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了无痕》霜叶红似二月花

3、第 3 章

　　赫舍理见屋内均是长辈，心中越发沉重，正打算行礼，却听见索尼道：芳儿啊，坐下说话。

　　赫舍理便给长辈们蹲了个福，在最下面斜斜的坐下了。心道：不知道到底所谓何事。

　　索尼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芳儿啊。以后，可万万不能再穿这素色衣服了。可是大忌啊。

　　赫舍理应是，又听索尼道：现如今当今皇上年龄大了，已然到了大婚的时候了，我们家蒙皇恩浩荡，太皇太后相中你，打算明年接你进宫，辅佐皇上，主理后宫。

　　一番话下来，如雷霆万钧，赫舍理在一边惊住了。千万思绪，千万话语，不知道怎么说起了。茫然间想到太皇太后赐下的镯子，心中登时明白了。却见自己的祖母擦着眼泪，对赫舍理道：芳儿，来这坐。

　　赫舍理一时间鼻头一酸，唤道：祖母。早已是泪流满面。

　　索尼夫人抚着赫舍理的背道：这些个日子就少看些书吧，你身子弱。好好将养些，宫里不像家里，身子太弱可怎么是好，宫里又忌讳生病这些个的。

　　话还未说完，索尼沉声说道：芳儿能得以进宫侍奉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是咱们家的福气，说这些个做什么。

　　索尼夫人便眼含泪光的看着赫舍理不再言语，赫舍理看着自己的额娘不住的擦着眼泪，但是这个情况下却不敢表现的太悲，自己亦不能安慰额娘，又想起从此近在咫尺却天隔一方，自己心里愈发酸楚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索尼道：你入宫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过两天宫里就会来教养麽麽，你就开始跟着她们学习宫里面的规矩，进宫万不能没了规矩失了身份，过些时日，太皇太后会宣昭你入宫觐见，那时候和你一起入宫觐见的还有别家七位千金，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你切切要记住细细学习宫中各项规矩才是啊，到那时万不可给他人笑话了去。

　　赫舍理忙起身道：孙女记住了。

　　索尼接着又道：现宫中欲将你父亲已经升任宫中领侍卫内大臣，你应知道这个官职从不轻许，这应该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你叔父索额图也开始宫中行走，这些都是蒙主恩典，想咱们家祖上原本太皇太后家的包衣，几死几生的跟着主子，现在才有了今日的尊荣，你父亲就独独你们两个女儿。今太皇太后又相中了你，可真真是咱们家的福气啊。

　　一番话说下来，喀布拉及夫人都含泪站了起来，赫舍里看着自己的生身父母，心中万般不舍，却不知如何说起，也只有低头垂泪。

　　索尼夫人亦含泪道：老爷说的是，这些个日子里，叫芳儿搬出后院来跟我住吧，这孩子，打小就这么弱，着实叫人心疼啊。一语未完，那眼泪就断线的珠子似的又掉了下来。

　　索尼看着夫人，叹气道：也罢了。对着两个儿子道：随我来。然后走过穿堂屏风，到外面去了。索尼出去后，赫舍理强按住自己心中思绪，走到自己额娘跟前扶住问道：额娘今早进宫起的早，药还没有喝，不如现在端来喝了？

　　喀布拉夫人只管拉着赫舍理的手落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此索额图夫人红了眼圈忙上来道：姐姐可别这样，孩子看见了只怕心里更酸呢。

　　索尼夫人道：也罢了，就如老爷说的，这是喜事。今天后响就搬过来。就在我那院子的东厢房住罢。

　　二人均点头说是。索尼夫人又道：劳动半日了，身子乏了。芳儿你下去歇着，我和你额娘叔母，说会子话，你且叫外面的人进来伺候着巴。

　　赫舍理忙道：还是芳儿伺候祖母歇息吧。

　　这时索额图夫人忙拉住赫舍理笑道：大姑娘还是歇着去，这里有我和你额娘呢。你且去吧，等过会子去和你额娘说说梯己话。

　　赫舍理道：既如此，芳儿先下去了。说罢行礼出了房，看见廊下贵麽麽便道：祖母说了，端些热茶来。然后也不管翠墨，只管往前走。

　　翠墨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到，拉着赫舍理埋怨：姑娘怎的这么古怪，这大日头下的，您走这么快，若是晒出病出来可怎生是好？还不叫我，回去了谁给你端茶送水的？正说着，看见自家姑娘眼中带泪，便端的噤声不敢说话了。

