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泛不饭

4、肆章

　　“我说少当家的，您真的把贺礼这事交给这么一家小裁缝铺子了？要不，咱再考虑考虑。”

　　说话的是陆立言的跟班，大家都叫他虎头，为人朴实勤快，几年前当劳工被人欺负的紧，正巧赶上陆立言带着一伙人去打架，也顺道帮着他讨了个公道，后来就死心塌地的跟着陆立言了。放在富贵人家可能觉得不至于这么报恩，可是对于那些个穷到命都保不住只能拿力气办事养家的人来说，短他一分钱都是在讹命。

　　“小铺子？你没看那么一个大小姐都不惜登门求件衣服，还嫌人家手艺不行？”

　　陆立言没那么看重招牌和名声，心下也对于虎头的好心提醒颇为不解，明明虎头也曾因为不够有身份被人看不起，在帮里这么些年待下来，却也慢慢开始在意那些个面子上的东西。

　　“虎头，送礼，最重要的是心意。我若是砸钱找个名贵的卖家为我爹量身定制，那可就是故意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了。”

　　虎头听罢顿悟，只觉得脸上羞愧的发烫，连着支吾了几声也没想好怎么为自己解释。陆立言也没给他时间再别扭，直接给了他一件差事。如释重负的虎头马上退出门，办事去了。

　　这件事相比之前的要简单许多，盯住罗瑛。

　　“哎，芳在姐，那小霸王真要你帮他做衣服啊，该不是盯上你了吧，咱们那件事，不会露馅了吧！”罗瑛自路上碰见陆立言之后，吓得一个星期没敢露面，生怕连累余芳在。但是总也睡也睡不好，生怕第二天去了“工力”之后，看到一地疮痍。

　　“哪那么巧，就让他识破了。再说了，要做一份寿礼，怎么能那么随便。莫要带着恶意揣测他人，我现在都有些后悔，那天光顾着担心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给打了。”

　　余芳在一边说着一边咬断了手头的线头，看着完工的绣片，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绣片放到一旁又拿起了新的。

　　“芳在姐你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你没看到那小霸王那天的表情有多恐怖，任谁都会觉得他有什么不好的意图。再说了，你才和他实打实见了那么一面，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你怎么就向着他说话了啊。”罗瑛说的认真，还带着三分委屈，小手拿起余芳在刚绣好的东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

　　余芳在瞄了一眼委屈巴巴的罗瑛，小嘴拧的就差挂件衣服上去了。再看她紧抓着手里的绣品，“哎哎哎，不高兴别拿我绣好的东西撒气啊，都捏皱了。”

　　罗瑛听罢更是委屈了，把绣片一松，背过去不说话了。

　　看到罗瑛这般脾气，余芳在偷偷笑了一笑，也不急着哄对方，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哎呀，你说也真是怪了。明明要说这件事，倒霉的可是我。偏偏有人在旁边急得连蹦带跳的，像个小兔子似的。巧是不巧，最近我还就想说天气转冷了，绣个兔子样式的绣片缝到兔皮上做个脖套，还就是给某个小兔子的。”

　　罗瑛瞬间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奇怪，我说送小兔子，你搭什么话啊。”

　　“我不管，我听见了，说话算话啊，你已经欠我一件衣服外加一个脖套了。”

　　这孩子真好哄，余芳在心想着。

　　屋内的嬉笑都传到了门外的陆立言耳朵里，得知罗瑛又一次来了这间店铺，陆立言之前的小小怀疑也就放大了。结果在旁侧身听了片刻，果然得到了应证。哎，怎么真就让一个女人给打趴下了，真没面子。

　　“看在你替我说好话的份上，我不跟你算这账了。”陆立言小声的说道。

　　“是有人在外面吗？今日不营业，麻烦改天再上门吧。”余芳在的耳力很好，被抓包的陆立言只好现身装作没事一样进了门。

　　“那个，我来看看衣服。这不工期已经一周了吗，想着要是样式上不满意，还能提前做个修整。”陆立言说这话时带着点心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对余芳在，总有种面见自己干爹的感觉，那股子又文邹邹又刚韧的劲儿，让他颇为不自在。

　　“陆先生还挺细心的。刚做好肩上的两个绣片，你看看吧。”

　　陆立言拿起绣品细细端详，细腻的针法，寒松的样式，根根银丝犹如冬日的冰霜，点缀在松柏上。别人贺寿的衣服都是走大红大紫的喜气风格，余芳在却反其道而为，厚重典雅，不失气派。

　　“我当天只是提了一下老人家舞文弄墨又守旧，你就记下了。余小姐的眼光果然独到啊，看的我都有些眼馋，想从你这订制一件衣服了。”

　　余芳在没想到陆立言会这么直接的夸赞自己，局促的双颊不自觉的有些泛红，手头的绣针也不安分的扎了自己一下，结果屋里响起了两声叫唤。一是罗瑛的“哎呀”，二是陆立言的“没事吧”

　　这一男一女齐齐的关心，余芳在有些发怔。陆立言手比较快，拽过了余芳在的手查看，见没有什么血珠，也就放下了心。只是这一动作太过迅速，等意识跟上来了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

　　罗瑛气急败坏的拉下陆立言的手，“芳在姐光是赶你这一笔单子就已经忙不过来了，你还吓她。没看见她现在一刻不停的赶工吗，你要是催的紧你可以找别处，干嘛还追上来监工。”

　　陆立言被训的突然，看起来软糯的大小姐竟然也会发这么大脾气，只是眼下自己确实像是那么回事，嘴上说着放心，私下跑来打着幌子监工。这可真是...

　　“罗瑛，别胡闹。”余芳在制止了罗瑛的气急败坏，方才扎到的手指还有些许的灼热。“陆先生别在意。你想从我这订衣服我当然开心了，等这一单完成了再为您做，看您是要里衣呢还是外面穿的。”

　　“一件长衫吧，留着在家穿。”陆立言本想说全套都来一遍，看了看余芳在刚才扎到的手，心里不觉得软了一下，就算是喜欢，也别让人家太劳碌了。

　　在家穿？余芳在对于这个说法觉得有些新奇，这个小霸王在家竟是穿长衫的。想起陆立言提及自己的严父颇为孩子气的样子，自己竟脑补出这小霸王挠着头在家苦背《论语》的模样。

　　“你笑什么？”陆立言看着余芳在嗤嗤的笑了两声，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什么。”余芳在收敛了嘴角，只余下眼睛还眯眯的带着笑意。这样的余芳在有些俏皮，陆立言看的有些恍惚。

　　“痞子穿长衫，谁信。”罗瑛小声的嘟囔着。

　　陆立言听到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想要好看的衣服，把自己在家的糗事也兜了出来。“怎么，瞧不起江湖小伙读书啊。”

　　两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陆立言，这回罗瑛算是彻底对小霸王没了偏见，说完对方痞子连带着余芳在都有些提心吊胆的，结果让陆立言这样毫无攻击力的气话给逗乐了。一时间屋里的仨人相互看来看去，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