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皮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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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阶梯上，与一左一右两个飞鹰大眼瞪小眼，心里很是发愁。
谷师姐知道了我在点香阁的丰功伟绩，恨铁不成钢地告诉我还不完钱就别回华山过年了，鸣剑堂没有我这么不会赚钱的弟子。我被批评的非常惭愧，但一时间想不出快速赚钱的办法。华无痴师兄看我可怜，决定把他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自作主张的帮我写了封信给朴道生。我想起云师兄的情诗事件，大为惊恐的想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从门派的信使那里拿到信的时候，鸣剑堂的弟子已经抢着看完了朴道生的回信，师兄师姐们捂着嘴拼命忍笑，拍着我的肩膀说为师门牺牲一点不算什么，让我忍耐一下。连谷师姐看到回信也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华无痴师兄一脸得意地挑眉问我这主意是不是完美无缺。鸣剑堂的空气中飘荡着欢乐的笑声，唯独我的身后冒着绝望的黑气。
我就不该相信，一个能用碰瓷和谷师姐并列华山两大人形貔貅的人能想出正常的办法。我目光发直的看着手中的信纸，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大意就是华山弟子忍受蔡居诚的暴脾气也是很艰难的。用词恳切，情深并重，把我被占便宜后失魂落魄的形象写得淋漓尽致，并威胁朴道生不给我精神损失费就上报萧疏寒，说他们武当色胆包天，对华山弟子图谋不轨。他在最后提出了解决的办法，明码标价的表示，握个小手五十两，抱一下一百两，如果更过分一点就让朴道生抬着嫁妆来送庚帖。
我读完这封信，明白了华无痴师兄的文学素养是真的好，以及他是真的皮痒欠打。我向来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有仇我一般当场就报了。与方思明山林别离的悲伤迅速的被驱散，我提着剑把华无痴师兄逼进了练功的冰河，他一游过来我就把他踢回去。如此反复，直到气消了为止。
报了仇后钱还是要赚的，我看着朴道生那个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好”，可以想象他拿到信时气得胡子发抖的样子。我思想斗争了半天，觉得不能让人家朴道长白生一回气，所以最后决定修书一封告诉师兄我捏着鼻子接受了他的主意。我也给朴道生写了封信，委婉的问了一下能不能按时辰收费，只要蔡居诚不打我，我不介意和他手牵手大半天。
写完两封信，我提气跳下阶梯，拍了拍身上的灰。点香阁迎客还要等一段时间，我思量了下，决定在金陵的街市逛一逛。
此刻正是华灯初上，岁杪时节的金陵并没有消减几分繁华，东西两市人声渐起。
我抱着剑穿梭在夜市的来往人群中，高鼻广目的胡商和西域的商人操着不熟悉的官话和买家讲价，偶尔蹦出一两句家乡的语言，粼粼车马声中飘荡着皮草的腥味和浓郁的香料气息。
月映着纱窗，玉钩斜卷起珠帘，乐坊歌姬的身影隐在缥缈灯火中，隔着玉炉升起丝缕暖香，唯见柳腰娉婷。入夜的钟鼓声被商贩的吆喝压下，沉厚的震颤带着九州烟尘坠入暮色。
入夜灯火闪烁，微风又起。金发碧眼的舞姬走出纱帐，纤细娇媚的身体折出婉转如细柳的姿态，雪白柔腻的手腕翻花拂叶般攀援而来。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躲过，冷不防撞到一人怀里。
后脑勺被什么硌得有点疼，我条件反射的护住脑袋抬头，一张面无表情的俊秀面孔就那么映入眼帘。
黑发束冠，白色道袍，肩膀上还挂着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皮草。我看了看这个不知名道长脸上很明显是被热情奔放的舞姬印上去的唇印，以及怀里一大推被小贩硬塞的杂物饰品，艰难的憋住了笑。
我眨了眨眼：“道长您玩的开心，玩的开心。”
不等那张脸上露出羞恼的神色，我转身拔腿就跑。身后一道内力磅礴的剑气撕裂喧嚣熙攘，剑器的铮鸣声冲入长空，天河凌奕，风尘满袖，属于道家的清正灵气刹那间洗去俗世的奢靡贪欲。
天地唯余幽幽迦南香。
华山和武当的恩怨大家早就见过不怪了，此时他们不躲不闪，还能饶有兴致围观鼓掌的叫几分好，我听见身旁有舞姬娇笑着给武当弟子鼓劲：“小道长加油！”
我跑进人群中，抽空回头诚恳的提醒舞姬：“他们武当大热天穿皮裘，来华山一冻就倒，身体这么虚肯定不行。”
舞姬们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几双妙目不住的飘向道长的腰间双腿，面露好奇之色。更有好事者冒着生命危险，开口问武当是不是确有其事。
“胡说八道！”
道长见我混进人群，只能忍受着围观人群不怀好意的打量，捏着剑诀的手开始颤抖，脸色由黑转青，再慢慢涨成红色。他一挥袖，指着我怒目道：“你给我出来！”
“你怎么总和我对着干，你是不是暗恋我啊？”我从人群中冒出脑袋。
“你，你你……”
教养极好的道长哑口无言，你你你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灯火流转之下，他白皙的脖颈突然爆红，还有隐隐上升的趋势。我心想这真是气得不轻，耳朵都快滴血了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微阖着眼念念有词。我掏了掏耳朵，武当念经虽然还挺好听的，但我这种每次都能把对方气得念经的人，已经听得不能再腻了。
“纯则粹，阳则刚，天行健两仪遵道恒长……”
