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歌尽满长安》星斗阑干

5、第五章

　　日出熹微，沈练君和萸瞳便起床洗漱，生火做饭。而陆青蔓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伴随着敲门声是略显尴尬的管家说道：“我的小公子啊，小姑娘一家人都还没睡醒呢，你莫要吵醒人家。”

　　贺兰敏之不耐烦地说道：“这都辰时了，我卯时就起来练剑了，她们怎么可能还未起？”说罢他指着屋顶烟囱“你看看，那炊烟袅袅，定是在做饭呢。”

　　管家无奈说道：“纵是人家在生火做饭，那也是不便打扰的呀，不若我们也先回去用饭，一会等他们吃好了，我们再过来可好？”

　　贺兰敏之只好作罢，嘴里嘟囔着：“恁多规矩，要是外祖母在就好了。”然后跟着哭笑不得的老管家回去了。

　　陆青蔓也无心再睡，便起床洗漱，正好沈练君两人的早饭也做好了，一家人便这么围着桌子吃了早饭。刚打开门正去院内练琴，敲门声又悄然响起。

　　沈练君开了门，正是吃过早饭去而复返的贺兰少爷。沈练君把他引进门，笑盈盈地说道：“贺兰少爷来了，青蔓正要练琴呢。”昨天夜市几人就已互通姓名，但是管家对其府上仍是有些遮掩，沈练君和萸瞳也什么都没问，心知官宦人家怕自己有求于他，徒增烦恼。

　　贺兰敏之冲沈练君、萸瞳二人打过招呼，便兴冲冲跑到石桌旁坐好，作势洗耳恭听。

　　陆青蔓却并没有立即开始弹奏，她兴奋地告诉贺兰敏之：“姨娘说今天教我唱歌呢。”

　　原来昨天夜里回来之后，沈练君哄着陆青蔓的时候，唱了一首歌，陆青蔓觉得好听，也央求着让沈练君教她，沈练君便答应了第二天教她唱。

　　沈练君听罢也笑着应允：“既然答应了你，我还会跑了不成？来你抚琴，我来唱。就唱你现下练着的《子衿》”。

　　陆青蔓轻抬素手，在琴弦上拨弄起来，清绝温婉的琴音在院内弥漫开来。沈练君开口唱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日月往复，韶华不复。庞眉皓首，思君如故】

　　一曲下来犹如黄莺出谷，鱼游浅溪，其中深意似低诉，似乞怜，深情也带着怨怼，听得贺兰敏之连连拍手示好。

　　陆青蔓也称赞道：“姨娘唱的真好听。”沈练君军笑笑说：“你也学着唱罢”。陆青蔓试着唱了一次，只因第一次唱，有些瑕疵，沈练君帮着纠正了几处，又教着唱了几次，竟然就连贯沉稳，好似熟练。或是年少，没有唱出原曲中的深闺怨怼，却有几分年轻气盛的质问，反倒让此歌别有一番风味。

　　萸瞳听罢，笑着对沈练君说道：“这丫头真是奇才，音律天赋极高啊。不仅唱歌学得快，熟知指法之后，我手上的常弹几首曲子，她也是练了几次就会。”然后沈练君却并没有太过高兴，反倒愁眉深锁，小声对萸瞳说道：“萸瞳，你可记得当年春满楼的舞姬红缨吗？”

　　萸瞳一怔，当年有一位妇人家贫，自卖到春满楼做杂役。而这位妇人的女儿红缨在楼内耳濡目染，跟着舞姬们学会了歌舞，且舞蹈天赋极高，老鸨见此女善舞，便劝说红缨卖身春满楼，并以其母卖身契相挟，也再三保证其卖艺不卖身，红缨年少，哄骗几句便签下卖身契。然而红缨虽小，在歌舞方面的天赋却是让人惊叹，短短数月，竟有喧宾夺主之势。最后却因楼内一位舞姬嫉恨，命人哄出楼，劫走后惨遭凌、、辱抛尸江中。

