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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疑是他乡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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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在那已经有些溃烂的伤口旁徘徊了一阵,最后终于挑准了一点泛着暗沉颜色的皮肉猛地刺了下去。
二十五在上方凄厉叫出了声。
她已经有些怕了,脸色像死了一样的惨白,头脑混乱间再也顾不得许多,涕泪横流地哭了出来:
“四十九……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你行行好……”
两脚羊没有理她的惨叫声,一只手竭力地压住她挣扎不已的脚,一只手拿着匕首轻巧地打了个转,绕着箭支挖出了一块暗红色的皮肉。
“啊!……”
二十五痛得不能自已,在那一瞬间竟爆发出了不可忽视的力量来,抬脚踢开了两脚羊手中的匕首,满脸泪水地在床上哀叫不止。
“你要杀就杀……”
她额上冷汗不住地滑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感觉。
两脚羊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用衣服包着擦去它身上沾的泥灰后又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火将枯草烧得噼里啪啦的作响。
匕首被她拿着烤得微微泛红,两脚羊看了一会儿,便又将它拿了回来,走到床边一把捏住了二十五的那只脚。
脚上因扯去了原先那聊胜于无的布,又因了刚才二十五奋力挣扎的那几下,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伤口便崩得更大了些,血曲曲折折地蔓延到了她的整个大腿处,将她的腿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显得格外可怖。
两脚羊皱了皱眉,侧过头去对朝她怒目而视的二十五道:
“你配合些,再动再流出些血来,我也救不了你了。”
二十五却哑着嗓子吼道:
“谁他女良的要你救啊?!”
“……”
两脚羊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捏着刀沿着方才挖出来的缺口再次刺了下去。
二十五惨叫一声,伤口血流如注。
两脚羊不敢再蹉跎,捏紧了她的脚第二次将一块腐肉挑了出来,身上因二十五的挣扎与不配合已溅了满身血污。
那箭支开始微微松动,匕首便再一次被送了下去,沿着铁块微微晃动,小心翼翼地挑着第三块腐肉。
二十五的叫声渐渐地小了下去,她一动不动倒在床上,眼角因疼痛不住地流出泪水来,凌乱的发已被冷汗浸湿,绝望地感受着那匕首一刀又一刀地在伤口处打着转,轻轻地挑处一块又一块的肉。
好疼啊!
好疼……
汗水从她的睫毛上滴下来,猝不及防地落进了二十五的眼睛里。
她的眼前兀地浮现出以前兽人替她们打回的一只野猪来。
它被她们架在木头上,火烧起来的时候眼睛也还睁着,她们兴奋地围在它的身旁,一刀一刀地割着它身上的皮肉……
二十五想起它在火中看着她们的眼神。
它似乎又活了过来,眼睛在她的面前一眨也不一眨地盯着她——就像是最后火停了之后,它睁大了眼睛,黑漆漆地看着她们将它分食殆尽的模样一般。
二十五忍不住全身发抖。
床下已经有了不少带了暗红的肉,插入她脚中的箭开始随着二十五的颤抖而微微颤动,已经可以将它拔出来了。
两脚羊放下刀,看向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二十五:
“我要拔箭了。”
她冷静道,语气依旧平静地没有丝毫起伏。
二十五的眼睛向下瞥了瞥,又猛地移开了视线——像是已经看见了自己那惨不忍睹的腿,于是只得嘴唇上下动了动,声音虚弱地躺在床上说了句什么。
两脚羊听不清,便放下匕首走了过去,附在她耳边问道:
“你在说什么?”
二十五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地亮得骇人,竭尽全力地支起了头——咬住了两脚羊的耳朵。
!!!!
两脚羊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一出,她几乎立马便感到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微微吃痛,开始皱着眉挣扎起来。
二十五感到自己被她狠狠地推了一把,登时开始头昏脑涨,她觉得自己已经将她的耳朵咬出了血来,于是便又松开了两脚羊,偏头吐出了嘴里的血沫,
“你不得好死,”
她冲两脚羊喊道,
“你不得好死!!!”