“对不起我拒绝，情缘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我冷漠道，“而且我华山弟子，绝不会娶武当的人。”
“你闭嘴！”
道长的额头爆出青筋，他的经也不念了，也不顾及围观的人群了，反手从剑匣抽出一柄剑就要上来和我近战。
哦豁，武当想和华山近战诶。
我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在过去撩拨过这样一个道长，想了几秒觉得不可能，我是个正经人，干不来在敌人芳心里面纵火这种缺德事。
道长气势汹汹冲了过来，挡在我面前的行人顿时做鸟兽散开，我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只在他快冲到我面前的时候，抬起头对他展颜一笑。
烟锁秦楼，鸾咽鹤唳，飞燕展翅状的檐梢下坠着重重青铜铃铛，风拂过楼阁内精心养护的满堂嫣红花丛，铃声和花瓣一起飘落。道长微微睁大了眼，星光和我的影子一齐落在他的瞳孔里。
烟霭云影薄，珠帘月上，玲珑影动。
他的剑蓦然停住。
我保持着笑容伸出手，一把揪住他脸庞的两撮毛，藏在身后的剑瞬间刺出！
华山的入门课就是如何对付武当。师兄曾经拍着案板声嘶力竭道，武功可以不佳，剑术可以不精，但如果不会怼武当，对不起他们华山不认识这个人。那时候我认真的坐在第一排听课，毛笔刷刷记下这一名言。介于我是门内最小的弟子，师兄师姐单独给我开了个补习班，最后一致认为得天独厚如我靠脸就行了。我怼武当至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武当内部甚至隐隐有凶名，说明出卖色相真的很有用。
“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一套完整的素质三连，道长已经被我单手制服。见我伸手摸向他的胸口，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拼命挣扎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
“晚上。”我指了指天。
“人群中。”我又指了指身后的夜市。
最后我指着自己，对他呲了呲牙道：“我敢。”
“不行……快住手！”
我的手从他的衣领缝隙间穿了进去，从胸口一路向下直至腰腹。道长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一双沉静的眼睛已经隐隐泛出泪光，他咬着牙，紧抿的唇齿之中溢出一声很要命的喘|息。
我很迷茫，为什么我就摸一下他的钱袋，这个武当就摆出一副我要对他做什么的忍辱负重脸，要知道我对道士是真的没多大兴趣，一个蔡居诚就够我受的了，更何况……我打量了下道长的脸，遗憾的想他并没有方思明千分之一好看。
“你放心，我不会娶你的。”我安慰他道，“我马上就好——”
指尖已经碰到了荷包，我捏了下厚度，刚打算满意的抽出手，耳边突然响起了道长含着哭腔又咬牙切齿的声音。
“斩无极！”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委屈和愤怒结合得这么微妙，就好像我和他有什么欲说还休的过去一样，不由愣住了。这一愣错过了最佳的反应时间。斩无极，兕望月外加武当轻功，一套推开控人的连击，我就那么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轰了出去。
天悬星河，深紫色的夜幕星月邈邈。我在空中艰难地把荷包塞到了怀里，又艰难的在空中开了个盾，争取落地不会摔得残血。耳畔是绵密的风声，余光瞥见画堂春深，红纱半裹着曼妙肢体的女子来回穿梭，一股浓烈妩媚的香气钻入鼻腔，我的眼睛一下子发直。
完了，下面是点香阁。
弹剑啸歌的三秒无敌让我并没有感觉到砸破屋顶的痛苦，破碎的砖瓦和灰尘纷纷落下。我颤巍巍的从满地残骸中爬起来，装作风尘迷眼闭着眼睛一阵乱摸，口中喊着这是哪里我看不清，就想装瞎一路摸着出门。
“呸……哪个没脑子的敢在我房里闹事！你——”
熟悉的目中无人的声线，我捂着眼睛的手顿了顿，慢慢落了下来。
“穷鬼？”蔡居诚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隔着尘埃烟雾，我看见他蔚然风流的眉眼带着笑意，尽管这笑意看起来下一秒就要骂人一样。
“这么久才回来，你在外面玩得挺高兴啊。”
果不其然，我还没站起来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哼哈二字绕耳不绝。几天的时间原来可以很久，原来点香阁不知什么时候被蔡居诚单方面认为是我家，我痛苦的捂住了耳朵，背过身去。
这一转身，我终于看到了房间里的第三个人，也就是蔡居诚今晚要接接接待——
我努力仰头，自己的脑袋都快要和地面平行的时候，才看到了这个嫖|客的头顶。传说中的九尺壮汉，毫不夸张的满脸横肉，我心惊胆战的看了眼他盘踞着青筋的胳膊，觉得他一掌可以捏爆我三个脑袋。
我站在壮汉投下的阴影中，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蔡，蔡居诚是我的人。”我结结巴巴地说着，后退一步挡在蔡居诚面前，两条腿都在发抖，“你，你，你不能睡他。”
我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这就体现在虽然我现在已经吓得快要跳起来了，但想到蔡居诚要是接待了这个壮汉我明天就可以给他收尸，还是很努力的站了出来。
“你要想碰他一根手指。”
我绷着脸，目光空洞的说道。
“除非我死。”
我想我真的是一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皮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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