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古小龙

7、第7章

　　天哪，又多了一个委屈兮兮地喊着“你不了解我”的家伙。凯文‧李无奈地朝天翻了个白眼，被气得几乎都要笑出来了。他真想大喊一声“凭什么我就应该了解你们？”别忘了算上现在，他们大家也只是在一起完成过四回任务而已。更不用说每一次还都是在黄油——那个假惺惺地披着科学考察的外衣，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现代盗墓贼的狡猾家伙——那双胖得眼皮起褶的小眼睛的严密监视之下，挤在阴沉沉、空气混浊的墓室里，对着一个个倒胃口的大骷髅，连多聊上两句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去深入地了解每一个同伴呢？
　　难不成要我变成蛔虫，在每个人的肚子里轮番爬上一圈才行吗？想到这一点，凯文‧李愈发为自己感到不平，下意识地化悲愤为食欲，捧起蛙肉就大嚼了起来。
　　马修甜甜地笑了，先前的失落一扫而光。
　　“头儿，你就这么丢下大部队一个人跑回来，待会儿有把握找到回水潭的路吗?”他调侃地笑着问。
　　军刀答复给他一记干脆利落的点头。
　　“当然。我的原则是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来吧。”他说话间不停歇地把海贝倒到地上，只留出够六个人吃一顿的分量，轻便地包起来，扛到肩上，然后就带头向前走去。
　　马修和凯文‧李紧跟在军刀身后。在经过那个静静地伏在“油棕榈”树下，上面落了一层绿油油的大苍蝇和几条丑陋的，蛆一般的粉虫子，显得格外吓人的青蛙头时，凯文‧李忽然没由来地感到有点儿不对劲，可又说不出那奇怪的不安究竟是从何而来。
　　是缘自——一个声音？一只鬼鬼祟祟、不讨人喜欢的小动物？抑或是一种行为？这三个碎片拼凑在一起应该是能够告诉我一些东西的，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最后看了那个狰狞的造物一眼，凯文‧李带着满腹的疑惑，心事重重地向前走去……
　　相比于外面的安溢祥和，海岛的丛林则更像是一个喧闹嘈杂的世界。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昆虫在石缝中、树根上、枯叶里，以及所有你能想像得到的地方悠然地钻进钻出，可笑地忙碌着。其中有一种虫子的外形和个头都像极了一片殷红的枫叶，害得凯文‧李开始时一惊一乍地猛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才会认为有几片枫叶贴着马修的脚后跟飞快地跑开了。
　　头顶上，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大鸟扯着嗓子，旁若无人地高叫着，在树枝上扑楞楞地跳来跳去，吵得凯文‧李一个头变得两个大；不时有动物锋利的爪子、巨大的瞳孔和毛茸茸的尾巴在高高的枝杈间，粗壮的树干后敏捷地一闪而过，随即又消失不见了。
　　不过和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动物比起来，最让凯文‧李打怵的却是一种足有拳头那么大，周身呈现出瘀伤般的黑紫色，模样介乎压瘪的螃蟹和抻长的蝎子之间，背上还长着硬壳的怪虫子。这些家伙成群结队，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每一棵树，害得每当走到狭窄的地方，不得不与树干擦肩而过时，凯文‧李都会紧张得头皮发麻，喉咙里活像是卡了一条欢蹦乱跳的鳝鱼。
　　磕磕绊绊地一路走来，耳畔逐渐清晰起来的细微水声是令凯文‧李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坚持下来的唯一动力。在军刀的带领之下，好不容易摆脱一片由茂密的蕨类植物组成的天然屏障，凯文‧李的视野豁然开阔起来。由落叶和杂草铺就的厚“地毯”被一个家伙突兀地截断了。是山！
　　一座有着典型火山岩地貌的小山丘骄傲地耸立在眼前！它最高也不会超过一百米，跟凯文‧李以往见过的山峰比起来，只能算是一个超大号的盆景。在“盆景”山的正中间，一道袖珍的小瀑布从山顶垂直地倒悬下来，悉数涌入山脚下一个青幽幽的水潭里。水声叮咚，水花飞溅，幻化出一片梦幻般的色彩。
　　“哇，太棒了，终于到啦！”凯文‧李兴奋地欢呼着，扑过去，把脑袋扎进水潭中，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在他身后，军刀和马修却忽然脸色大变，神情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急匆匆地在四周反复搜寻，察看着什么。
　　凯文‧李终于也感到了有些不对劲儿。
　　“你们怎么啦？是在找疯狼他们吗？”他扬起湿漉漉的脑袋，不解地问，见两个人都不吭气就索性自问自答地往下说，“放心吧，那三个家伙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出什么事？更何况就凭爱德华那副德性，什么东西要是咬了他非得自己先中毒不可。依我说他们肯定是跑到别处打猎去了，说不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又会带来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呢。”
　　他满脸期待地看着水潭，揉了揉肚子，“其实他们更应该试着抓几条鱼。不过只要不是那些紫乎乎的大虫子，我都可以……”
　　军刀的右眼狠狠地瞪了过来；马修也终于忍无可忍了。
　　“拜托了凯文，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想着吃？”他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拽起凯文‧李一气乱走，“你看看这个，还有这个，还不明白吗？这些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脚印！你再看看这里，”他脚不沾地地把凯文‧李拖到已经灌满水，放在一个用树枝做成的简易吊架上的贝壳旁，“仔细看看沾在那上面的是什么？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能以为……”
　　马修后面的话凯文‧李一个字也没听清。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个沉痛的声音在反复地疯狂叫嚣着：他们出事了，他们出事了……
　　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马修说得没错，军刀的担心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是的，疯狼他们真的遇到大麻烦了。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现在人又在哪里，是否还活着？还有，又是谁在刚才那场可怕的遭遇战中受了伤，在贝壳上留下了一滩鲜红的血迹？
　　怀揣着一大堆问号，凯文‧李平生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茫然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