“……”
两脚羊木着脸看了她一眼,转身立刻走到了床尾,手起刀落,猛地一下将箭支拔了出来。
二十五在上方又是一阵惨叫。
两脚羊一面将箭支扔去了一边,一面去抓那些草灰:
“看来你还有力气。”
她说着,手上捂着草灰,用力地捂住了二十五的伤口,
“那就好办了。”
二十五呜咽出声。
门前兀地传来一阵拍打之声,两脚羊手里抓着草灰,和着二十五那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将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敲门声还在继续。
两脚羊看了奋力想弄出更大动静的二十五一眼,默不作声地又抓了一把草灰洒了上去:
“阿九?”
她语气稀松地唤道。
阿九在门外敲门的声音顿了顿:
“四十九……?”
很快,两脚羊略带了稚嫩的声音便又在屋内响起:
“是我,怎么了?”
阿九听她这一声应答,心中不祥之感越发浓重——她心下觉得奇怪,可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
“你快开门,”
她说,
“十七要回来了。”
“嗯。”
两脚羊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又抓了一把草灰,同时又拾起了先前特意被她放在高处的缠在床上的布来,再一次地重重地按在了被草绳封住嘴的二十五脚上:
“十七姐姐看见油菜花了?”
“……”
阿九顿了顿,偏头看了一眼背上气若游丝的十七:
“……没看见,但她很高兴——快过来开门罢。”
“嗯。”
两脚羊在屋里应道。
门外的阿九等了半晌也不见两脚羊过来开门,终于忍不住,她将十七放下来,让她靠在了门前,自己透过门缝看去——
却只见门洞皆被人用密密麻麻的草绳封了起来。
阿九蹲在门前愣了半晌,鼻尖隐约闻到一丝血腥味来,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眼前闪过早上两脚羊对她说这话的模样来。
磕磕绊绊,词不达意,惜字如金。
阿九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试探着朝里面叫了一声:
“二十五?”
屋子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两脚羊一把捉住二十五想要再次挣扎的脚:
“别再乱动了,再动我就让你昏过去。”
说罢又再一次拿起了匕首,开始一刀一刀地割掉去那块布上的脏污之处。
二十五的脚上密密麻麻地洒满了草灰,她开始感觉到那处地方流出的血渐渐地少了起来——最后完全凝了起来,只散发着微微的疼痛,上面的草灰似乎使得她的脚沉甸甸的,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支起身子,看着两脚羊一刀一刀地割断她的布,神情专注,手法娴熟。
“……”
二十五沉默了一会儿,竟依言安分了起来。
左右阿九已经察觉了出来。
——果然没过多久,二十五听得屋外有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阿九气喘吁吁地跑在兽人的身边,对他嘱咐道:
“您撞开门就好,可千万不要伤到二十五和四十九……”
两脚羊终于割完了布,她凑近二十五,一把握住了她的脚:
“别乱动。”
说罢便一截一截地将那布往二十五的脚上缠绕起来,动作轻柔,全然没了刚才将草灰涂在她伤口处的狠戾样。
门也在这时终于被撞了开来。
满地的鲜血与狼藉。
匕首被两脚羊和从二十五身上挖下来的腐肉扔在了一起,此刻那上面已附了几只绳虫,嗡嗡嗡兴奋地振动着翅膀,如狼似虎地啃食着这来之不易的大餐。
阿九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扑向了二十五:
“放开她!”
两脚羊却动作未停,在二十五的脚上从容地系了一个蝴蝶结,这才慢吞吞地将脚放了下去。
“好了,完了。”
她悠然自得地说。
回头便被暴怒的兽人提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
她正好滚到了那几块腐肉的旁边,惊得绳虫纷纷飞起,在她的头顶恋恋不舍地盘旋着。
兽人看见两脚羊偏头吐出口血沫来,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支匕首,将刀刃对向了他:
“我是在救人!这么生气干什么?”
“想杀了我,以命偿命吗?”
兽人于是又再一次扑了上去。
两脚羊惨叫了一声,手里握着匕首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阵风似的从阿九和二十五的身边跑了过去: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愤愤道。
兽人在她身后穷追不舍,渐渐地两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提起气来,化作了两团互相追逐的黑影。
“我呸!”
两脚羊握紧了匕首,飞也似的跑下山来,朝林子的外面跑去:
“我不救她……她才会死!”
“愚昧!”
阵阵厉风吹拂而过,将树上本就不多的叶子全都一股脑刮了下来,兽人在林与路的交界处终于愤愤地止住了脚步,看着两脚羊满手鲜血地跑去了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