　　萸瞳低声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前车之鉴，你的卖身契也未能赎回，青蔓涉世未深，是该小心些。”

　　沈练君点点头，把陆青蔓叫到跟前，缓声说道：“青蔓，以后在楼里，你还是装作哑巴，万万不能唱歌，听见了吗？”

　　陆青蔓虽是不解，但也乖巧地点点头。萸瞳也在一旁说道：“你姨娘是为你好，不过你这天赋若是荒废也是可惜，不若这样，我这儿偏僻，鲜少人家，练君你可在我处教她。”沈练君也认同道：“如此甚好。”

　　一旁听了许久的贺兰敏之也和陆青蔓一样一头雾水，但他可不是言听计从的陆青蔓，他疑惑问道：“唱歌好听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呢？”沈练君解释道：“不是不能唱，只是现下青蔓年纪尚小，若是过于高调木秀于林易摧折，很多事情怕应付不来。”贺兰敏之又问道：“那何时她才可光明正大地唱歌呢？”沈练君拿这个刨根问底的小家伙也很没办法，只好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等她长大了，嫁人了，有人保护她了。”贺兰敏之听罢举着手说道：“那等她长大之后嫁给我，我来保护她，我要一个人听她唱。”

　　听着这童言无忌沈练君和萸瞳忍不住笑出声来，而陆青蔓却是羞红一片。

　　此次过后，贺兰敏之便天天跑来听陆青蔓弹琴，而沈练君也隔三差五来教其唱歌，陆青蔓天赋惊人，居然只听几次就都弹唱自如，沈练君也自叹弗如。若假以时日极有可能超过沈练君，这让沈练君欣慰之余开始担心起陆青蔓的将来，并默默为其做着打算。

　　就这样又过了月余，东方刚露出鱼肚白，贺兰敏之便敲响了萸瞳院子的大门。

　　“你要走了么？”陆青蔓看着背着小包袱的贺兰敏之开口问道。

　　贺兰敏之点点头，一起玩闹了一个多月的伙伴，要离开时颇有不舍，但也无奈说道：“我外祖母病了，家里命我回去看顾，而且我要去学堂念书，这老宅怕是很难回来了。”

　　陆青蔓听完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道：“那你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考科举，做大官。”萸瞳跟她讲过，平民子弟若是苦心读书，他日科举中榜皆是人中龙凤。

　　贺兰敏之点头，然后从包裹里掏出一个拿着刀剑的泥人玩偶，递给陆青蔓：“喏，这是我师傅送我的大侠人偶，我师傅说他很厉害的，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保护你！”

　　陆青蔓接过泥偶，正要说些什么，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公子，马车套好了，我们要赶路了。”贺兰敏之回头应了一声，然后转回头跟陆青蔓说道：“我要走了，你唱歌真的很好听，我还会回来听你唱歌的！”

　　陆青蔓“嗯”了一声，低声说了句“保重。”贺兰敏之也点点头转身出门，在门口等候的管家把他扶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疾驰而去，望着远去的车马，陆青蔓头一次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萸瞳安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若是有缘你们还会见面的。”

　　就这样随着贺兰敏之的离开，陆青蔓的生活也渐渐平静。平淡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四年过去了，陆青蔓的琴技突飞猛进，萸瞳告诉沈练君说自己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导陆青蔓的了，陆青蔓跃跃欲试说要去楼里帮沈练君伴奏，沈练君笑着应许了。

　　接下来陆青蔓在楼内给沈练君弹了几日琴，没了娄艺捣乱，沈练君唱歌轻松多了，效果出奇的好，芸娘竟还分了些赏钱给陆青蔓，拿到工钱的陆青蔓开心极了，央求着沈练君叫上老师一同去醉仙楼吃顿好的。沈练君也开心极了，便和萸瞳说好明日一起去醉仙楼吃顿饭，萸瞳也为陆青蔓感到高兴，非说要多点几个菜。

　　然而正当这一切都是美好景象之时，一件事的发生，将几人彻底打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