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古小龙

8、第8章

　　军刀俯下身，仔细观察着地上重重叠叠、杂乱无章的脚印。不时用手测量一下大小、宽度和距离，脸上也显露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凯文·李像个殷勤的小跟班那样寸步不离地尾随在他后面，眼睛眨得叭嗒叭嗒响，都快赶上猫头鹰了，却还是没能从这些看上去感觉都差不多的脚印中找出那怕只有一枚图钉那么大的端倪来。
　　看来妈妈说得没错，我骨子里其实就是个一根筋的笨蛋，这辈子也别指望和那些需要思考啊，推理啊之类的工作沾上一点儿边。凯文·李沮丧地想。军刀和马修凑到一边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不时点点头，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架势，愈发加重了他的挫败感。
　　“听着，”军刀平淡无波的声音不期然钻进了耳朵里，“还记得在我们来的那条路上经过的一棵被雷劈倒的树吗？我现在要立刻赶回那里一趟——不，马修，你留下来，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在我回来之前请你们一定要呆留这里，除非有危险，否则千万不要离开。”
　　他说着，飞快地拿起散落在贝壳旁边的绳子，一圈圈地盘在肩膀上，一面头也不抬地制止了马修。他似乎不用看都就能准确地猜测出别人的想法。
　　马修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摊开手，表示服从。
　　军刀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凯文·李的腰上停顿了一下，迟疑地张开嘴，却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径直从原路返了回去。
　　凯文·李呆呆地目送着那个高大的身影飞快地投向一片浓丽的绿色，被融入、吞没、直至消失不见，心里莫名地感到有些不是滋味，竟然都忘了嘱咐一声“小心”。
　　“哼，逞能！这里又没有女人，摆出一副酷样给谁看呀。依我说那家伙一定是把我们看成碍手碍脚的累赘了。他以为自己又是谁，独行侠佐罗吗？真要碰到什么难缠的东西我看他还——呸呸呸，你是不是犯糊涂了，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凯文·李没好气地给了自己一下，只觉得心慌意乱。身体里仿佛有一头焦躁的小兽在不安地横冲直撞，烦得他恨不得一头扎进水潭里去。
　　“嗨，马修，你说疯狼他们究竟是遇到什么东西了？他们会不会被……”
　　凯文·李无聊地搅和着贝壳里的水，闷声问道。全然没有察觉到在他身后，一条触手状的东西正颤巍巍，无声地伸过来。那是一个棕赭色，比女人的鞋跟粗不了多少，有着象牙那般弯曲的弧度，表皮皴裂，不甚光滑的家伙。它在一寸一寸，缓慢又不祥地逼近……
　　半米远，30公分，10公分……
　　“见鬼，难不成是被疯狼的那张臭嘴给说中了，在这岛上真的有野人？”
　　5公分，3公分……近了，更近了。椭圆形的尖端亢奋地抖动着，刺破空气，割开阳光，贪婪地舔向柔嫩的后颈……
　　“我说哥们儿，你又犯什么毛病了？干吗一直不吭——啊！”
　　脖子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粗硬尖锐的触感，把凯文·李吓得险些登时崩溃掉！不好，有野兽！艰难地消化着从僵化的大脑里传达出的可怕信息，凯文·李用尽全身的力气咬住嘴唇，才勉强把已经冲到喉咙的尖叫死死地压了回去。他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哪里，任由所有的勇气像一条狡猾的银鱼般游到了身体之外。刚刚才喝下肚的水一瞬间就转化为如雨的冷汗，涔涔落下。
　　该死！你这个银河系第一号大笨蛋！明明知道这周围潜伏着危险，却还不及时提高警惕，现在倒好，只能乖乖地站在这里，等着做人家的开胃菜！如果换作是马修——
　　等等，不对劲儿！马修哪儿去了？怎么一直都不吭声？不，他该不会是被我身后的这个家伙给害死了吧？噢，上帝，难道那个神叨叨，总是嘟囔着什么星座啊，黄道十二宫啊什么的小媒婆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永远消失了？可恶！如果能带上梅花刺，我一定要跟这家伙拼了！
　　凯文·李越想越窝火，骤然失去同伴的打击活像是从身体上硬生生地剜下了一块儿肉！他已经顾不上害怕了，此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报仇！
　　不知道是不是拿可怜的马修填饱了肚子的缘故，身后那只体型庞大——别忘了它的舌头毫不费力就舔到了凯文·李的脖子上——的野兽只是好整以暇地停在原地，并不急于采取下一步行动。
　　凯文·李乍着胆子，尽量不露痕迹地把头低下去。地上的影子会告诉他身后的家伙是一只什么类型的野兽。一点，再一点……看清楚了，那个影子是——“马修？”
　　凯文·李难以置信地怪叫了一声，下一秒钟就闪电般地转过身，怒不可遏地扑了上去！“
　　“耶稣基督！你他妈的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好端端的干嘛在这儿装神弄鬼？看到我像个丢了魂的傻瓜似的愣在那里你觉得很开心吗？告诉你哥们，你的恶做剧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凯文·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马修扑倒在地，骑上去，双腿紧紧地夹住他的腰部两侧，把他压得动弹不得。一双手狠狠地掐在他的脖子上，来回摇晃着。几下过后马修就被憋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通红。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凯文·李。
　　“别这样凯文，我承认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打个招呼，让你看一下我突发奇想做出的这个小玩意儿，没想到你的反应那么……勇敢，”他收到凯文·李凌利的眼神，舌头打了个转儿，乖巧地说，“所以后来才没吭声。我只想看看你……”
　　“你希望看到我什么？被你吓得尖叫，昏倒，尿裤子吗？”凯文·李粗声粗气地抢白了一句，放开马修，没好气地捅捅他手上那个用一段弯曲的藤棍、一根长度在40公分左右的粗树枝和一截草绳系在一起，扎成的一个似弓非弓、似弩非弩的怪东西。刚才马修就是把这家伙的一头儿按到凯文·李的脖子上，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老天爷，这他妈的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弩弓吗？”凯文·李抻了抻绑在藤棍两端的海草，发觉这种不起眼的半水生植物的弹性居然相当好。“真是个了不起的创世纪发明！但不知能否请伟大的布鲁克斯先生纡尊指教一下，这种弦上挂着树枝的弩弓该怎样发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