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6 选择 ...
-
Flag可能真的不能立。
立了就要付出代价。
烛韵深站在天阶上这样想着，手指轻轻动了动，然而终究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
缘分，终究还是差了点什么，才能修成正果。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
一天前，被俞白拒绝后，霍阳曾认真思考过原因。
虽然凭借他的脑子无法理解那个夜晚俞白脸上复杂的表情，但是他一边哭一边想还是自觉明白了什么。
他迟到了，那天不是大师兄的生辰，还有，他的礼物不够好。
对，俞白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师兄，他就要准备最好的礼物才能做他的弟子。
那一瞬间霍阳醍醐灌顶，觉得自己变聪明了。
所以，半妖·霍阳·弱智决定去神宗宝库-------“拿”东西。
对于他来说，世界上没有善也没有恶，只有好或者坏；没有应该也没有不应该，只有能或者不能。
拳打脚踢他的神宗弟子是坏，保护爱护他的俞白是好，所以他认为为了俞白而杀死其它弟子很合理。而从小以来，他的东西从来都是别人给予的，同时，他的东西也从来都是被别人夺取，所以，他夺取别人的东西成为自己的东西也很合理。
而让他觉得不高兴的，就是有人会挡在他前面，让他“不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来到神宗之前，他的第一个原则曾经被挑战过，但是没有关系，因为徐离死的时候他并不在场，所以后果并不严重。来到神宗之后，他的第二个原则总是被不断地挑战，但是也没有关系，因为触发他妖性的必要条件------“好”没有出现。
但要命的是，矛盾冲突之下，他人生的信条第一次结合在了一起------
这一次，很多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切身领悟到一个道理：
半妖不是人。
而龙，容不得被冒犯。
“救命啊！救命！救命！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镇守宝库的小弟子在血泊中拼命往外爬，崩溃地大叫，试图远离大火中央的东西。
站在大火中央的人只有四五岁孩童的身量，瘦弱矮小，没有肌肉，但皮肤之下的每一寸骨骼都坚硬如铁。他的黑发狂舞，遮住了巴掌大的脸，只露出一截布满鳞片的下巴，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喘息声很重，像是一个庞然大物在呼吸，喷薄出满山的火焰和血水。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过来！我不想死！求求你……”
小弟子哭喊地越加绝望，却还是不能阻挡一步一步走来的半妖，只能在血泊中挣扎，徒劳地抱住身边长老的尸体。
霍阳竖瞳猝然亮起，瞬间锁定了瑟瑟发抖的小弟子，他的眼里红色光华流转，忽明忽暗，冷漠至极。
这是属于兽类的瞳孔，没有半分感情。
没救了……小弟子茫然的看着霍阳举起双手，最后叫了一声母亲，狠狠闭上了眼睛。
“竖子尔敢！！！”
银白的巨剑刺破云端呼啸而来，猛烈的冲击波几乎将周围的树木全部掀翻，冲天的火焰都被死死地压没了！霍阳从喉咙底放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双爪弯曲后足用力迎风而上，生生从杀意凛冽的空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两方对峙，半圆冲突，方圆百里毁于一旦。
“霍阳！我妻救你于危难，教你读书识字，予你神宗结界令牌让你来去无忧，今日你却屠我神宗弟子，盗我神宗宝库，其心可诛！吾必杀之！”
“妖就是妖，哪怕披上了人皮，也非人哉！”
万剑归宗，浩荡而来，天地被山海般磅礴的剑影笼罩，如盘古初开时混沌不清。掌门立于其中，大与小对比的极致让人望而生畏，却又热血沸腾。
这就是修士。
霍阳红色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清醒，喃喃说出了某个名字。
徐姐姐……
天黑了。
……
“咚------------”
“咚------------”
“咚------------”
三声钟响，惊起飞鸟一片，群山沸腾。
事实上，昨晚神宗宝库一带搞出的动静太大，众弟子也没人睡得着觉，全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此时听到神宗传唤的钟声，全都急急忙忙地去往了将台山。
茅草屋内，烛韵深缓缓睁开眼睛，漠然地看向窗边洒落的晨光。
“活着吗？”
“咩……活着。”
“那可真是遗憾。”烛韵深轻声说。
“不怪你哒，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阻止霍阳那小鬼大开杀戒，”小咩抖了抖羽毛尖，“都是命了。”
