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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湛王府,元湛不紧不慢地煮着茶,茶香和着花香沁人心脾。

      “天下百姓?这句话倒是让人奇怪了,身为皇子自然是当将天下百姓放于心中,民乃国之根本,这个道理又何必四哥提醒?”

      元湛微微一笑,他倒是好奇元凌口中的天下百姓有何深意。

      “去年水患之后,七弟、可曾亲眼见过饿殍遍野的场景?”元凌淡淡开口。

      正在浅浅饮茶的元湛,突然就顿了顿。

      “一场水患,朝廷拨了多少银两去振灾,可是等到了各地官员手中,施放给灾民的粥里,却几乎看不到米粒。”元凌转身端起面前的茶杯,继续说道!“天下百姓,死于天灾的,远远不及死于人祸的多。”

      元湛的内心有些动容,可依旧是面色平静,“既然如此,四哥当时为什么不禀明父皇?”

      “此中关系,难道七弟不比我知道的更多吗?”元凌不答反问,下一刻却是眸色一冷。“什么人!”

      他的目光迅速朝着那大开的房门方向望去,庭院中百花开得正好,翩跹蝴蝶翻飞却是空无一人。

      “梨好吃吗?”元湛淡淡一笑,头也不回问着与他两人所谈之事毫无关系的话。

      门外却闷闷的响起了抱怨声,“不好吃,太甜!”

      “那为何不肯吃药?”

      元湛抬手,又从茶壶中舀了一勺香茗倒入一只新的杯盏里。

      “那根本不是药好吗,明明就是毒,吃了会死的更快。”跨门而入的少年恶狠狠的啃着手中的雪梨,满腔嫌弃。

      元湛唇角轻扬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煮着手中的花茶,“良药苦口。”

      “可那已经不是苦的问题了,我严重怀疑郑老头是故意整我的。”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到目瞪口呆的元凌直接被某人无视,韩雅风的脸色有些苍白,平日里粉嫩的脸颊看上去少了几分人色。

      昨天晚上咳嗽了一整夜,为了不影响小屁孩睡觉她索性在外屋榻榻米上蜷缩了一晚上。

      “那老头也太小气了,不就坑了他一瓶丸子至于在我的药里加那么多黄连吗?那么大一堆,他真的当我是牛啊?”

      仿佛是将手中的雪梨当成了郑老头的化身,韩雅风泄愤似的又咔嚓咔嚓一顿狂咬。

      不是说吃雪梨是治咳嗽的吗?

      这民间偏方不是被传的神乎其技吗,怎么到她这里就不管用了?

      这两天她早上雪梨,中午鸭梨,晚上和夜宵还是从元湛那蹭的周边小国进贡上来的贡品香梨,啃得她一肚子糖水结果还是越咳越厉害。有时候话说多了,还会觉得难受。

      她怎么这么衰?

      “郑御医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酿制出那么一瓶凝香玉露丸,却让你当糖丸给全吃了,他心中自然是不大爽快的。”

      元湛摇头,回想起郑御医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心血被韩雅风当做糖丸吃掉那满脸肉痛的样子,他竟然也觉得很好笑。

      “谁叫他打赌输了来着?都跟他说了那是沙苑子不是兔丝子,人家牛脾气不相信还非得自己试试,愿赌服输怪我咯?”

      臭老头行医几十年,居然老眼昏花认错了药材,自己说的要压上那一瓶糖丸子做赌注,又不是她强求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那什么凝香玉露丸味道还真是赞,比起21世纪的润喉糖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就是量少了一点,满满一瓶子才12颗,还不够她半天嚼的!

      “郑御医担任太医院院士十几年,从来不曾犯过如此低级的错误,你倒真是他的克星。”

      本以为他如此的精通音律又聪慧过人已是难得,却不料,韩雅风对花草的认知更是让人出乎意料之外。

      这少年,总是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殿下别夸我,我这人可是很容易骄傲的!”韩雅风话虽谦虚,可她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能让人信服。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元凌表情复杂的坐回桌边,看了看韩雅风,又看了看自家淡然从容的七弟。

      “看来除了五弟和本王,七弟对你这小子亦是颇为赏识啊。”否则今日这场面,七弟怎么会允许一个外人出现在这里还完全不怪罪?

      郑彤曾经说过,这小狼崽子与五弟私下相交甚笃感情堪比手足,如今五弟离世这小子却被送到了七弟这里,应该是五弟生前刻意安排的吧?

      “所以四殿下,收起你那挖墙角的心思吧。我这人呢其实很懒的,在一个地方住习惯了也就不愿意挪窝了。”

      韩雅风挑眉,抬手一扬手中的梨核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后,稳稳的落入了屋子外面的池塘中央,‘咕咚’一声闷响,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被打扰,圈圈涟漪四下荡漾开来。

      “这可不一定,本王倒是觉得你这小狼崽子的性子需要磨砺磨砺,恰好我玄甲军军纪严苛是出了名的,最适合锻炼心性,七弟觉得如何?”

