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靖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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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宦官尖利的通报声传来：“靖敏公主驾到。”
只见靖敏手上拿着一卷大红妆缎制的谕令，飞快地走了进来。她径自越过了月绾依，走到御座前，向夜铭行礼。疏束贵妃旋即绽开笑脸，反观月绾依，脸霎那间白得骇人了。
虽然月绾依来到宫廷时琉璃皇后已经离宫，未曾见到过皇后亲颁的手谕，但教引女官的话她从未敢忘记。――中宫谕令一般根据颜色轻重分为三级：红色，黑色，以及白色。中宫谕令一下，任何人都不能反驳。最起码，在至曼国后宫从未有四帝族的皇后的亲颁谕令被太后或者皇帝驳回。
她知道她无力回天！
只听得靖敏的声音缓缓响起，月绾依的脑海一片空白，她知道靖敏带来了琉璃皇后的手谕，她也知道凭她自己是再也做不了什么了。她只好乞求地看着夜铭，希望他能出声为母亲说些好话，哪怕几个字也好。
可她终究只能听见夜铭道：“一切依皇后所言。”
天崩地裂！
月绾依几乎支撑不住，这些年来，她做的一切一开始不都是为了母亲吗？而如今母亲受到这般屈辱如此惩罚，她却无能为力！她努力了许久到底得到了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桂昌殿，也不知道是怎样上的轿，怎样回到月照殿。她完全失了魂，找不到自己。一进到寝室，就立刻倒在了床上，裹紧锦被，身子不住发抖。
当夜就延请太医，月照殿灯火通明忙了一宿。
第二天，疏束贵妃派来的侍卫撤走了，靖敏公主派来的训导女官苏塔扎氏也带来了马颜太姬的消息。
马颜太姬被当众杖打五十大板，接着被剥夺了封号，责令立刻离开宫廷，家产充公。按照宫规，身为仪妃的月绾依不被允许和一个民妇见面，哪怕那是她的生身母亲。
月绾依声嘶力竭地喊：“她是我的母亲！！”
苏塔扎氏只是淡淡道：“娘娘是圣上亲封的仪妃，皇子皇女的生母，却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民妇任性，实在有失皇家体统。”
月绾依高声痛驳：“是！她甚至不是一个九位命妇！但她是我的母亲！生我我育我的母亲！！”
苏塔扎氏无法，只得去桂昌殿请示靖敏公主。
靖敏此时正和疏束贵妃下围棋，闻得苏塔扎氏的回禀，刚要落下的棋子猛地收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地放下白子，柳眉轻扬，注视着棋盘问：“仪妃真的这样说？”
苏塔扎氏肃然道：“小臣不敢欺瞒殿下。”
“看不出来仪妃倒还是一个孝女。”然后白子落下。
疏束贵妃专心看着棋盘，似乎充耳不闻。
良久，靖敏方悠悠一叹，道：“就让她们见上一面吧！”
“是。”
见苏塔扎氏已经走远，疏束贵妃才道：“殿下太仁慈了！”
靖敏微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接着又忙补充道，“孤相信母后也会这样做。”
疏束贵妃没再说话，只好长叹一声。
内侍将马颜太姬带到了月照殿前院。数日不见，只见马颜太姬鬓发凌乱，老态尽显。后头跟着四个宦官，尽是训诫司里酷厉闻名之人，显然他们是下了狠手整治马颜太姬。
月绾依看着母亲跪在自己面前，顾不得周围满是内侍宫女，情不自禁想去扶起母亲，却终于在荷薏示警的眼神下收敛神色，肃容正坐。只是那盈眶的热泪惨淡的花容是怎样都遮掩不住的了！
马颜太姬匍匐着身子，老泪纵横，完全没了先前的高昂气焰。她对着月绾依磕头，惨淡衰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不，民妇连累了娘娘。娘娘的一番盛情，民妇无以为报。民妇会在家中日日夜夜为娘娘皇子帝姬祷告，愿上天会保佑娘娘和娘娘的儿女，”然后又转向荷薏道，“民妇不听姑娘所言，闯下大祸。希望姑娘能继续照看娘娘，民妇在这里给姑娘磕头了。”说完磕了一下头。荷薏吓了一跳，忙要扶起马颜太姬。
苏塔扎氏道：“娘娘，时候到了。”
月绾依恨了她一眼，气得说不出一个字。
苏塔扎氏还是不慌不忙地道：“娘娘，马颜氏该离宫了。”
马颜太姬慌张道：“这就走，这就走。民妇微贱，娘娘不用挂心。只求娘娘在宫中平安顺利，民妇心中就无所求了。”语罢，又磕了一下头。跟着内侍们离开了。
月绾依心如刀绞。
这一刹那，她甚至希望自己不是仪妃，能够冲上去扶着母亲。如果一开始她就约束了母亲；如果她没有拼尽所有争得皇上眷宠甚至加封仪妃，成为后宫所有女人的敌人；如果一开始出身卑微的她没有进入宫廷，那么母亲是不是就不用承受那样的屈辱？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月绾依只能站着，远远地望着母亲离开宫廷，望着母亲一颠一簸着离开了宫廷。月绾依无法想像一向要强的母亲的心中有多少酸楚。
