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在修仙》蜀山卧月眠霜

27、中国古代间谍群像

　　楚乔传看到第二十集，发现身为“谍者”的女主角在经历了一系列武力值培训之后，没有成功地完成一次间谍任务就因为与男主角的误会而提前结束了职业生涯，不能不说有点可惜。毕竟作为一个人物设定和对白用词都有抄袭嫌疑的本子，以“谍者”为核心可算是它最大的亮点了。那么假设女主角继续为男主所用，作为一个古代的间谍，她会被委派什么样的任务呢？

　　一、女特务的日常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间谍可以追溯到约四千年前。

　　《左传·哀元年》云：（少康）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豷，遂灭过、戈，复禹之绩。

　　少康是夏朝君主，在他成长的年代，王权早已被寒浞所夺。浇和豷分别是寒浞的两个儿子。“使女艾谍浇”就是让一个叫“艾”的女子去浇的地盘从事间谍活动，为其最终灭过（浇的封地）打下基础。夏朝毕竟太遥远了，如果你看过电视剧《大汉天子》，也许会记得那个面相看着就十分伶俐的反派女配刘陵。

　　刘陵为淮南王刘安之女，史称她聪慧善辩，很有当女特务的潜质，于是刘安就给她充分的金钱支持，让她在长安城中探听消息，结交汉武帝左右亲信。

　　《史记·淮南王传》云：王有女陵，慧有口辩，王爱陵，常多予金钱为中诇长安，约结上左右。

　　少康复国成功，而刘安因谋反罪被处死，虽然两个历史事件的结果不同，但女间谍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却很一致。总的来说，就是女性可以利用性别优势深入敌营获取信任并得到有价值的情报。要应征这份工作，伪装和交际能力是必须的，武功其实并不重要。

　　当然了，除了花时间培养女间谍打入敌人内部，直接用重金收买敌军统帅的枕边人也是一个办法。当年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围困在白登山时，多亏了冒顿单于的老婆说了一句“两主不相困”，才得以脱身。冒顿妻是收了汉军的好处滴。

　　二、宇文玥的原型：韦孝宽？

　　说到宇文这个姓氏，不难联想到西魏权臣宇文泰。网上有人说宇文玥就是宇文泰，也有说他是宇文泰第四子的，其实两边都对不上号；所谓的大梁谍者萧玉又似乎借鉴了南朝宋长公主刘楚玉的设定，可见这种古装偶像剧虽然从史书中汲取了不少灵感，但通常没有一对一的历史原型，而往往是将多个历史人物杂糅。

　　宇文玥这个角色，大概是借用了宇文家族的姓氏来彰显他尊贵的身份，而他善于用间谍这一点，又有西魏（北周）名将韦孝宽的影子。

　　·伪造书信

　　根据《周书》记载，东西魏对峙之际，东魏将领段琛的手下牛道恒常在两国边境煽诱民众，使西魏守将韦孝宽十分头痛。为此韦孝宽派间谍东去，想办法获得了牛道恒的手迹。接着他令擅长书法的人模仿牛道恒的笔迹写信，信中表示愿归顺西魏，然后让间谍故意将伪造的书信遗落在段琛军营。段琛见伪信后果然开始怀疑牛道恒，从此牛道恒提出的各种计策都没有被采用。故事的结局，是韦孝宽利用敌方内部互相猜忌的契机发兵突袭，一举擒获了段琛与牛道恒。

　　宇文玥窃取燕洵家书是怕他激怒皇帝，韦孝宽伪造书信的目的则是离间敌军，前者为防止内乱，后者是破敌之策。

　　·编造歌谣

　　北周有韦孝宽，北齐也不乏名将，如段韶、斛律光、兰陵王高长恭，都是国之藩篱，深为邻国所惮。而韦孝宽除去斛律光的手段，却是不费一兵一卒。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树不扶自竖。”这是韦孝宽请人编写的歌谣，在北齐都城邺广为传唱。

　　“百升”即“斛”，“明月”是斛律光的字。“高山”暗喻北齐高氏，“槲”是“斛”的谐音。歌谣的意思是斛律光要取高氏而代之。彼时北齐权奸穆提婆、陆令萱、祖珽等人正有加害斛律光之心，他们顺水推舟，将谣言添油加醋之后禀告给北齐后主高纬。不久之后，后主下令诛杀斛律光。

