，一低头，又干呕起来。
　　“喂，奥蒂莉亚，你过分了！我怀念故人，你吐给我看是什么意思啊？！”玛尔维妮险些被姐姐的反应气了个倒仰，要不是看奥蒂莉亚呕得厉害，她简直想用手帕塞住她的嘴。
　　“对不住了，我实在忍不下去……”奥蒂莉亚干呕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漱口收拾了一番后，她竟又开始恹恹欲睡起来，连玛尔维妮几次和她说话都没听见。
　　玛尔维妮心里直打鼓，她暗暗端详着姐姐，从她宽了不少的腰围看到昏昏沉沉的神态，再联想到干呕、嗜睡、食欲不振，精神困乏等一系列症状，她忽的福临心至，震惊地有了一个极有可能的猜测。为了验证想法，她忙轻轻摇晃了奥蒂莉亚的胳膊几下：“你快告诉我，你的月事多久没来了？”
　　“有一段时日了吧，不是什么大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玩意一向不大准……”奥蒂莉亚倦倦地准备打个哈欠，嘴巴刚张到一半，脑中忽然电光石火地掠过一个想法。她那本打算掩住口的右手顿时停在了空中。她保持着嘴巴大张的状态，僵硬地扭动脖子和玛尔维妮对视。她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风化的石灰石一般，稍一移动都在扑簌簌地掉下无数粉尘碎屑。
　　“姐姐……”
　　“不会是真的……”
　　“你该不会是……”
　　“我想我不会……”
　　“不，我想你就是——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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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暴躁的妞妞……有喜了……威一乐呵呵：我老当益壮……当然，历史上的宰相家老三肯定不是这时候生的啦~~~妞妞和罗恩又来了个flag，罗恩乃也不想想，妞妞她信上帝咩？
大半夜磕着军军和涛涛，简直想写篇BL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