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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髑与兔子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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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先生他们回到了学校里。老师对他们的实习结果很满意,好好地表扬了他们。他们四个人一同经历了一些事,不过兔子先生并没有和髑成为好朋友。毕竟髑实在太冷清了。当然了,大家愿意觉得他是个冷淡的人,他当然就只能是。
兔子先生不是很愿意看到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他,心就会很奇怪。
冬天过着过着就到圣诞了。兔子先生原本是要好好学习的,被少年鹰和灰扑扑拉着,去看学校里的露天的音乐会。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髑的乐队在表演,唱的歌是《少年的胸膛》。于是他们把上衣脱掉了,让雪花落在少年们的胸口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髑,他有一副叮叮当当、“掷地作金石声”的白骨。底下的小同学们发出了一阵嘘声,友爱地嘲笑他没有腹肌。
当髑出场的时候,兔子先生的心,突然蹦得特别快。
他抓住了少年鹰的手,说“我的心在肚子里蹦起来了!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看到他的时候,心会蹦得这么快,这用物理规律根本解释不清啊!”
“可能是因为你的心没有上过幼儿园,就学不会乖乖坐好,总是蹦蹦跳跳的。要不然你在心里放只小板凳,让它坐着。如果它能管住自己,不再动来动去的,就给它吃糖。”少年鹰认真地说,“其实这也是因人而异的,我的心就从来没有送去过幼儿园,但它总是很乖,从来不砰砰乱撞。你们兔子就是太爱蹦了,所以你的心也爱蹦。”
“你也蹦起来好了。你的心往上蹦的时候你也往上,像这样心和你不就没有相对运动了吗?那么相对于你来说,心还是静止的,没有在蹦啊!”灰扑扑开玩笑地说道。
兔子先生却顿时醍醐灌顶,他的心还在非常激烈地振动着,兔子先生迅速地估算出频率和振幅,就开始蹦了(他的物理可好了)。现在,他和他的心,还有他的光芒,都蹦蹦跳跳的。
髑看到了他,竟然笑了一下。兔子先生蓦地感到窒息,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想着:“为什么我现在屏住了呼吸?一定是心蹦得太厉害了,消耗了很多氧气。”
“为什么我的心还在蹦呢?”他又想着,“一定是被施加了了不得的回复力。”蹦起来是没用的。兔子先生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只能到后台去。他找到了髑,诚恳地请求着:“你的手不是能穿越任何介质吗?那能不能放到我肚子里,帮我把心按住,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你的时候,它就一直跳个不停?”
髑静静地看着他,微微地笑了。兔子先生心里一沉,想着,那可不是很好说话、爱帮忙的人啊,自己提出的又是这么奇怪的要求啊。就算心是因为他才乱跳的又怎么样呢?他有点悻悻的,盘算着离开了。
髑突然抬起手在他的肚子上敲了敲。
竟然这么有礼貌,在请我的心开门吗?它怎么跳得更厉害了?兔子先生抬头说:“请你快点吧,它跳得更快了,请让它停下来。”
髑点点头,说:“好”。兔子先生眼看着他走近一步,然后吻住了自己——心跳得快要死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髑和兔子先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少年鹰和灰扑扑都没有办法想象,就连兔子先生自己也觉得“恍然犹意非真”。他们问起来的时候,兔子先生说:“我也不想的啊。但是和他在一起,我的心才能稍微乖一点,心才会安定,所以不得不和他在一起啊。”兔子先生很真心地抱怨着。可是少年鹰和灰扑扑都不想说话了。
兔子先生回到家里,看到了穿着兔子围裙的髑。他正在煮饭。兔子觉得自己的心又跳跳的。他捏着肚子,但也抓不到自己的心,也不能按住它啊。兔子先生就走到厨房里,抱住髑,说道:“看到你我的心又跳得很累了,请你帮我揉揉吧。”他并不知道这是撒娇呢。
髑明明可以摸摸他的心的,可是每当他提出这样的要求,髑却总是吻他。
就这样吧。在被吻住的时候,心也像是被温柔地抚摸着啊。
晚饭吃完了,兔子先生抢着去洗碗。他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髑坐在沙发上,用金色的毛线针织手套。髑跟他说:“是那个天使琴上的光芒之剑。他送了几根给我,变小了用来做毛线针很合适。”
兔子先生蹲在他脚边,研究着摩擦力,“接触面那么小,怎么可能捏得住呢?”髑微笑着不说话。兔子先生突然捉住了他一只手,放进嘴里舔了舔,皱起眉头,说道:“骨头不是这个味道的!你涂了什么?你不要以为我没吃过鸡爪!”
