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白雨秋霜

12、（十二）三亚之旅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飞行，狄圣蕾和同事们终于抵达了三亚。旅行社的专车把他们一路带到酒店。他们到达三亚时已是黄昏时分，天色刚刚要暗下来。当天安顿好住宿后，大家都纷纷自由活动。
　　出了酒店，走过马路，眼前就是一片辽阔无际的大海。海边上有很多游客正在那嬉戏玩耍，这里的海滩非常干净，大家都光着脚随意地踩在上面。狄圣蕾正站在海岸线上，当海水汹涌地朝她拍过来时，她就赶紧往岸边跑去，等海水退下去了，她又再次地走过去享受海水的清凉。温柔的浪花轻轻地掠过她的脚面，让她感到舒服又放松。夜幕渐渐降临，海浪声也越来越大。到了晚上，游客都散去了，旁边的小摊贩也都回家了，四周都静下来了，只有大海不停地喧腾着，这时是听海的最佳时段。任凭你有再大的烦恼，听一听那海声也会让人变得心情舒畅起来。
　　“狄圣蕾，回头！”
　　狄圣蕾听到有人叫她，转过身一看，原来是方海峰。她看到他端着数码相机正朝着自己拍照。
　　“方海峰，是你啊！光线这么暗，拍出来效果也不好。”
　　“那可不一定，要看你用什么相机拍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在听海。你看，这儿多美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海。站在这儿真舒服，只要站在这儿，什么烦心事都会消失。”
　　“烦心事？你有什么烦心事，说说看。”
　　“也没什么。我就是感觉自己对这份工作力不从心。”
　　“你这不都已经转正了么。别瞎想了，回去吧！”
　　说着，方海峰就和狄圣蕾一起返回了酒店里，他把她亲自送到酒店房间后，才回自己的房间去。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坐上旅行社的旅游大巴车，由导游带着去往第一个景区。由于路程比较远，导游妙趣横生地讲了一些趣闻后，就开始组织着一车人玩游戏。他看上去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导游，在活跃气氛上非常拿手。他要大家按照座位顺序从前往后，每一个人说出四个字，前后要首尾相接，后面的那个人需要把前面所有人说过的词准确无误地连起来之后，再接上自己说的词。如果说错了，就要拥抱一下或者亲吻一下你的邻座。导游把规则讲完后，车上一片哗然。很明显，座位越靠后的人越感到压力山大。此时，方海峰与狄圣蕾邻座，徐扬和小丹邻座。大家面面相觑，都表示游戏太难了。游戏开始了，就听前面的人开始说：“一方游客。”
　　后面的人接道：“一方游客之客随主便。”
　　后面又接道：“一方游客，客随主便之变化无常。”
　　后面又接道：“一方游客，客随主便，变化无常之长长久久。”
　　……
　　导游笑眯眯地听着。轮到方海峰说时，前面已经过了十几个座位，他刚说完，导游就大声喊道：“说错了！说错了！”方海峰吐了吐舌头，脸上顿时露出难为情和羞涩的表情。这时同车的人都在起哄：“亲一个，亲一个！”狄圣蕾脸一红，傻呵呵地看了看方海峰。只见他被大家催促得实在躲不过，情急之下就向狄圣蕾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导游笑着示意过关。下一个是狄圣蕾，她顺利过关，再下一个是小丹，她也顺利过关。轮到徐扬的时候，他也出错了。全车人又开始大声起哄，徐扬站在那正尴尬得不知所措，小丹笑着对他说：“这有什么啊，来吧，大方点！”说着她就主动凑了过去。徐扬见状赶紧往旁边一闪，狼狈地逃到车厢后座上去了。这时，大巴车里顿时爆发出一片哄然大笑。
　　游戏尚未结束，汽车已经驶进景区，大家带着欢快的心情纷纷下车。有的人直奔海边，有的人随着导游一处处游览，还有人跟随别的团去听讲解的。这时，太阳当空，阳光强烈，人也感到越来越热。狄圣蕾和小丹两个人正坐在遮阳伞下吃椰子，只见方海峰跑过来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潜水，狄圣蕾表示一会儿要去看看景点。小丹把徐扬也叫了过来，问他要不要去潜水，徐扬表示也打算去逛景区。最后，小丹自告奋勇地随方海峰去潜水，狄圣蕾与徐扬两个人一起去各处游逛。
