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古小龙

6、第6章

　　“喏，拿着。”他的手上变戏法似地多出了几个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凯文‧李的掌心里。凯文‧李迷惑不解地低头一看，眼睛顿时瞪得溜溜圆！是蛙肉！马修居然一直没碰过蛙肉！那也就是说，他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口东西！
　　太不可思议了，这家伙简直不是人类！如果换作是我面对着几块松脂色，即使过了八、九个小时却依然又酥又软，香气扑鼻的蛙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上一口！不，只有一口是绝对不够的，应该说是把它整个儿地囫囵吞下去……
　　手臂仿佛中了魔法，不由自主地慢慢抬高，抬高，直到与下巴持平；柔软的颈部稍微下压，玫瑰色的嘴唇轻缓地吻向滑嫩的蛙肉……
　　“不不，天哪，我一定是疯了，动的都是些什么念头啊！”
　　在与蛙肉亲密接触的一刹那凯文‧李忽然回过神来，甩甩头，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甩掉脑子里那个疯狂旋转着的大大的“吃”字，坚决地把蛙肉举到马修挺秀的鼻尖前。
　　“把它收回去，哥们。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能这么做。就像我昨天晚上对爱德华所说的那样，这一份原本就是属于你的，我不能……”
　　“是的，它是我的，所以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决定它的归属！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凯文，不然我就把它扔到海里去！”马修生气地嚷了起来，右侧的嘴角和耳朵一起古怪地抽动着，露出血红色的牙床，看上去很有几分歇斯底里。不过在凯文‧李还没来得及惊讶之前他又恢复了常态，柔和地笑了，手指优雅地按在嘴巴上。
　　他的嘴唇是上帝雕刻出的一道最完美的伤口，能够绽放出令人不忍回绝，也无力抗拒的明媚笑容。
　　“你不够了解我，凯文。不，准确地你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我。任性的孩子，如果你愿意把你那直得可以媲美高架电缆的小脑筋稍微地转上一点儿弯，就能够明白我在放弃着什么，又渴望得到些什么了。”
　　马修的声音穿过戒指间的缝隙，轻缓地飘扬开来，温情，蛊惑，一如海妖塞矢的歌声。凯文‧李震惊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咕咚、咕咚地咽下去了。他又不是傻子，当然能从马修这番话中隐隐分辨出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但是——还是保持沉默吧，把这一切都当成是朋友之间平常的相互关心，这样做总该比像个受了冒犯的老修女那样大惊小怪地咋呼一通，嚷嚷得尽人皆知要好得多。
　　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凯文‧李的右手一边不知不觉地朝嘴边伸去——他在思考问题时有咬指甲的习惯。耷拉着脑袋，光滑的额头被挑起的弯眉生生顶出了几道可爱的纹路。嘴巴微张着，两只呼扇呼扇的大眼睛牢牢盯在空气中一个并不存在的点上……
　　这样的他和平时那个动不动就张牙舞爪，把脏话挂在嘴边的凯文‧李简直判若两人。
　　马修的笑意浓得化都化不开。
　　他凑过来，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托起凯文‧李修长的左腿，虔诚得仿佛是在呵护着一件举世罕见的奇珍……
　　当一个高大的身影费力地一路拨开林畔没腰高的野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昨晚的营地时，展现在他眼前的是这样一幕：
　　被沉重的海贝塞成了一个糟糕的大包袱的迷彩服旁边，站着傻呵呵地手捧蛙肉，正在垂头冥思苦想，乖巧得活像一只小猫的凯文‧李，而马修却温柔地蹲在他身前，抱着他的腿，一脸宠溺地帮他拉起左脚护膝靴上的拉链……
　　一张无论在面对着怎样的困境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的脸这会儿却猛地沉了下来，活脱脱成了排骨沙巴达的兄弟。一只灰蓝色的眸子不祥地眯缝着，瞳孔暴烈地浓缩成犀利的针尖！只有刻板的声音还在一如既往地显示出主人良好的心理素质。
　　“听着伙计们，你们两个让我们大家等得太久了。要知道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与团队失去联系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类似的错误我不会再容忍第二次，先生们。”
　　凯文‧李针扎似地跳了起来！明明是他们一听说有水，就活像四头渴了几百年的骆驼那样跟在疯狼的屁股后面，头也不回地跑开了。这会儿却又返过来指责他，企图倒打一耙？
　　“你在教训我吗，尊敬的阁下？”他怒不可遏地嚷嚷着，“那么在开口之前请先看看你丢给我的是一个多么难搞的烂摊子！如果你们肯他妈的留下来搭把手，我又怎么会像个白痴似的一直干到现在？”
　　“你的确像个白痴。”军刀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但他的声音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如果你不是把你那少得可怜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几块儿蛙肉上，而肯去略微动上一点儿脑筋，就会清楚我并没有把带着海贝去水潭这件事视为一项多么重要的任务——恰恰相反，我认为它微不足道。沙巴达能够从礁石上采下这么多海贝正好说明了它们在海岛上并没有太多的捕食者，如此一来你的辛苦劳作也就是一味蛮干，完全没有意义了。”
　　凯文‧李愣愣地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个音来。在军刀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势面前他的大脑根本就组织不起来有效的词句进行反驳。
　　“退一步讲，”军刀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即使这些海贝真的是我们仅有的赖以活命的口粮，却依然完全不能和你们的安危相提并论。你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只能说明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