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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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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不必后厨的工作轻松,首先穿他们的工作服就很冒险。
一条带着兔尾巴的连衣短裙,短的那种程度基本上就是泳衣的标准了。这条连衣裙领口基本开到了肚脐,幸亏经理允许我里面穿那种宽大的文胸,不然基本和卖肉没有区别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出岗了,没有娇羞,没有不习惯,下单,去冰箱拿,陪饮一杯,一个流程流流利利,直到莫雪和李集她们的出现。
“先来一打吧。”李集说。
“冰的,还是常温?”我头也不抬,跟她们也没有必要客气。
班长周洋站了起来,说:“你怎么在干这个?”
“出来混。”我说,我重复了一遍给她们听,“啤酒一打,鸡翅四串,鸡柳四串,羊肉四串,橙汁一杯,水果沙拉一叠。请问还有吗?没有这边就给您下单了?”我猜那杯橙汁是给莫雪的。
李集点了点头说,“下单吧。”
我拿了一打上来,问,“都开?”
莫雪笑了笑说,“开,为什么不开。今天大家出来开心,李集请客,我们尽情吃喝!”
我拿了啤酒钥匙,一瓶一瓶的开,动作熟练到,旁边的服务员都替我点赞。
我数了数啤酒盖,有三个是中了的,我又去拿了三瓶,这次没有再来一瓶,我收好啤酒钥匙,离开。
经理见我今天忙得团团转,过来跟我谈话,“我们这里虽然是按钟算工资的,但老板也会看个人表现办事,这是奖励你的五十块钱,拿着吧。”
“谢谢经理。”我说。
换下工作服的时候,已经夜里两点,没有公交车回家,我只能去我妈妈那过夜。
我在医院病房里洗了澡,洗了头发,把从酒吧里的气味尽数洗清。
妈妈的指甲已经很长了,再不剪就很难看了。我从护士那里借了指甲刀,剪了一半,护士来查房让我关灯睡觉了,我才睡下。
第二天起来,妈妈的手指就在我怀里动了动,我起身看她,她眼角还有泪痕,她很努力地吐出两个字,“上课……”
我看了看医院的钟,已经早上九点多了。
这次上课迟到,已经没那么侥幸,数学老师让我站教室外边,一站就是一节课。
下课的时候,数学老师从我身旁经过,说:“不想上学就别来!什么玩意。”
我冷冷的笑了笑,踢了踢脚,都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
我回到教室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周洋扶的我。
莫雪冷嘲热讽,说,“做不了就别做,那么要强做什么!”
我和昨晚在酒吧的几个人都明白她说的话,不过我懒得搭理她。
上电脑课的时候,我还是和周洋请假了,周洋理解我的痛处,也没有再问。
我趴在桌上,试着抬起这双不利索的腿,眼泪总是不听话,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这时,李集从我们教室门前经过,抱着他的那个篮球。
“要去看校医吗?”
我撇开眼,根本不屑和他多说。
他抱着球走开了,我回头来,看了看操场外,那些活泼的少年常常映衬着我的心,叫我既向往有渴望成为她们那样的人。
过了一会儿,李集拿了瓶跌打酒进来,扔下他的篮球就开始给我摸药酒,在我的膝盖处。
“不用。”我推开他。
“涂点,涂点会好很多!”
“不用,不要,我不需要!”我一而再再而三推不开他,只能狠狠地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打的我的手都疼,我站起来,说:“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我知道自己走不远,我只能跑到学校楼顶,在七楼高层没有人的角落,自怜自艾。
我说过,不许再哭,不许再苦,可是我没有办法!长久以来,生活的压力,他们和我的对比反差,叫我不得不哭。
周五的一个晚上,在我下班的夜里,李集等在酒吧对面。
依旧是夜里两点,依旧是要去我妈妈那儿,可他却偏偏出现在这里,等我。
“许珂,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我停了停脚步,风把我的头发吹得很散很乱,我咬咬牙,还是洗耳恭听。
“我喜欢你。”
我心中无味杂陈,他一定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他,讨厌他自以为是,讨厌他把自己对别人的可怜当成是喜欢,同情我的人多了,他算老几?我横穿马路,才要跳栏杆,却被他一把抓住。
“我喜欢你,不是同情,不是可怜!”
“喜欢我,喜欢我什么?”我把口香糖吐了,抓着他的肩膀说。
“……”他看着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根本就是在同情可怜我!谁稀罕!?嗯,谁稀罕!”我拍拍他的胸膛,跳过了栏杆,过了马路对面。
有时候我明明流不出眼泪了,可我的眼睛还是那样疼,我趴在电线杆上,把喝的那些啤酒全都吐了出来,吐的干干净净,吐得我都觉得我前胸贴着后背了。
周六我弟来医院照顾妈妈,他说妈妈要经常走动走动,要出去散散心。
他背着妈妈到了一楼的院子里,静心修养。
妈妈叫他的名字,“许奕,许奕,我的儿……”
弟弟拥着她,把耳朵凑到她嘴巴。
我削了个苹果,让她吃,她抓着我的手,说:“带你弟弟去找你爸爸!”
我手上的苹果突然掉在地上,尘封的回忆突然涌现。
“姐,爸爸不是死了吗?”许奕问我。
“他是死了。以后我们家再也别提他。”我拿了轮椅过来,说:“妈,这边风大,我们回去吧。”
弟弟有些茫然,把妈妈抱到了轮椅上,眼神却开始迷惑不解看着我,愣在一处。
回到家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要问我。
“姐,我们的爸爸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有说过要去找他。你们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他是死是活儿,我们管不着!”
