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白雨秋霜

11、（十一）意外转正

　　随着三个月的试用期渐渐逼近，销售部的新员工们，工作一天比一天紧张。他们顶着烈日马不停蹄地四处寻找客户，争取早日签成一单。狄圣蕾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工作压力瞬间向她袭来。她工作比谁都勤奋。平时不外出的时候，她一刻都不停地忙着打电话，给稍有意向的客户寄产品画册并附上自己的名片，希望有客户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能够在第一时间联系到她。虽然她积极勤奋，但是她的付出却没有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起初的时候，销售部的陈总监对她的工作表现还称赞有加。然而，销售总监想看到的是销售成果，而不只是努力的过程。因此，他开始旁敲侧击地对他不满意的员工频频进行暗示。
　　这天早上，刚一上班，陈总监就通知大家去会议室开销售部例会。狄圣蕾带上笔记本跟同事们一起来到会议室。大家坐定以后，就开始聆听陈总监对部下的一番训话。他一一点评了每个人的工作，继而又对新员工的工作成果表达了不满和失望。他对他们试用期满后可能出现的结局进行了不祥的预测，言语中流露出一种带有蔑视意味的担忧。在这些人中，除了方海峰可以高枕无忧外，大家都有转正不了的危险。因此，整个会议开得异常沉闷抑郁。散会后，大家又纷纷回到各自的工位上，继续忙碌。就在这时，销售部的电话响了。只见三四位销售员迅速做出反应，飞快地冲了过去。这是一部直接对外连接的座机，它一响通常就被认为是一通最容易接到订单的电话。有的客户自身有需求，会自动打来电话询价。有的人对报价满意，当下就会决定签约成交。这比销售员自己寻找客户来得快速直接，成功率也极高。刚进公司的那段时间，新业务员们相互之间都比较谦让客气。电话响起来时，他们即便心里想去接，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大家彼此相望，最后才由一位同事不得已出面，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优雅地接起电话。后来，大家经过陈总监的点拨之后，都变得相对积极了。到了现在，试用期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迫于签单的压力，礼让和矜持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争抢变成了一种现实需要。这一回，徐扬比方海峰抢先一步接到了电话。
　　“喂，您好！”徐扬拿起电话后，紧紧地贴在耳边。
　　“哦，您稍等一下。”对方说了一句什么话后，他回答道。
　　这时，没接到电话的同事们都暂停了手头上的工作，侧耳听着徐扬与对方的对话。当听到他说“稍等一下”时，便猜测这不是一通询价电话，才稍稍有些安心。
　　只见徐扬用手挡住电话的话筒，转身面向狄圣蕾，对她说道：“过来吧！狄圣蕾，找你的！”
　　“找我的？”狄圣蕾又惊又喜地跑过去，在徐扬手中接过了电话。
　　这确确实实是一通询价电话。客户就是本地的，他们有一款新产品正在推出市场当中。当他们看到了这家广告公司给业界同行做的广告片，感觉很不错，于是就主动找上了门。客户并没有向狄圣蕾要求提案比稿。他们已经相中了这家公司，并打算马上与其签约，尽快进行广告的制作。狄圣蕾喜不自禁，她立刻起草了一份合同传给对方。对方办事效率之高出乎她的意料。不到三天时间，她就收到了客户寄送过来的合同，合同上完好地盖着对方公司的合同章。她看着合同上红红的印章，别提多高兴了。这意味着她的转正危机已经解除了，一直以来压在她心里的签单压力也终于得到了缓解。她此刻还像是在做梦一样，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她想一定是幸运之神在关键时刻关照了她。
　　在这一次的销售例会上，陈总监照例先对着部下长篇大论了一番，言语中仍旧带着不满和嘲讽的意味。之后，他点名称赞狄圣蕾工作取得了突破。他把她当成一个新典型。不仅认为她平常的努力勤奋促使她出了成绩，他还分析出她的高学历也是助她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而在狄圣蕾看来，销售部始终是靠业绩说话的，只要业绩好，就会被捧上天，一旦业绩变差，瞬间就被踩得一文不值。因此，她对领导的溢美之词并不怎么在意。
　　散会后，大家围着狄圣蕾，恭喜她签成首单。方海峰看起来比谁都开心，他情绪高涨地带头囔着要狄圣蕾请客吃饭。狄圣蕾知道，在十几名新员工里，暂时安全的只有她和方海峰两个人，其他同事未必有心情庆祝聚餐。于是，她向方海峰说：
　　“你饶了我吧！这么一小单，提成也只够吃个大排档，不如下次吧！”
　　方海峰并不以为意地说：“就去吃大排档吧！第一单，多有纪念意义啊，一定要庆祝庆祝才行。”
　　小丹也靠过来说道：“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庆祝啊，狄圣蕾，你别想逃掉，我们几个都没出业绩呢，你不请我们吃一顿安慰一下啊！”说着，她又指着方海峰说：“方海峰，你还说呢！你还欠大家一顿饭呢！”方海峰呵呵一笑，并没接她的话茬。
