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泛不饭

3、叁章

　　叁章

　　入秋了，二当家的生辰也快到了。陆立言打听到有这么一家“工力”店，专门设计服装，趁着手头闲散，就打算去看看。

　　和着小巷由西向东窜流的风，头顶上还有点乌云，这是个要下雨的天。

　　从铺子口悠悠地走出这么一位大家闺秀，撑着把油纸伞，隐约有股花香，陆立言的眼睛不由得被吸引了，这姑娘好像在哪见过。

　　待姑娘也和自己对上眼，身子一震，脚步也紧跟着加快，陆立言更加坚信，这姑娘肯定是见过的。可是陆立言向来是出了舞厅就开始人五人六，大街上拦住姑娘不让走路，那要让家里那个爹知道，得挨多少罚。

　　罗瑛可是吓得不轻，这小霸王怎么今天从这儿路过了，没认出来我？那芳在姐那边应该也不会认出来，现在回家，芳在姐那里不会有事的吧。

　　“哎，姑娘，前面就是工力服装铺吧。”陆立言想着，我当街问个路总可以了吧。

　　罗瑛吓得伞一哆嗦，完了完了完了，他是去找芳在姐的。“您，您是要做什么去啊。”

　　“瞧你这话说的，去服装铺能干嘛啊，我家老爷子要过寿，我去定制件衣服，听说那家店的针线活一顶一的好。”

　　陆立言观察着姑娘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表情，为难的样子实在是有趣，突然脑中灵光乍现，想起了这么一号人物，还真是...巧啊。

　　“那家铺子今天关门了，一会要下雨，您还是改天再去吧。”

　　陆立言没细打听这间铺子的规矩，见这时间不过晌午刚过，一时纳了闷，不过是要下个小雨，连店门都关了，这是要做生意的人吗？不过，没准是眼前的丫头藏了什么猫腻。想到之前猜测可能是女子对自己动的手，陆立言对这家店铺倒是多了几分兴趣。

　　“哪有大中午关门不做生意的。”说罢长腿一迈就走了人，只听着身后的人急匆匆的想要说什么，陆立言没细听，脚下的步伐愈加的大步了起来。

　　“今天芳在姐说是要去送货来着...”罗瑛望着陆立言的背影，小声的补了这么一句。

　　陆立言盯着“工力”二字，快把店铺的牌子盯出了个洞。他爷爷的，关门也就罢了，人都跑了，门前立个小牌牌：送货去了，有事挂铃铛。陆立言哪知道铃铛这回事啊，眼睛瞥啊瞥，看见旁边绳索上挂着一个铃铛，上面还附着字条，拿下来一看，“十一号，加急，三天来取。”
　　十一号？三天后不是都二十号了吗，难不成这里做个衣服都得排号？

　　正当陆立言看的认真，身后下起了雨，雨势由小转大，颇有一种留客的感觉，可是奈何前面就是一个躲雨的好地方，却门庭紧闭。

　　“来做衣服的吧，怎么在外边候着，别淋着了，进屋吧。”

　　余芳在见雨滴落下来，就忙忙的交待完手头的事情，一路小跑着回了店，看到门前站着一个衣服稍有些破损的年轻人，心想大概是急着缝补，也就一边绕过男子用钥匙打开了门锁，一边招呼其进门。进了门后，余芳在又急忙去一旁炉子上架了水壶烧水，注意到自己身上淋了雨，又绕到一旁柜子拿了两条毛巾，一个搭在了自己肩上，另一个迈着步子去递给了刚进门打量着屋子的男子。

　　一直火急火燎的余芳在这才看清了眼前的男子。

　　陆立言从被搭话到进屋子全程是有些愕然的，该怎么说呢，本来自己这样等着还有点火气，可是忽然从背后蹿出了店老板，只到自己肩头的小个子办事干净利落，没多余客套就赶紧把自己带进了屋里。要说这店给人的感觉是冷淡，这老板给人的感觉就是贴心了吧。

　　“喝点热水行吗？”余芳在举了举自己已经空了的茶叶罐，有点不好意思。来的都是客，就算是小霸王也要好生的招待，可是囊中羞涩，连个茶也供不起，余芳在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稳稳当当的人，端方的样子似乎和之前犹如二人。