从此，一直到死，月绾依再也没见到过母亲，只留下一个落魄的背影。
月绾依心中恨极，见到靖敏公主的时候，那份恨意更是毫不保留的表现出来。
月绾依病了，没有人来看望她，连夜铭也没再亲自前来，只是派内侍送来了赏赐。倒是月绾依最不愿见的靖敏公主亲自来了一回。
“这地方还不错。”靖敏不甚在意地打量着月照殿。
月绾依面容憔悴，唯有双目依旧有神，射出刻骨恨意：“你来干什么？”
靖敏嘴角微弯，扬起漂亮的弧度：“听说仪妃你病了，孤特来看望呀。”
月绾依冷冷一笑：“你倒也胆大！”
靖敏睁大双眸，露出十分无辜的表情，不解道：“孤要害怕什么？”
“你！”月绾依气极，只见靖敏的表情越发无奈，像是被恶人故意曲解满腹委屈无处可诉的可怜孩子，月绾依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冷笑道，“你害了本宫的母亲，还敢来月照殿。”
靖敏淡淡地笑了，拿起乌梨木雕花梳妆台上的镶玛瑙犀角梳子把玩，不在意地道：“原来娘娘讲的是这件事。”
看到靖敏不在意的样子，月绾依内心的火种一下子燃烧起来：“你害得本宫的母亲，你，你，你••••••”她完全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靖敏轻轻放下梳子，好笑地看着月绾依，道：“孤要更正一下，不是孤害了你的母亲，这一切完全是你母亲咎由自取。”
月绾依不屑道：“不就是几朵花吗？只不过是琉璃皇后嫉妒罢了，”然后故意道，“听说她的母亲一次也没来过宫廷••••••”
靖敏的脸结上了一层千年寒冰，月绾依被唬住了，只听得靖敏不带任何感情地道：“第一，马颜氏她见了嫔妃帝姬也不行礼，目无皇室；第二，她出言不逊侮辱皇后公主，更是大不敬之罪。完全可以抄家灭族流放。”靖敏盯着月绾依，目光阴深，月绾依害怕，却不敢动一下下。靖敏缓缓道：“以她的罪行，只是当众仗责五十下，剥夺封号，家产充公，永世驱逐出宫廷。连你，”靖敏向前迈了一步，逼视着月绾依，“还有你的孩子，都可以打入散花堂，永世不得翻身。可是，母后心慈，大大便宜你们了。”
月绾依没有说话。
靖敏耐人寻味地笑道：“只是看不出仪妃倒是一个孝女！”
月绾依声音高昂，但流露出几分不堪一击的虚弱之气：“连禽兽都识母。如果人连母亲都不爱护，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靖敏轻轻拍掌，赞道：“说得好！看来仪妃娘娘也不是一无是处。”
月绾依倒是冷静下来：“殿下来月照殿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皇后娘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靖敏嗤笑一声：“哈！你以为你算什么？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我母后不止一次说过，出身家世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全部，人的修养仪表气度姿态是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来培养来提高。但是，”靖敏挑剔地看着月绾依，“仪妃娘娘在宫中多年，看来还是未能领悟其中的要诀。”
月绾依怒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么请回吧！”
靖敏轻柔而甜美的声音在月绾依耳边慢慢响起：“仪妃娘娘真是好耐心！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靖敏冷冷地撇着月绾依，目光犀利，“我知道，你关心你的母亲，因为你首先是一个女儿，我想我或许能够理解你。但是，我也首先是一个女儿，我也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侮辱我的母亲。无论是谁，我都决不会饶恕，绝不！！”俏目仿佛利剑，带着深深寒气划过月绾依惊恐的脸庞，气势咄咄逼人，带着不顾一切的决心。
月绾依这时发现，夜铭对靖敏的宠爱不是没有道理。靖敏也许是最像圣上的孩子了。月绾依被震慑住了，她想出言反驳痛斥靖敏，却吐不出一个字，只能愣愣点头。
靖敏离开时，留下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月绾依再一次病了，这次是真的病得很重。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靖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