　　闻知斛律光已死，北周武帝宇文邕高兴得大赦境内。《李卫公兵法》云：“历观古人之用间，有间其君者，有间其亲者，有间其能者，有间其助者，有间其邻好者，有间其左右者，有间其纵横者。”所谓“间其能者”，就是使敌国有能力的人不被重用、甚至惨遭诛戮。历史上被三言两语离间的能臣不只斛律光一个，还有赵国名将廉颇、李牧，燕国名将乐毅，项羽“亚父”范增，魏国信陵君魏无忌，南唐大将林仁肇，明末将领袁崇焕……

　　李牧、信陵公子本身也是善于用间之人，但却逃不过因间而废的命运。定北侯要是听说过这些人的故事，也许会明白君要臣死的理由往往不是臣子是否有谋逆的动机，而是是否有反叛的能力。

　　三、兵法云：死间……死间是什么？

　　《楚乔传》中女主角与男主角的决裂，始于女主发现男主角的爷爷宇文灼是假死，还打算让她去大梁做死间。话说宇文灼自称间谍家族的大佬，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女主角发现自己假死的秘密，这智商也基本告别特务工作了。而且所谓的“死间”，顾名思义，就是九死一生。历史上“死间”的打开方式通常是根本不让谍者知道自己是“死间”，以免他们临阵反戈。“间事不密，则为己害”，当宇文灼在密室中洋洋得意地说要女主角去做死间而女主角就在隔壁偷听时，我真觉得魏国皇帝查封谍纸天眼这种智障机构非常明智。《孙子兵法》中将间谍分为五类：“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

　　“因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

　　因间，又称“乡间”，就是用乡民为间谍，相当于在敌方区域收买线人以获得情报，或者利用乡民散布谣言以迷惑敌军。

　　内间，指收买敌方官员/权贵作为内应。如冒顿单于之妻，就等于做了一回刘邦的内间。

　　反间，即策反对方间谍为我所用，或者明知某人是敌方间谍而不戳穿，故意对之泄露假消息，从而使敌人获得不实的情报。如岳飞抓到一个兀术的间谍后，演技爆发地假装将之误认成了刘豫（金国扶植的伪齐皇帝）的手下，对他说起刘豫曾和自己约定诱杀兀术。间谍将此消息带回之后，金国很快便废掉了刘豫。生间，是用有智谋的人做间谍，最后谍者得活着回来作报告。春秋战国时期的许多说客、纵横家都可被算作生间。

　　死间，则是让间谍传递假消息给敌方，当敌方发现我军实际行动与情报不符后，难免会杀谍者泄愤，除非谍者能在混乱之中逃生自保，否则多半命归黄泉。

　　贞观四年，李靖破突厥颉利可汗于阴山，战败的颉利可汗表示愿意谢罪并内附，唐太宗即派鸿胪卿唐俭前去抚慰。然而其实颉利可汗归降之心并不坚定，李靖恐其亡入漠北，遂与李世勣相约再发兵击之。彼时身为使者的唐俭还在突厥军中，若唐军背约，则唐俭性命堪忧。但李靖说了一句：“唐俭辈何足惜！”果断趁突厥放松戒心之时发动进攻，等于是让唐俭做了死间。好在后来唐俭趁乱逃归，这位身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莒国公才没有死得不明不白。

　　“君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揖山东隆准公。

　　入门不拜逞雄辩，两女辍洗来趋风。

　　东下齐城七十二，指挥楚汉如旋蓬。

　　狂客落魄尚如此，何况壮士当群雄！”

　　李白所吟的“高阳酒徒”，指的是刘邦谋士郦食其。“隆准公”即刘邦。楚汉相争之际，郦食其去劝降齐王，使齐王撤去了防备汉军的重兵，以七十余城降汉。他本是诚心去受降的，但韩信忌妒他的功勋，依然率军攻齐。齐王以为自己被郦食其欺骗，将之烹杀。

　　“举大事不细谨，盛德不辞让”，是郦食其自知在劫难逃时说的话。谋大事者不拘小节，有盛德者无惧责难。当国家利益在前，郑武公可以出卖女儿诛戮忠臣，李靖能置同僚生死于不顾，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残酷，“青春励志”的古偶剧毕竟无法承载。

　　古偶剧给我们看的，大概只能是一个为了男二和女主角有感情戏可演于是选择背锅并拒不自辩的男主角，拿着他的反物理定律冰雪箭守在大牢门口，做一个闪闪发光的绿帽侠。

　　注：郑武公事见《史记》——昔者郑武公欲伐胡，乃以其子妻之。因问群臣曰： “吾欲用兵，谁可伐者？”关其思曰：“胡可伐。”乃戮关其思，曰：“胡，兄弟之国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闻之，以郑为亲己而不备郑。郑人袭胡，取之。

　　PS：本文主要参考清代朱逢甲所写的《间书》。另，我看剧看得很不仔细，如果有说错的地方请见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