　　徐扬在狄圣蕾面前总是能够侃侃而谈，而且幽默风趣。他们每到一处，他都能向她说出这个景点的特点和一些特别的意义。即使是很普通的地方，他也能说得有声有色。徐扬显得兴致勃勃，又热情洋溢。在徐扬面前，狄圣蕾变得有些弱势，她不得不顺从他，屈服于他的强大。她是他很好的听众，几乎都插不上话。但是，她欣赏他精力旺盛的样子，同时也被他饱满的情绪所感染。他们围着景区逛了大半天，也不觉得累。之后，徐扬又带着她去骑海上自行车，然后又到水上游乐园体验高空轨道滑水。一天下来，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意犹未尽。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举行了一场沙滩晚会。大家围坐在一起，欣赏着各个部门编排的节目。轮到狄圣蕾上场时，徐扬坐在一旁用力地为她鼓掌。狄圣蕾并没有什么舞蹈天赋——她跳舞经常分不清左右。这一次，她是被硬拉着，和几个女同事一起编了一段音乐舞蹈。节目开始了，在一片欢呼声中，狄圣蕾与几位同事来到了场地中央。这时，她内心感到激动又紧张，好在身边还有三个人，这让她感到有些安心。音乐一开始，她就按照之前排练的舞蹈动作和大家一起跳起来。音乐进行得很快，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跳错了拍子，当她想不起下一个动作时，她就用余光看一下旁边的同事，尽快调整自己，跟上节奏。没一会儿功夫，节目就结束了。狄圣蕾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们刚要离开场地，却被主持人拦了下来。主持人问围在四周的同事们感觉节目怎么样，人群中瞬间传来一片叫好声。这是，狄圣蕾看到徐扬已经挤到了最前面，他正站在那乐呵呵地看着她。主持人又问大家觉得这几个女生哪一个最漂亮，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叫喊声。狄圣蕾忐忑地站在那，也听不清大家叫喊的是谁的名字。主持人走到徐扬跟前，问他觉得谁漂亮，徐扬想都没想就指了指狄圣蕾。主持人会心地一笑，来到狄圣蕾身旁，问道：“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狄圣蕾脸一红，轻声地回道。
　　“哦！没有！”他提高了声量重复道，又朝徐扬递了个眼神，向他说道：“听到了吧！”
　　徐扬点了点头，禁不住脸上乐开了花。他伸出大拇指，就给了主持人一个大大的赞。
　　当所有的节目都表演完毕后，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这时，大家方才带着一天的开心和疲惫各自回到酒店休息。
　　到了次日傍晚，在结束了一天的旅程之后，大家都打算去饱餐一顿。两天来，他们跟着旅行团吃的几餐都不尽人意。大家都抱怨饭菜数量少，而且不好吃。他们已经商定，晚上去著名的海鲜大排档吃饭。销售部只有徐扬一人没有去，他说自己对海鲜过敏。小丹禁不住可怜他实在没口福。
　　大家打了几辆的士到了那儿。店老板要他们自己去选购海鲜，然后再由他来烹制。这个时候，方海峰主动承担起了买办的职责。同时他也表现得十分尽职。他不仅懂得如何挑选海鲜，还很擅长与人讨价还价。他用有限的经费为大家置办了一桌丰盛的海鲜大餐。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对方海峰的生存能力赞不绝口。有一个同事无不佩服地说道：“我们这里面最有销售才能的就属你了，方海峰，你给大家传授一下销售的秘诀吧！”方海峰嘿嘿一笑，向他说道：“做销售是要讲究方法和技巧的。面对客户，你不能只跟对方谈产品。通常情况下，每一家的产品看上去都差不多，客户也不知道选择哪一家。这时候，要想让客户买你的产品，首先你要让他记住你。客户选择谁就要看他喜欢谁了。所以说，做销售其实就是做关系。要先把自己推销出去！其次嘛，就是那个喽。”他边说边用手指做了一个点钱的动作，“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的。”
　　这个同事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应该先把自己的产品做好。只要产品够好，就不怕没人买你的东西啊！”狄圣蕾对方海峰谈的销售技巧并不怎么感冒。
　　“你这是做技术的思维。做销售的可不能这么想。”小丹向狄圣蕾说道。
　　“是啊！做销售，不管产品好坏，能卖出去就算本事。有的人没有产品，连概念都能卖。不要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现在做哪一行竞争不激烈，要想存活下去，销售必须得做好！”另一位同事说道。
　　“作为一个销售，职责就是要把产品卖出去。要想做这一行，我看首先你得是个喜欢应酬，能说会道的人。不爱交际就不太适合做这个。”小丹接着说道。