“我涂了了胶水,等一会刮洗掉就好了。”髑无奈地说。
兔子先生立刻就把髑手里的活计抢走了。髑准备起身把它夺回来,却被兔子先生揪住了衣领。他一本正经地质问着:“你怎么能在我喜欢的人的手上涂胶水呢?”
髑很听话地,不准备织毛线了,可是又想吻兔子先生了。
就这样吧。就让他亲吧。虽然亲吻实际上是在嘴巴上涂口水,但总比在在手上涂胶水好啊。
有一些晚上,髑会诚恳地问:“我能不能吃你的尾巴?”兔子先生总是义正言辞地拒绝,说:“够了!我的尾巴既不是糖球、汤圆、丸子,也不是糯米粑粑,那只是我的尾巴。”但是他总是会被髑扑倒,尾巴就被髑塞进了嘴里。
兔子先生就会想,是不是我的尾巴真的很好吃呢?他慢慢地嘴馋了起来。于是这天髑看到他坐在床上,使劲往后仰。他以为自己可以像蛇一样衔住自己的尾巴呢。髑问你在做什么啊?兔子先生说我也想吃自己的尾巴。髑就说,不要吃尾巴了,吃我的嘴巴好了。
结果兔子先生吃嘴巴吃得太饱了,再也不想吃自己的小尾巴了。
髑还特别喜欢摸兔子先生的耳朵,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动手摸了啊。他会为兔子先生整理耳朵,顺着耳朵根捋到耳朵尖。“耳朵都快被你扯长了!”兔子先生嫌弃地说。但其实他也没认真躲。
后来兔子先生终于被摸烦了。他找到对应的魔法书,把自己耳朵变成了垂着青色流苏的剑和系着红缨的戟。他和好伙伴们坐在长椅上,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说:“我看这次谁还敢摸我耳朵!”他不知道髑站在他的身后,缓缓地摩挲着他的剑戟耳朵。毕竟髑有一双白骨的手啊。
除夕的夜里又有一场音乐会,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兔子先生把少年鹰和灰扑扑拉过来了。髑正在台上,用一根骨头敲鼓。兔子先生旋转着尾巴,身上立刻满盈着温醉而融暖的光。他和着鼓声一蹦一跳,又转头对少年鹰他们说:“你们忘了领荧光棒吗?现在就可以挥起来啊。”
少年鹰很老实地说:“忘了。”灰扑扑翻着白眼说:“你家的骨头也不需要看见我们,有你在发光就够了。”但兔子先生还是摘下两只夜光的花瓣耳朵,分给他们两个,当成荧光棒。毕竟这样才热闹啊。兔子先生还很仔细小心地叮嘱一声“不要弄丢了啊。”他想着:“弄丢了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摸了啊。我还得靠耳朵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呢。”他又继续开心地蹦了起来。
零点的时候,少年鹰和灰扑扑施了小小的魔法,把兔子先生的耳朵变成点燃的烟花棒。一颗颗小小的黑夜,被点燃成一颗颗白天,然后玎玎玲玲地散落下来,像天空中一场尖锐而明朗的雪。
兔子先生开心地看着,烟花雪落到他的身上,融化在光芒里。他拍了拍自己的光,又抬头看向髑。而髑却一直在看着这边,此刻遥遥地微笑起来。
音乐会结束了,少年鹰和灰扑扑很识趣地一起离开了。兔子先生等待着他的骨头先生。髑微笑着走向他,头上戴着黑色的帽子。兔子先生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髑就戴着它。那时他还暗暗地想,像宇宙飞船呀。
不过,兔子先生并不知道髑的帽带上绣了一句,“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也不知道,在第一次见面时,髑的帽带上就有了这行诗,而那时髑的心上也镌着这句诗。他还不知道的是,他以为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并不是第一次。
此刻兔子先生什么也不知道了,他只知道夜色里少年一步步走向自己。他们都张开了臂膀,要互相给予温暖的怀抱。
他们亲吻了很久,终于要回家了。
在归途上,一颗颗烟花蹦到天穹里,兔子先生也被感染了,他也蹦着。他的光芒是舒展的羽扇,一下下地扇在髑的心尖上,又像是蹦着跳着的烟花,在髑的心里璀璨地照耀着。髑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来,那时那些同学们,都能快乐而自然地牵住了他的光,而自己却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髑微笑起来,柔声唤着,“兔子,我现在突然很想怕黑。”
兔子先生疑惑地转过身来。他是想着,那时髑到自己家玩,晚上大家都牵住了自己的光,而髑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他一定是不怕黑的啊。
髑微笑着问:
“我可以牵着你的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