　　“可以。”

　　陆立言注意到门里还有一块牌子，“门不开不迎客，排号定周期，不是裁缝。”陆立言读到这笑了笑，真不会做生意。“老板，您这生意能做起来，不容易啊。”

　　余芳在把热水端了过来，挨着陆立言旁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开始就把人都得罪了，之后再有什么，也就没什么了。万事开头难，要是我也像他们那些个开店的，这样细的活，也会变成粗活的。”

　　其他的店铺开张，都会巴着客人似的，活揽的多做的多，可是开不了多久也就生意淡了下来，余芳在的店铺倒是没淡过，排着号画着单，均下来倒是一年的活都有，来的人也都讲究，知道慢工出细活，也更看重设计。陆立言知道眼前的店主这是追求品质，人穷志不短，倒真在绵骨里生出韧性。

　　“也是。不然我也不会慕名而来，请你为我家老爷子做个衣服。”

　　“陆先生不需要做一身吗？总穿有些磨损的衣服不得体。”

　　陆立言愣了一愣，这话可没外人敢说的，也就二当家那老爷子，每次只要回了帮里，就得换好一身干净崭新的衣服，要不然免不了一顿说教。可是像陆立言成天离不开拳脚刀剑的人，衣服哪有那么容易新那么干净啊，结果帮里私下都叫自己破衫的拳脚书生。

　　“你怎么知道我衣服总是磨损啊。” 虽说确实不得体，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子，陆立言可就不怕被训了。

　　“前几日连着瞧见了你在街头打架，衣服没有不破的，加上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发现，你衣服后背有点开线了。”

　　“所以老板这是想多拉一单生意？”

　　“我是觉得”余芳在瞧着陆立言话里带着戏谑，一贯的清冷性子也被激的想要顶上两句，可是半句话说出来，想起之前自己还给过人家脑袋一花瓶，气势一下子又弱了回来。“我是觉得，人可以饿死，但不能臊死。这些块布，是体面。”

　　这样认真的回答，让陆立言有点尴尬，和一个严肃的人开玩笑是什么感觉，还真是面对着干爹十一年了，都没学乖。陆立言没想着对方会这么直着回复，这话要怎么圆回来，就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你对谁...都是这样直言直语吗？”陆立言挠了挠头，满脸的苦恼。

　　“也不是。”余芳在突然意识过来自己面对陆立言，说的话有些认真过头了，像是急于为自己声辩，可是等话抛出去之后，才觉出刚才这人的话也许并没有什么恶意。“抱歉。”

　　“老板怎么称呼啊。”看着余芳在纠结的小表情，似乎下一秒就要一番解释，怕极了长篇大论的陆立言立刻先发制人，把话题扯了出去。

　　“余，我姓余，名芳在。”

　　“我是陆立言，你应该有所耳闻了。这次来是给我干爹定制一件生日贺礼，他老人家五十大寿，平时喜欢舞文弄墨的，是个很正经又守旧的老骨头了，你看有没有什么合适他的图样，工期一个月能赶制的过来吗？”

　　“这...要是排单，一个月有点勉强。我能问一下具体是什么时候的生辰吗”

　　“十一月初七。”

　　现在是农历九月廿一，也就是说离生辰还有四十六天。如果是一个半月的工期，兴许可以赶一赶。

　　“一个半月，您看怎么样？”

　　一个半月，意味着衣服要从图纸到成衣的过程全部由余芳在一人定夺，和客人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快工又要出细活，如果做的不好，礼物也没有修改的余地。这对于店面的招牌，还有陆立言本人来说，都是个需要斟酌的事儿。

　　“到时候各方道上的人都会来祝贺，你可要把事情办妥了啊。拜托了。”

　　他竟然把这个活真的交给了自己？余芳在接下这单加急谈妥了价格后，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陆立言倒是挺轻松的，反正余芳在和那老爷子性格如出一辙，衣服做出来肯定也合胃口。不过可不能让这丫头过的太舒心了。

　　“就像你说的，衣服是体面。我们青帮到时候办寿宴，你就当天把衣服送过来吧。这衣服到时候也会是整个青帮的体面，各个道上的人都会来，这一回你体面了，往后你可就忒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