　　狄圣蕾见拗不过，当下决定，下班后就请大家吃饭。地点就选在公司街对面的一家大排档里。傍晚时分，他们一行十几个人来到这家经济实惠的大排档。店老板给她们安排在一个大圆桌上。徐扬搬了把椅子，就在靠近狄圣蕾的一边坐下，并叫店老板搬上一箱啤酒来。小丹与狄圣蕾见状连忙阻止，她们两人均表示不会喝酒。最后，在方海峰的建议下，先上五瓶啤酒给男生喝，两个女生以茶代酒，大家都立即表示赞成。
　　吃饭期间，几个男生频频把盏碰杯，尤其徐扬喝得最多。他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又满了一杯，笑着向狄圣蕾说：“祝贺你签成了第一单，我们这里面就属你最小，就属你最能干，”然后他又以调侃的语气说道，“关键还这么漂亮！蕾总，你这是要做女强人的节奏啊！”
　　狄圣蕾被他的一番话说得很不好意思，对他说道：“你扯哪去了？无非是运气好，哪有女强人像我这样的。”
　　小丹坐在狄圣蕾旁边，对她说道：“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啊！你每天打那么多电话，联系那么多客户，我们都有目共睹。你的辛勤付出得到了回报，也是应当的嘛！”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小丹的话。大家边吃边聊，直到晚上九点多方才离开，各自散去。饭后，狄圣蕾怀揣着满肚子的心事和疑虑，恨不得立刻赶到家里。十点钟左右，当她急急忙忙走进家门，便立即冲进房间，打开她的工作笔记和电脑。她翻出所有能找到的记录，查看之前是否联系过刚刚签约过的客户，却一无所获。
　　夜深人静，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回想着那天徐扬接电话的场景。那个电话不是找她的吗？徐扬当时是说对方找她的呀？究竟是不是呢？徐扬没有理由把项目让给别人做啊，他自己也还没转正呢。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她打算找个机会问问徐扬，也许并没什么。
　　第二天上午，狄圣蕾刚到公司不久，就收到了陈总监发给大家的邮件。他要求每位新业务员在十点钟前把各自手上有意向的项目跟踪情况重新整理更新一份提交给他。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把狄圣蕾单独叫到会议室。他告诉她可以转正了，并向她介绍了转正后的工资构成情况。狄圣蕾对此感到兴奋不已。工资虽然涨的不多，但对她来说，当下能够转正才是最重要的。这让她心里感受到一种安稳和踏实，还有一种成就感。
　　陈总监坐在狄圣蕾对面，对她说道：“做销售是靠业绩提成吃饭的，业务员不能光指望这点底薪。说实在的，光靠这点底薪也吃不饱。”接着，他又说道，“这些钱虽然不多，但就目前来说，这个工资水平对于一个应届毕业生也算是很好的了。”说完，他用余光瞄了一眼狄圣蕾。他看到她一脸满足的样子，嘴角边不禁露出一丝轻蔑而得意的微笑。
　　狄圣蕾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对他说的话也频频点头。之后，陈总监又拿出一份文件。他告诉她，转正后一年内至少要完成三十万元的业绩目标。他又谈到上午收到的项目报备情况，他肯定了狄圣蕾良好的工作态度。因为在所有提交的项目报表里，她的意向客户数量是最多的。他言语间暗示有一些人很快就会因为工作没出成绩而不得不走人了。
　　“好好努力吧！”陈总监说完，就离开了会议室，结束了这次谈话。
　　狄圣蕾刚刚愉悦的心情突然又变得沉重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公司定给她的三十万业绩量让她压力倍增，还有陈总监刚刚的暗示。她从他的话中感觉得到，他对徐扬不看好，还对他充满贬低和排斥。他暗示很快会离开的人中明显包括徐扬。狄圣蕾感到一种难以排解的痛楚和忧虑在她的内心深处折磨着她。
　　中午时分，趁大家午休的时间，她请徐扬一起来到楼梯口的转角处。她想趁此机会，把她从昨晚就开始忧虑的事情确认清楚。她用极其诚恳的语气对徐扬说道：
　　“徐扬，我想让你真实地告诉我，那天你接的那个电话，是指明说要找我的吗？”
　　“是啊！怎么啦？”徐扬略显惊讶地答道。
　　“哦，没什么，我就是奇怪客户怎么没直接打到我手机上。”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人家就喜欢打固定电话联系业务呢！”他笑着说。
　　她看到他反应自然，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可能是吧！每个人的习惯不一样。”她对自己表现出的疑神疑鬼感到有些尴尬。
　　“你最近跑得怎么样？最近有要签约的项目吗？还有两周时间，试用期就到了，你不着急吗？”狄圣蕾问道。
　　“有一个，再等一周左右就差不多了！”
　　“哦，是吗！难怪你也不着急，没问题吧？”
　　“这个项目我已经跟了快两个月了，上到他们公司老总，下到公司文员我都很熟了。肯定没问题！”徐扬很有把握地说。
　　“厉害！”狄圣蕾也很为他高兴。
　　当天下午，就在大家忙得焦头烂额时，人事部的同事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公司决定下周带大家一起去三亚旅游。大家问道：
　　“去几天啊？”
　　“来回总共5天。”
　　“哇哦，太棒了！”
　　销售部顿时一片欢腾。他们放下手上的工作，暂时抛开转正的烦恼，热烈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三亚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