      “凌王殿下可是觉得,属下是那种……习惯自虐的人吗?”不等元湛开口,韩雅风眉眼轻挑语带狡黠,她双手撑着桌面缓缓起身一寸寸的拉近了自己和元凌的距离,一字一顿,“玄甲军军纪严苛?可是属下怎么听说,玄甲军自视护国有功,私底下可是猖狂跋扈横行霸道,更有些自以为为大魏立了些军功就目无王法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胡说八道!”元凌剑眉紧蹙,原本的调侃瞬间被怒意代替!“我玄甲军个个都是铮铮铁骨的好男儿,每一个都恪守军规严于律己,绝对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你又是从何处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毁我玄甲军清誉?”

      “是吗?可是据属下所知,玄甲军人数众多且大多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凌王殿下就这么有自信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像你所言?正所谓官官相护,这个道理在军队里一样行得通。您就那么有自信,您所谓了解的玄甲军兄弟,真的就跟你想象的一样吗?”

      韩雅风微微偏头,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奇异的色彩,似是讽刺,却又并非是带着恶意。

      元凌的表情一僵,当即有些哑口无言。

      “官官相护……”元凌的气势有了些许的收敛,他坐回位置,接过元湛地上来了一杯茶喃喃开口,“你说的没错,如今朝堂之上正是官官相护,又有士族把持朝政。当年水患,士族压榨百姓,我费尽心思才找到这帮贪官的一点蛛丝马迹,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要撼动他们根本就不容易!所以我一直在等,在等那么一个机会,直到今天我终于等到了。”

      元湛手持茶盏,就那么静静地听着。韩雅风也微微垂着眸子,一双眼睛就盯着桌面上升腾的白烟勾唇聆听。

      “我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证据,可是这到底算不算证据,就还得看七弟了!”元凌的目光再次转向了元湛,后者轻笑一声扬唇浅笑。

      “问我,四哥的意思是说这证据与我有关咯?”

      “明人不说暗话。”元凌又瞥了一眼韩雅风,见元湛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索性直截了当。“七弟是个明白人,你将殷夫人掳走,为的不就是她手中的账本吗?”

      元湛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果然是提到了殷家的帐本。看来殷素,真的已经在元凌的手中了。

      “账本,关乎殷家的存亡。当中的厉害,我相信七弟早有考量,却不知道在七弟的心中,这大魏的天下臣民与殷家,究竟孰轻孰重?”

      “那么大魏的军纪,和煞血共死的兄弟,在凌王殿下眼中孰轻孰重?”韩雅风冷不丁的又插嘴问道。

      “什么?”

      “玄甲军士兵横行霸道鱼肉百姓,凌王殿下当如何处置?”

      “本来已经说过了,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我玄甲军当中,你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流言蜚语?”元凌一双剑眉皱的死紧,他不明白这小子总是三番五次的说些与殷家贪污元汐被杀无关的事情,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殷家世代受皇族恩泽,与皇家有姻亲之好。此兴则彼兴,此亡刚彼亡,这个道理四哥应该是明白的!”元湛深深的看了韩雅风一眼,这才转向元凌不咸不淡的开口。“眼下四哥该担心的似乎并不该是这件事情,父皇给的期限只剩下一日。明日朝堂之上,四哥能否自证清白?”

      元凌闻言却只是笑笑并不在意,而后却又极为巧妙的向元湛透露自己的军印,实际上是在湛王府悼念元汐那日被元廷趁机给偷走。

      偷盗军印罪名如何,韩雅风并不太清楚。可是看着元湛突变的脸色时,她也预料这不是很美好的惩罚!

      何谓极刑!这对于常年浸淫于狗血八点档的韩雅风来说,她的脑子里猛然就闪现出满清十大酷刑,那一牢房的各种奇葩变态的刑罚工具。

      小屁孩儿不过才几岁年纪,若是真的要他面对这些,恐怕还没等真的上刑就被吓死了吧?

      “你想用小屁孩儿的命,换殷家的账本?”韩雅风眼眸微眯,元湛却是不动声色的等着元凌,想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廷儿是五弟唯一的血脉,我不会用他的性命换取任何东西。军印的事情,父皇永远不会知道!难道七弟就不想知道,五弟之死的真相?”