“可妈妈现在这样,我们更应该找到他,他是我们的爸爸,他应该对我们负责任!”
“可他就是没有!他不仅抛弃了我们,他还要打骂我们,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姐我小时候挨过他多少鞭,你也想象不到他是如何把妈妈按在桌椅上敲打的!你想像不到,他吃喝嫖赌的样子有多叫人生恶!”
“可是,现在我们,我们需要钱!姐,你去酒吧卖力,你能承担多少?你不可能!我,我们有爸爸可以依靠,就算他打我骂我们,至少妈妈不会死无归宿,你明白吗?”
“你想都别想!”我关上门,靠在门,不想听多一言一语。
我们的确是有爸爸,可就是这个爸爸把我们赶上了绝路,叫我们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爸爸,这在我眼里,就是个可笑的词!
到现在,他打在我身上的伤痕还历历在目,我怎么可能再回到那个恶魔的身边,怎么可能让许奕回到他身边!
许奕一早就出去了,我以为他拿篮子出去卖了,结果不是。
我去医院,果然他在。
我站在门边,听他和妈妈叨叨。
“妈,我真的好想好想见见我爸。”
妈妈的手指一直在抖动,她很想摸他的头发。
“妈,我才十五岁,我想过些以前没有过的生活。我想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我想像个小孩一样,天真快活一天,哪怕是只有一天!”
因为许奕的这句话,我再次走近了许家镇。
已经十几年的事情,弟弟那时候才三岁,我也才六岁,离开这里已经十几年了。乡里邻居的,都不认识我了。
我就站在村口,找人打听许坚的消息。
“许坚啊,上个月开三轮车出了车祸,现在还躺医院里呢!”村口的大叔说。
“哦,那她老婆呢?”
“老婆,早就跟人走了!”
“老婆不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吗?怎么走了?那孩子呢?”
“孩子?小的那个跟许坚一起坐三轮车,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就是那种挖泥机撞的,大的那个在家里,一个姑娘家扛起一头家,你根本就不知道她们家多惨。对了,你说你是谁?电视台下来慰问的?”
“不,不是。”我想了想,又问:“他们家里的老太太在家吗?”
“老太太在家,老太太就是挑菜出来买那个,不过估计已经买完菜回去了。你要是想找她,我认得她们家,我带你去。”
“谢谢大叔,不用了。”我假装有事要离开。
真是报应,当年他抛弃了我们,又从外省买了个女人回家的,没想到如今孩子死了一个还剩一个,老婆又走了,他许坚也有今日。
“不过我听说,许坚那两孩子还是隔壁老王家的,许坚这个人,作孽太多,每想到现在造现世报了。听说,他还想找回以前那个老婆,想要有个儿子给自己送终,唉,当年是他抛弃了人家的,现在要找回来,你说他是不是活该!”那大叔想起来什么,就跟隔壁的人在议论。
我停了脚步,心想,既然他要有人给他送终,那自然弟弟回去了,他欺负不了他,更何况,他要是出车祸撞拐了,也自然欺负不了任何人。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大叔,我再问一问,许坚在那家医院?”
“在市里,他变卖了两块田地,才有钱治他的小命。你要找他,出了村,搭个公交两块钱在亮金医院下车就行了。”
“哦,谢谢大叔。”
我不知道什么亮金医院,我只知道以前那里叫亮金药馆,我妈妈就是带着我三天两头往那里跑的。
只是可笑,许坚无数次送我们进去,现在自己也躺里面了,这就是现世报。
亮金医生我还认识,不过他也已经有五十多了,这里不是什么大医院,是家小门诊,他告诉我说,许坚在屋里躺着,我就去找他了。
他就那样躺着,躺在病床上,一直在叹气。
我门也没敲,冒然的出现,把他吓了一跳。
“你,你,你是……”
“我来找你,是谈条件的。”我坐下来,漫不经心。
“你是许珂。”
“废话少说。”我拨了拨头发,现在的我,高高在上到,让他触不可及,他再也别想欺负我!“你想让我弟弟回来,让你们许家后继有人?”
他的眼中显露出那种渴望,真叫人痛快!
“这就是我谈条件的砝码。”
“什么条件?”他面露惊讶,不敢置信看着我。
“过了今年我就满十八岁了,我以后不会跟你。所以,我要替我妈妈替你儿子,多谋些钱财。”
“难道我死了之后,钱财还能拱手相让?”
“你死没死,什么时候死和我无关。”我出言怒吼。
他住嘴,闭着眼,模样看上去再也不是从前凶狠的许坚了。
“我妈妈中风了,当初为了跟你在一起,离家出走,跟我外婆也断了联系。以后她要是真有个什么万一,我希望她可以葬在徐家许坚的地上,这是条件之一。”
“好。”
“许奕他还年轻,他需要钱来生活,在他十八岁之后,家里所有的一切都要任由他安排。”
“我活不过两年了,两三年后的事,自然留给他来处理。”
“你的钱财我可以一份不要,但是我弟弟必须要有百分之九十,不管你有多少留给你那个丫头。”
“好。”
“如果你做不到呢?”
“我们写份遗嘱吧。”他说。
“写。肯定写,写完了遗嘱我再来看你,不然,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知道,她们在哪里?也再也不会有人给你送终,至少没有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