烛韵深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推开门，御剑而起前往将台山。
将台山，神宗的祭祀、审判、处刑之地。处刑之地名为不悔崖，不悔崖被盘山山脉所包围，然独立于盘山山脉，无一处相连。神宗在盘山山脉上建造了一圈围栏用以隔离，并在主峰上修筑了天梯用以观刑。
烛韵深到时，弟子已经来了大半，乌泱泱的围在围栏周围，掌门也已经站在了天阶尽头，在盘山山脉主峰山巅若隐若现，下面则跟着神宗的各峰长老，各个负手而立，宝相森严。
“俞白，过来。”掌门淡淡开口。
烛韵深一顿，道了声“是”，飞往天阶，翩然落下。
底下因为他的出现一阵骚动，众弟子虽碍于掌门长老不敢大声喧哗，但却还是忍不住兴奋地对同伴做了点小动作以表达内心的激动。
被锁在不悔峰刑台，全身骨骼尽碎的半妖也轻轻动了动脑袋。
“俞白，你就在这罢，好好看着。”掌门和颜悦色，甚至还伸出手拍了拍俞白的肩膀。
那一瞬间，烛韵深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肩膀蔓延到四肢白骸，让他身体微微发僵。
张洛山是想要杀了他-----------如果他再肆意妄为的话。
烛韵深眼角微挑，眼睫半垂，遮住了眼睛里的神光，只恭敬地对掌门弯了弯腰：“是，掌门。”
“俞白，不要让为师失望。”张洛山放下手，语气淡了些。
神宗自十万年前创立之时，就以灭妖扶人为宗旨，踩着血淋淋妖骨成为了大陆第一宗门。所以，神宗对付妖道绝对是最专业，最系统的，尤其是为妖族独创的刑罚，其威名如雷贯耳，大陆无人不知。
“霍阳半妖之躯，神宗怜其身世未曾杀之，然昨夜此妖屠我门人数百，恩将仇报残暴嗜杀，今特公开处刑，望众弟子引以为戒，对待妖类，切勿悯善！”
“放---------------！”
烛韵深突然想起许久之前看过的神话，那个名为普罗米修斯的男人为人类偷盗火种却触怒了天神。神将他锁在高加索山，令他承受风吹日晒，又命秃鹰日日啃食他的血肉，日日夜夜不得解脱。
八匹饿狼咆哮着朝着霍阳冲去，口水从牙缝里流出，还夹带些许紫红碎肉。
趴倒在地的半妖一动也不能动，黑发下的一只眼睛空洞地盯着天阶尽头的白衣人。
“荷荷--------”狼的前肢重重按住了半妖的身躯，迫不及待地撕下了一大块血肉，喉咙深处发出一阵让人魂飞魄散的低吼。
霍阳全身的骨骼几乎被掌门打成了碎渣，原本就是凭强悍的血脉在苟延残喘，此时被群狼啃食，痛得连惨叫都无法发出。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着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呼吸。
耳朵。
肩膀。
臀部。
手、脚。
狼围成了圆，尾巴僵硬地垂下，观刑的弟子只能看到从其中探出的，一只不断颤抖的手，而那只手在下一秒就被狼牙咬碎了。
或许不久之后半妖就会变成一堆碎肉。明明知道人妖势不两立，明明知道刑场里慢慢断了呼吸的孩童是妖非人，但是围观的弟子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烛韵深突然有些茫然，大脑阵阵发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他嘴唇颤了颤，一只脚轻轻动了动。
“咩，你要想清楚。”
小咩的声音让他整个人清醒过来。
“你救不了他，还会把自己搭上。”小咩声音有些飘忽，“我们不但会任务失败，还会踩到方舟的红线，想想玉良，想想她付出的代价。”
“你想方舟给你附加那些可怕的禁则吗？”
他停住了。
或许周而复始，他仍然胆小如鼠。
终究还是，一无所有。
“维，送给你。”
天光从灰色的云中透出，漫山的野花摇曳生姿，有人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以后，你就跟随我吧。”
少年金色的长发有生命般浮动，轻轻扫过他的脸颊，温暖，干净。他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
……
烈日烤灼着大地，那八匹狼被执行弟子击毙，霍阳残缺的躯体开始修复。
他还是不死。
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放------------！”
半妖布满鲜血的脸扭曲而残破，他唯一一只完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天阶的尽头。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呼救。
因为他知道，俞白不会救他的。
但目光触到那个人冷漠淡然的脸，半妖的大脑依然空了一瞬间，泪水从眼眶静静流淌而下。
他终于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勇气。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2.6 选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