      元凌上前两步负手而立,与元湛四目相对。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彼此对视着,气氛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皇上自然是不会知道军印的事情,因为凌王殿下您从头到尾就只是想让七殿下知道这件事情而已。”

      韩雅风轻笑出声,她撑着桌面起身悠闲自得的站在那兄弟俩中间,双手环胸扬唇挑眉。

      元凌这一招来得够狠,这就是所谓的道德绑架吧!暂且不说元湛和元汐兄弟感情甚笃,自己亲侄子的性命元湛不可能放任不管。即便元湛的是第一时空那般铁石心肠,也不能看着一个几岁的孩子忍受那些所谓的酷刑。

      再怎么心机深沉,也总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元凌表面上的宽容大度,实际上是在给元湛实加压力。

      “我说殿下,方才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呢!出生入死却犯了错误的兄弟,和大魏的江山社稷,到底孰轻孰重?”

      元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盯着眼前满脸嬉笑的少年良久,恍然间便明白了什么!

      然后他就笑了,爽朗又畅快。

      他说,他可以交出殷素,他会放弃这唯一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证人。

      他表示只希望元湛保住殷夫人,那个跟他素昧平生的女人。

      因为清楚元汐真正死因的只有殷素一人,而元汐的死关系士族是否通敌卖国,置百姓,国家于不顾。

      若是殷夫人死了,那么殷素也就没有任何站出来作证的理由了。

      “如果士族,将国家人民的利益都置于家族之后,那么,国之将亡,亦不远矣!”

      孰轻孰重,元凌相信元湛自有抉择。

      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双手环胸斜倚在门边的韩雅风,元凌拍了拍元湛的肩膀,留下这么一句语重心长的话便朝门外走去。

      元湛陷入了深思,原本已经跨出门槛的元凌,忽然又退了回来满目踟蹰的看着韩雅风,片刻后,方才似是下了决心般再次开口问道,“那些流言蜚语,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韩雅风看了一眼同时抬头望过来的元湛,这才转身冲元凌耸耸肩,“都说官官相护了,凌王殿下什么时候听说过有镇压不了的暴民,你玄甲军作为大魏第一战队,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泄露出那种花边新闻呢?”

      “所以?”元凌眼角微抽。

      “我瞎掰的呀,凌王殿下您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八点档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不过是想让他试试换位思考,感受一下被各路情感压身,亚历山大的局面!

      军法和兄弟,国法和家人,不都是相似的局面吗?

      说起来,这男主大人的演技真的好渣,她分分钟让丫原地爆炸有木有!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殿下这会儿应该明白了。”

      很多时候不都是得换一个角度,体谅体谅对方的感受,才能真正的明白对方的压力和苦逼吗?

      元凌目光灼灼,对面的少年却是一片坦然,眸清目正毫无怯意。

      “哈哈哈……好你个小狼崽子,七弟,有这么个古灵惊怪的小东西在身边,你可要自求多福。”

      元凌大笑着离开,韩雅风目送着男主大人离去的背影撇了嘴角。

      话说男主大人真的不适合走白莲花路线,刚才他要用自己的清白保下殷夫人命时,那个演技,韩雅风真的只能给三分不能再多了!

      她真的好想建议元凌跟他家媳妇好好学习学习如何飙演技,那女主大人可是外挂无敌一唬一个准,跟谁说话谁相信!

      “此事,你如何看?”

      又传来元湛幽幽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低落与惆怅。

      倒也是,一边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娘舅家。另一边,却是天下公正,是元氏江山的稳定。偏偏他的母亲还是杀害了他敬重兄长的凶手,更是不顾一切的将他布置成为殷家势力的最后一只棋。

      任何人换作元湛这个位置如今的处境,怕也是快乐不起来吧,不疯都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你元家和殷家的事情,我既不姓元,也不姓殷,自然轮不到我来说话。”韩雅风三两步走到茶桌前,毫不客气的就伸手端的那杯元湛刚沏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天下黎民,朝堂社稷……”元湛喃喃低语,再抬头时却看到对面的少年正玩着手中的空杯,白玉茶盏他的手中灵活的转动着,少年的眼神落在那茶盏之上,却又似乎并未专注于其身。

      他的眼神越加飘渺迷离,袅袅的白烟蒸腾,朦朦胧胧,竟让眼前的少年恍然间看得不太真切。

      他仿佛只是自己梦境中的人一般,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元湛眉峰一紧,望着茶勺的力道禁不住收拢了几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天灾人祸,总归都是历朝历代无法避免的事情。不过都是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淘汰赛罢了,运气好的,痛痛快快的饿死后在轮回投胎,擦亮眼睛瞄准一个好人家。若是运气不好……”无声轻笑着,她低头认真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盏,嗓音低沉的似都在自言自语。“就那么饿着吧,在饥寒交迫中学会隐忍,努力的活着,吃不饱却也饿不死……带着对饥饿的痛恨,对病痛的畏惧……苟延残喘,踽踽而行……”

      既然死不掉,那就活下去吧。

      既然能够活下去,那又有什么困难不了的呢。

      活着,才是这世界上,最难最难的事情不是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元湛望着韩雅风唇角略带牵强的笑容,忽然便觉得这夜风又凄凉了几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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