　　半响赫舍理淡淡的说道：没事的。咱们回去吧。

　　翠墨一肚子的孤疑，但看着赫舍理的样子又不敢再问，只得小心扶着回去了。回去后忙招呼小丫头舀洗脸水，伺候赫舍理洗了脸。这时赫舍理突然问道，前些天做的那两身新衣服呢？

　　翠墨笑道：姑娘不喜欢鲜艳的颜色，不是叫我收了么。赫舍理叹道：拿出来吧，过会子就穿。

　　旁边一个小丫头凑趣道：莫非是姑娘的什么好日子，特特的开箱子找衣服？赫舍理只道：快去找罢。

　　翠墨偷眼看看自家姑娘的脸色，然后带着小丫头开箱子拿衣服，又招呼人烧熨斗来。这时却见赫舍理端端的坐在妆台前发呆。翠墨大奇。

　　却听赫舍理叹气道：一天大似一天了，竟还不会装饰。还是擦些胭脂的好。翠墨忙走到妆台打开一个宣窑瓷盒盖子，里面盛着一排玉簪花簪子，又打开一个描金镂空粉盒道：这是进上的，是茉莉花，玫瑰花和葡萄种碾碎了兑上珍珠粉，香料制的。别的姑娘用了都说好，咱们这还是头一回用呢。

　　赫舍理轻轻摊在面上，果然红润自然，翠墨又打开一个白玉盒子，里面放着玫瑰膏一样的东西，翠墨接着说道：这也是进上的，是用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再配上各色花露，加上玫瑰，葡萄花籽榨的油蒸叠成的。姑娘挑一点在手心，用一点水划开抹在唇上，剩下的打腮就好了，赫舍理依言装饰，果然甜香满颊。笑问到，就这样了？

　　翠墨委屈道：可不就这样了，姑娘您从不打扮，统共就这两件，您若还要，我去二姑娘房里面，借她的妆盒来用罢。

　　赫设理忙道：罢了，这样就很好了，已经很聒烦了，以后再说吧。又指着烫好的衣服说：就穿这件水红绸衫吧。

　　翠墨心中暗暗纳罕，心想自己的姑娘怎的愈发古怪。

　　赫舍里笑道：以前我不爱这些个你说我古怪，今日我摆弄起这些，怎得你又皱眉？

　　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见门口走来了自己的妹妹还有两个年级更小的表妹，都一团稚气，还未进门，便在门口抚掌大笑道：恭喜大姐姐了，真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赫舍理见是姐妹们，忙笑道：这会子不早不晚的，怎么来了，倒像下了帖子请来的，这么齐全。

　　翠墨一见笑道：可巧了，才说到二姑娘了，二姑娘就像曹操似的来了。

　　芳惠笑问：好好的编派我做什么呢？大姐姐有了好事情就欺负我，我不依，我定要拿你这丫头是问。说罢就过来作势要闹翠墨。

　　翠墨忙躲到赫舍理身后，一边帮赫舍理整理衣服一边笑道：哎呦呦，姑娘可饶了我这遭罢。您来了就快坐罢，我去给您倒茶。说罢就拿起小托盘倒茶去了。

　　芳惠这才和其他姐妹笑吟吟的坐下了，赫舍理笑道：这么大了，还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就在日头下带着妹妹们玩，也不怕晒着。

　　芳惠笑道：满院子都传遍了，说我们家大姐姐要入宫觐选了，这可是真的？

　　赫舍理不觉红了脸，笑道：你才多大，这些个事情竟比我还急，想必是想催姐姐早点出去罢。还未下旨，不要乱说，小心闪了舌头

　　芳惠急红了脸，啐道：人家拿你当正经人，把心里什么都告诉你听，你反拿我取笑，我也是听底下丫头婆子们都在议论，心里高兴，这才拉着妹妹们来恭贺姐姐的。

　　赫舍理笑道：只是些道听途说，旨还没宣呢，也未必是真。说完拉过两个表妹来，亲自帮他们拢略散的鬓发。

　　芳惠叹道：如此好事，大姐姐为什么一副不相干的样子，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说完歪着头又想了想，哈哈大笑道：这话若换个字，那就更贴切了。

　　赫舍理红脸却笑道：不和你闹，就你最伶俐，我却听不懂。

　　正值翠墨端茶进来，姐妹们说笑喝茶，翠墨亦和几位姑娘的丫鬟在一旁说笑打闹，这才听了自家大姑娘的传闻，直骇的合不拢嘴。

　　过了半日，见贵麽麽来了，众人一起起身道：贵麽麽好。贵麽麽忙蹲福直呼：姑娘们快别这样，折煞老奴才我了，又笑道：给姑娘们请安了，这边老太太说请大姑娘呢，问几时搬，老太太说了，除了贴身的、特别喜爱的物件，别的不动也无妨，这边院子还给大姑娘留着，那边都置办上了新的。老太太还说叫了两个没留发的小幺在院前侯着呢，怕大姑娘放不下的东西多，若要搬，到时候招呼一声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