　　“这恰恰就是我的弱项！我既不喜欢应酬，也没有口才。看来我的确不该选择做销售的。”狄圣蕾说道。
　　“依我看，你也更适合做技术方面的工作。不过，你的勤奋和努力好歹弥补了你这方面的不足。”小丹对她说。
　　“我看弥补不了。”狄圣蕾摇了摇头，向小丹说道，“我迟早是要改行的。”
　　“客户不一定都喜欢能说会道的呀，你就以你的方式就很好。华丽的东西也不是人人都喜欢，也有人更喜爱朴实无华啊。”方海峰对狄圣蕾说。
　　“相比之下，人们还是更爱听好听的话，挑外包装漂亮的产品，不是吗？”狄圣蕾说。
　　“外表妆扮得再好，那也是给别人看的。自己选，当然更看重品质和内涵呀！依我说，不管做什么，只要用心做，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方海峰说。
　　“今晚的海鲜味道做得真是太棒了！可惜徐扬没来。”小丹插了一句。
　　“从没听说过他吃海鲜会过敏啊！”一位同事说道。
　　“是啊，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小丹说。
　　这时，大家已经吃完饭了。结完账后，他们就叫上几辆的士原路返回了酒店。刚到酒店门口，狄圣蕾的手机就响了。电话是徐扬打来的，他叫她到露台上去坐一坐，他说有件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狄圣蕾让小丹先回房间，她接着就向露台走去。难道是工作上的事？狄圣蕾边走边想，心里充满了疑惑和好奇。电梯到达五楼，又上了一段楼梯，当狄圣蕾走上露台后，瞬间就被惊呆了。露台上荧光闪闪，花香迎面，脚下铺满了娇红香嫩的玫瑰花瓣，上面还勾勒出一个大大的“蕾”字。此时，晴朗的夜空中正悬挂着一弯新月，露台外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蓝湛湛的海水一刻都不停息地涌动着，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喧哗声。
　　徐扬正在紧张地等待狄圣蕾。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他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他每天都想看到她，他看到她就感到特别开心，特别舒服。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她，逗她。他觉得自己爱上了她。他长这么大，见过这么多人，第一次碰到让他内心平静，安稳又让他眷恋不已的女生。他要把他的想法告诉她。告诉她，他爱她！当狄圣蕾终于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兴奋地走向她，拉起她的手，对她说：“狄圣蕾，这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我爱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吧！”
　　当狄圣蕾来到露台上，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她一下就明白徐扬要找她上来的原因了。可是，一切都太突然了。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当她听到徐扬的告白时，她一时间丧失了反应能力。她只感到自己紧张窘迫，大脑一片空白。她无意识地顺从了他，木木地被他拉倒露台中央。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徐扬激动地紧紧抱住，强行亲吻时，她才吃惊地反应过来。她本能地大叫一声，并努力地挣脱他。怎奈她身体纤柔，力量实在太小了。此刻的徐扬正沉浸在爱情的冲动中，他狂热地吻向她，对于狄圣蕾的大声喊叫和奋力反抗，他全然没有意识到。
　　就在这时，楼梯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方海峰大步地跑了上来。他迅速地冲上去，一把就把徐扬给拉开了。他牵着狄圣蕾的手下了楼，将她一路护送到的她酒店房间里。然后他又叫出小丹，一再地请小丹跟她说说话，好好安慰安慰她。
　　等方海峰离开后，小丹关上房间门，并轻轻地将门反锁上。她走到狄圣蕾跟前，笑着向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也不知道，我的心现在还在砰砰直跳呢！”
　　“哎呀，你还在发抖呢！”小丹用双臂揽了揽她，“我早就说过徐扬他喜欢你，你还不承认！”
