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古小龙

13、第13章

　　马修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
　　“抱歉凯文，一个小失误。其实我本可以抛得更准一点儿的，不过一看到你有危险，就只顾着催促自己再快一点儿，反倒没有——不好，小心背后！”
　　又一个圆滚滚的大家伙怪叫着撞过来了！它在不久前刚刚被马修射瞎了一只眼睛，直到这会儿眼眶周围的肌肉还在一伸一缩地痉挛着，却依然不顾死活地再一次冲了上来！
　　“来得正好！”
　　凯文·李学军刀的样子一连退开几步，避过怪蛙的撞击轨道，以一个侧身的姿势面对袭来的大“卷心菜”，狠笑着扬起了手中的“球拍”。
　　军刀冲破喉咙的喊声（“向左突，向左突！尽量靠近爱德华他们”）在耳边消失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马修急促的喘息，爱德华的诅咒，沙巴达的呐喊和疯狼的怪叫。回荡在凯文·李耳边的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寂静……
　　吧叽！由于臂力不够，本是瞄准脑袋去的石头直接砸到了坚硬的甲壳上！剧烈的冲击震得凯文·李胳膊发麻，“球拍”险些脱手而出。而他的对手却堪堪平安着陆，粗壮的四肢大力抓着地面，几十片折断的背甲比主人跳得要高得多——它们高高地飞到半空中，接着又重重地落下来了，感觉就像是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
　　这个强悍的家伙伤得不重，但却被深深地激怒了，脖子上的大疙瘩都吓人得膨胀了起来。足有一张儿童桌那么大的身体略一停顿，就再一次携着腥风，凶狠地扑了上来！
　　不好！看这家伙的架势是打算要跟我拼老命了！为什么我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的，既学不来军刀的高命中率，又不会像马修那样机敏第躲在石头后面，利用地形巧妙地与怪蛙们周旋……
　　凯文·李被那双黄眼睛里闪烁的毫不掩饰的吞噬欲望吓到了，手忙脚乱地连连后退，正准备避其锋芒，却忽略了在这片场地上还躺着另一个伤员呢——是先前被军刀打伤的那只怪蛙。这家伙养精蓄锐了好一会儿，终于又能慢慢动弹起来了，见凯文·李顾头不顾尾地跳过来，立刻就老实不客气地一头撞了上去……
　　绕是这家伙伤得不轻，体力大打折扣，凯文·李还是被它的大脑袋撞得眼冒金星，一屁股摔在地上，右腿疼得仿佛断开了一样。紧接着——
　　胸口上无端多了一样东西，软塌塌的，沉重得几乎要压断肋骨！是那只一只眼的怪蛙！一张灰黄色的丑脸俯下来，和凯文·李鼻尖对着鼻尖，粗重的鼻息一下接一下地喷到他的皮肤上，所到之处立刻会冒出大片的鸡皮疙瘩。
　　“从我身上滚下去，你这个如假包换的丑八怪！”凯文·李不出声地骂了一句，试着动了动手指，接着就沮丧地意识到自己的两条手臂都被怪蛙那对蒲扇形状的大手蹼牢牢按住了。他不敢开口呼救，生怕会激怒了眼前这个家伙。除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凯文·李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蓦然间，凸出来的鼓嘴一点一点地靠近了。皮肤上已经凝固了的斑斑血迹从逆光的角度看上去，竟然怪异地呈现出一种狰狞的，残缺的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扁平的鼻孔渐渐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不！”凯文·李什么都顾不上了，拼命躲避着，扭着脖子望过去，却绝望地看到军刀被困在由三只个头儿超大的怪蛙组成的小包围里，正在狠命地左突右挡，远搏近杀！骨节嶙峋、威力惊人的拳头，特种部队招牌的扼杀技、以及斌道中最厉害的杀着——腾空飞膝撞……无不在他身上被作出了教科书般的完美诠释！
　　与此同时，粗糙简陋的“球拍”更是在一串串刺耳的破空声，一波波凌厉的光影之下化身为厄里厄倪斯手中索命的长鞭，将无数嗜血的生命送入地狱，混沌的灵魂化为齑粉……
　　那家伙倒是稳立于不败之地了，可是却也没工夫过来救我啊。凯文·李愤愤地寻思着，再看马修——别提了，才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位老兄的身上已经挂彩了。脸色白得吓人，那张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弩弓也被摔得散了架，情势很不乐观呢。
　　看来我是谁也指望不上，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凯文·李万念俱灰地想。算了，死就死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凯文·李英雄一世，最后的归宿竟然会是在一只臭青蛙的大肠里！不过上帝保佑，安拉保佑，宙斯保佑，羽蛇神保佑，横竖也是一死，你们可千万要让我走得痛快一点，我可不想被活活疼死呀……
　　凯文·李越想越为自己感到自己不值，使劲挤了半天眼睛，却硬是半滴眼泪都挤不出来。真是哀莫大于心死啊，想我这辈子为流浪猫遗弃狗，烤鸭烧鹅乳猪蒸鱼……抛洒了多少泪水，死到临头为自己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可怜呀！
　　凯文·李只顾在那里自怜自艾，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怪蛙的身体刹那间突然古怪地颤抖起来，嘴巴旁边的两个鸡蛋大小，灰黄色的颊囊也奇怪地变成了娇艳的明绿色，似乎很激动。
　　两条粗壮的大腿向外挪，脚蹼撑在地上，体贴地分担了一部份体重；水管粗细的大脖子尽力伸长，温柔地垂下来，东一下，西一下，轻轻地拍打着凯文·李的颈部。
　　天那，这该不会这帮家伙特有的进餐前仪式吧？凯文·李顿时毛骨悚然。他扭着身体，拼命地又是踢又是推，只可惜以他目前的状态来说，最大力的挣扎充其量也不过只能给怪蛙带来一点小颠簸而已。
　　“滚开，杂碎！你他妈的是不是想害我患上外伤性颈椎病啊?”
　　凯文·李的脖子被怪蛙拍得又麻又痛，粗硬的大疙瘩在皮肤上蹭来蹭去，仿佛是被一把钝挫在用力地挫个不停，弄得他的嗓子一阵阵发痒，就快吐出来了。
　　凯文·李又气又怕，不顾后果地放声吼了一句，然后在那条可恶的脖子再一次俯下来时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咬了它！一口直接咬在那个扁平的大下巴上，在那又滑又韧，肉皮冻般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上帝保佑，凯文·李幸运地遇到了一只好脾气的怪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