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人脑子打架

8、蓝罂粟王子与少年鹰

　　那一刻金光耀耀——这到底是什么化学反应，为什么两个人亲吻时会有刺痛眼睛的光——少年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消失了。他睁开眼睛时，看到蓝罂粟还在叼着自己的嘴唇，忍不住又揍了他，然后退了几步，想要离他远一点。蓝罂粟很满意地舔舔嘴巴，说：“你猜你现在是在哪里？”
　　少年鹰环顾着四周，发觉自己和蓝罂粟在一个迷宫里。蓝罂粟告诉他这是个楼房迷宫，一共有十二层。少年鹰想着，小蓝婴的灵魂，一定就在哪个角落里。少年鹰很心急，也没问他们是怎么一下就到了这个地方，就开始寻找了。不过迷宫实在太大了，每一层都要找上一天，而每到晚上蓝罂粟就一定要拉着他睡觉。少年鹰信奉着“君子一诺”，即使很不情愿，也只能变成了软软的被子让他抱着。
　　在他们四处寻找的时候，少年鹰不时听见“咚咚”的声音，是什么在蹦蹦跳跳呢？有时它就在他们身边盘桓着，但等少年鹰追逐它时，它却跌跌撞撞地逃远了。少年鹰转过头来，想问问蓝罂粟，却发现他不知为什么红着脸。
　　十二天以后，他们找遍了，也睡遍了每一层迷宫。可是他们根本没见到小蓝婴的灵魂。少年鹰简直忧心如焚，而蓝罂粟却心满意足地说：“好了，我们参观完了就出去吧。他的灵魂不在这里，我现在带你过去。”
　　少年鹰简直想把他打死，气呼呼地问道：“那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蓝罂粟笑嘻嘻地回答道：“我们都在我的身体里啊。你亲我的时候，我就把你捉进来了。”
　　就这样，蓝罂粟把少年鹰拐到自己的身体里，并且抱着他睡遍了每一层每一个屋子。
　　六
　　小蓝婴的身体里满是海水，淹没住天空与心。当他哭泣的时候，海水会从眼睛里慢慢流出去，明蓝的天空就会一点点显露出来。要是他一直哭，海水就越来越浅，心的锚地会显露出来，变成小小的岛屿。那时他就会昏过去，在自己的心上睡着了。
　　而现在，他醒了，坐在自己的心上，呆呆地揉着眼睛。海浪是温柔的手掌，把他脚下一颗圆墩敦的心，当成皮球一样轻轻拍着。宝蓝的鲸鱼巡游着，喷着水柱，就像在吐牛奶。海鸥开阖着雪白的翅膀，洒着脆脆的鸣声。
　　他寂寞地看着自己的眼泪，他的眼泪有的像六枝穗兰，或者是六只鱼骨，还有许多想不到的雪花形状。他很喜欢哭，因为这样就有非常好看的眼泪，捉住了，放在手心里玩。他把自己的眼泪做成风铃的铃舌。他最讨厌下雨，这里的闪电都得系上蝴蝶结，乌云要带上小鹿角，或者是小猫耳朵。他喜欢把光编成辫子，串上自己的眼泪，再系到彩虹上。
　　他什么都忘了，仿佛自己亘古就存在于此。他不知道少年鹰正轻轻摇撼着他的身体，很着急地呼唤着。
　　蓝罂粟也蹲下身来，微笑着说：“你的小鹰哥哥，以后的夜晚都是我的了，如果你再不醒，他的白天也会是我的。他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少年鹰恼怒地皱起眉，想把这个过分的家伙揍一顿。想不到的是，小蓝婴有了反应，他在梦中抽搐一下，呜呜地哭起来了。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泪水滑下，身体却一点点鼓了起来。蓝罂粟微笑着不断地重复着，小蓝婴也慢慢膨胀着，像只小气球。他终于哭唧唧地醒了，一下抱住了少年鹰，喊道：“小鹰哥哥不要离开我啊。”少年鹰说道：“当然不会啊！别哭了。”
　　小蓝婴似乎回到了初见的时候，不再像个婴儿了，而是个爱哭的十多岁的男孩儿。他哭起来就收不住，少年鹰怎么哄都不行。蓝罂粟蹲下身来，微笑着说道：“别哭了，你还没发现吗？你现在的眼泪是往肚子里流的，再哭就就会胖了。”是真的，少年鹰能感到小蓝婴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地发胖。小蓝婴立刻停下来，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又委屈地想哭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小蓝婴的灵魂回来了，眼泪也酿成了他的血肉之躯。小蓝婴原本就是水做的，现在是用眼泪做成的了。蓝罂粟允诺过的，全都实现了，依照那个公平正直的约定，少年鹰每天晚上都应该和蓝罂粟一起睡。
　　这天晚上，小蓝婴死死抱着一只猫头鹰抱枕，但还是被哥哥抢走了。哥哥把抱枕放到自己房间里，又出来看看弟弟。弟弟正竭力克制着自己，不然下一刻就要哭了。哥哥微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你已经长大了，所以要一个人睡。等你再长大一点，才可以像我一样和心爱的人一起睡啊。”
　　春风得意的蓝罂粟回到了屋子里。少年鹰已经坐在他的床上了，抬起脸说道：“我想知道在之前，小蓝婴为什么突然变傻了？”
　　蓝罂粟站定了，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着：“我一直都很想让你知道我啊。在你要离开我去学校的那天，我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掌握我和弟弟共有的身体。”我想抱住你，用我自己的手，想吻住你，用我自己的嘴唇。“我在和弟弟的灵魂争夺得太激烈了，他的心智受到了影响，所以变得像个婴儿一样。”
　　少年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你不对。”
　　不过，少年鹰不知道，他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啊。他错在太可爱了。少年鹰第一次进化成被子，盖在小蓝婴身上，小蓝婴是皱着眉推拒，而蓝罂粟却在无声地呐喊着。天哪，实在是太可爱了。想不到就在这天晚上，蓝罂粟就有力量了，竟然能掌控住小蓝婴身体，能动能说话了。一定是被子的可爱，变成了他的生命力啊。

　　清晨的时候，小蓝婴不见了。他的屋里只有一个巨大的蓝水球。少年鹰像推雪球一样，把他滚到屋外。晒了好多天，小蓝婴身体里满满的眼泪才蒸发完了，变回了最初的可爱的男孩子。
　　小蓝婴从此以后就不爱哭了。
　　在以前，小蓝婴的灵魂是像水一样甜甜地渗透在身体里，在他睡着的时候，蓝罂粟也不能掌控这幅身体。而小蓝婴哭昏过去之后，他的灵魂会变得小小的，睡在他自己的心上。那时蓝罂粟才像是有了身体，手和脚都服从他的意志，他可以做想做的事，顺便解决掉把弟弟弄哭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小蓝婴哭昏过去后，所有难题都会被解决。
　　可是现在，小蓝婴明白了，不节制的哭泣与悲伤是可怕的。繁重的眼泪，会把身体撑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