　　“可是，这真的有点吓人啊！”狄圣蕾惊魂未定地说。
　　“真没想到，徐扬居然这么直接坦白，他还挺懂浪漫呢！这跟他平常留给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样啊！”小丹惊叹道。
　　“所以说嘛，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一个物种，不能仅凭表面进行判断的。”狄圣蕾突然想起安大姐说过的一句名言。
　　“没错。徐扬平时看起来内敛又容易害羞，没想到这么Man！”
　　“这样就叫Man了吗？”
　　“难道不是吗？”
　　“是吧。不过，我怎么感觉他更像是一个霸道的独裁者啊！”
　　“没那么严重吧？”
　　“至少，缺少一点绅士风度吧！”
　　“人不能苛求完美啊！没有人是百分百完美无缺的，狄圣蕾！”
　　“也许吧！”
　　之后的两天，旅行团并没有安排特别项目，而是让大家自由活动。有去商圈购物的，有去别处游玩的，还有呆在酒店里休息的。最后一天下午，大家就坐上了返程的飞机，结束了整趟的度假旅程。
　　回到公司后的头几天，大家还未在度假的状态中完全走出来。工作间隙，彼此还在谈论着刚刚过去的这趟旅行。
　　“狄圣蕾，你过来一下！”方海峰叫了一声。
　　“什么事啊？”狄圣蕾随着方海峰来到楼梯口的转角处。
　　“给！”方海峰说着，递给了狄圣蕾一个金色的方盒。
　　“这是什么呀？”狄圣蕾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盒子。
　　当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放的是一串沉甸甸的水晶手链，晶莹剔透，珠光闪动。
　　“哇哦，真漂亮啊！方海峰，你为什么要送串手链给我呀？”
　　“没有为什么啊，给你，你就带着吧！”
　　“那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狄圣蕾说着，把盒子又还给了他。
　　“那个什么，那天被旅行社带到水晶工厂去购物，随手就买了一串。”
　　“啊？方海峰，你——。”
　　“对啊。我一个大男人要这个又没什么用。主要是我觉得它比较适合你带，拿着吧！”方海峰把盒子塞给狄圣蕾，就转身跑了。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狄圣蕾这天来到公司后，发现销售部不像以前那么热闹了。她正在纳闷，只见小丹一脸愁容地走过来，说道：
　　“圣蕾，你没发现人变少了吗？”
　　“是啊！我正奇怪呢。”
　　“还有一周时间，试用期就满了，很多人都提前离职了！”
　　“哦？”
　　狄圣蕾心情突然沉重起来。那股强大的工作压力再一次向她袭来了，让她感到紧迫难安。于是，她赶紧打开电脑，开始忙碌起来。
　　当天临下班时，徐扬走过来，把狄圣蕾叫上，两人一起来到了小花园会议室。
　　“我辞职了！”徐扬开口说道。
　　“啊？”狄圣蕾听到后，一惊。
　　“我递的辞呈已经批下来了，明天我就不会再来公司了。”
　　“徐扬，你为什么辞职？你不是有个项目马上就要签了吗？”
　　“签不了了。客户投放广告的计划已经取消了。”
　　“怎么会这样？”
　　“这种事我经历多了。项目延期、取消都是很常见的事。”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会先去学一年编程，然后去做网络游戏。你不知道，我大学里学的就是计算机，后来工作的时候，做了销售，现在又要重新回到起点了。”
　　“但是，为了生活，一切努力和改变都是值得的，徐扬！”狄圣蕾为徐扬不得不放弃销售工作而感到惋惜，但同时又为他做出了改变而高兴。因为，这也是她一直在思考和忧虑的事。
　　“嗯。我们——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徐扬望着狄圣蕾的眼睛，很努力才问出这句话。
　　“会的。我想会有机会的。”狄圣蕾内心突然一阵酸楚，为徐扬，也为她自己，还有那些和她一样选错了职业道路正痛苦不已的人。她百感交集，瞬间湿润了双眼。眼前一片模糊的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忙把脸侧向一边，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一言为定！”徐扬说完这句话，就匆匆地离开了。
　　狄圣蕾隔着泪光，看着徐扬快速离去的背影，心里顿时感觉异常的空虚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