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向南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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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韵一关上御书房的门，就忍不住问：“你——皇上，你真的早就开始打算出宫了吗？”
龙皓点头：“是，这阵子天气转冷，朕身体违和，太医说最好到南方温润地带住一阵子，好好调养，因此朕准备到江南一游。”
萧韵吸了口气：“那，朝中诸事，托付给谁？”
“明着有丞相，暗着有皇叔。”
“既然出京，由谁护卫？”
“禁卫军统领萧韵，理当同行。”
“若要中途脱身，微服私访，大驾由谁保护？谁来主持大局？”
“吏部尚书崔琦，年轻有为，堪当大任，自然随行伴驾，必要的时候，就由他主持一切，再说，他是个可以放心的人。大驾就由赵从武保护，任何人不得接近。”
“禁卫军正负统领都不在，皇城由谁负责？”
“韵，这就是你的事情了。”龙皓回答地从容不迫，“想必禁卫军中，还有可以信赖的人选吧？”
萧韵合上眼睛，想不到，他已经计算的这么周详了。
“还有什么不放心吗？”龙皓走到他身旁。
“高仰天呢？他会乖乖呆在京里？会不会有什么动静？”
“我下旨给他一个月假，就在京城休养，谅他不敢擅自离开；我再去跟高贵妃暗示，京城里有传言高家种种不轨之事，她一定会让高仰天坐镇处理的。”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萧韵定定地望着他。明明他不擅长计谋，不喜欢算计，却把这样一件大事思虑地如此周密，就为了一个高仰天，值得吗？
“是，我决定了。”龙皓回望着他。也许你现在不懂，将来也不见得懂，可是我决定要最后放肆一次，任性一次，以后，也许就不可以了。
一切都按照龙皓的设想进行着，坐大驾走了三天，龙皓就跟萧韵悄悄离开了大队，带着八个侍卫轻装前进。
萧韵深知自己责任重大，坚决不许龙皓骑马前行。坐在马车里，少见外人，安全得多，自己也可以想些事情。
临行前，他去见了萧昙。
“师傅，你也不知道，公子的消息吗？”他坦言了龙皓对萧玉臣的思念，希望萧昙会有些线索。
萧昙摇了摇头：“不知道。公子若是有心遁世，恐怕谁也找不到他。”
望着萧韵失望的神色，他轻声叹气：“记得公子曾说过，世间万事随缘，若是有缘，你们这趟出宫，也许还见得着公子；若是真遇见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只洁白的哨子：“你带着这个，若是真见到公子了，就给他，说，原本就是他的东西，还请他收好。”
萧韵疑惑地接过来，挂在自己脖子里，沉吟着说：“这趟出宫，京城里的事情，还请师傅多费心了。”
“一切放心吧。”萧昙淡淡地答应。
马车颠簸，龙皓歪在软垫上，拉开车窗帘子，细细打量着萧韵的面容。萧韵骑在红泪背上，更显得挺拔瘦削。很难把这张脸跟少时的他联系起来，大概是军旅的杀伐之气，磨掉了少年的稚气和灵动。平日萧韵若是见到他如此打量自己，恐怕会不自然地躲开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坚定的眼神都有些飘忽。
不过，这次出行，我一定要弄清楚一件事。龙皓在心里下定决心。
“喂，韵？萧韵？”龙皓叫他。
“嗯？”萧韵这才醒悟，暗骂自己不该走神，“少爷，什么事？”
“按我们现在的速度，到靖安需要几天？”
“大概半个月吧。”萧韵算了一下，毕竟不是急行军。
“崔琦护着大驾，估计也要半个月才到江南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
萧韵点头。大驾一路上走得慢，到处是地方官员迎接，想快也快不了。
“我们稍微快些，尽量早些到。”
萧韵眉头一皱：“可是，恐怕今晚会错过宿处。”
龙皓轻松地说：“没关系，你让他们走快些好了。”
我就是想错过宿处。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篝火燃起。萧韵低声嘱咐了守夜的侍卫几句，看看树影下孤零零的马车。风寒露重，不知道他习不习惯在马车上休息？忍不住走到车窗下，想要分辨一下里面的呼吸是否匀净。
“是你吗？”
萧韵被这个细微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没睡着？”
“嗯，你上来一下，冷。”
车厢的木板隔挡了夜风的寒意，萧韵摸摸被子：“还冷？”
“你进来，帮我暖一下。”龙皓让开一点儿地方。
萧韵犹豫了一下，龙皓从没出过远门，又是宿在荒野，夜长风寒的，也许——
当他钻进被子，那个温热的身子贴过来的时候，他才明白似乎上了当：“你不冷。”
“我是说，你冷。”龙皓搂着他。
“皇上，兄弟们都在外面守夜，我躲在这里，不好。”萧韵正色说。
“守夜是为了保护我，那是他们的职责。”
“也是我的职责。”
“我要你在这里保护我，不可以吗？”龙皓并没有放开手，“要是我们住在客栈，人多眼杂，你肯定不会跟我在一起。”
“你是故意的。”萧韵有些生气，“为什么要任性？”
他一向很体贴下人，有一次
“因为再不任性，就没有机会了。”龙皓叹气，“这次出宫，如果高仰天的罪状属实，我必须要有快刀斩乱麻，要稳定朝局，要背负我的责任，做个合格的天子，要——立后——以定人心——”
萧韵不由得身体一震，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龙皓一定要抛开众人跟他去微服私访。难道，这会是他们最后的时光？等回宫了，君臣界限分明，从此不再越过雷池一步，宛如牛女双星，隔河相望，默默无语。此生，就只有这样相守了。
“所以，回宫之前，能不能，不要，总是当我——是皇上？”
“我明白了，睡吧，我会在这里陪你。”萧韵躺下，把龙皓拥在怀里。
龙皓眨了眨眼，打了个呵欠，靠向他的肩膀，懒懒地说：“明天我不会再任性了，你来安排行程吧。大家——都很累了，不应该让他们再露宿野外。”
望着龙皓困倦的神色，一定是在苦等能跟他单独说话又不被人注意的机会吧？萧韵不忍再拿烦心的事干扰他的睡眠。
那天，在茶楼里闹事的人，并不是高家的侍卫，而是护城军的士兵。高仰天已经不管护城军的事七八年了，这些士兵为什么还是跟他一心？在大街上就公然维护他？总会查清楚的。
京城，高府。书房内，灯光全灭，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来回徘徊。
高仰天对龙皓的突然出京有些意外，龙皓勤于政务，怎么会突然就出去游玩了？再说临近冬日，并不是出游的好时候，就算是江南气润，也不如在屋里生着火盆子暖和。
窗外，一声清晰的蟋蟀鸣叫传来，高仰天沉声叫：“进来。”
一人如同落叶般轻巧地进来：“查过了，一直没有人见到皇上，地方官儿都是对着大驾行礼后就被挡了回去，若是有事，都是交由崔琦代禀。”
高仰天思忖：“这么说，这几天，根本就没人见到皇上？”
“是。”地上跪伏的人答应。
“往靖安这一路的人马，都安排了？”
“是，一直注意着动静。”
高仰天哼了一声：“记住，要是找对了人，行动的时候，可要注意分寸。”
“是，属下知道。”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查。”高仰天折断了桌案上的插花，“皇上曾经撤换过好几批宫女太监，你去查查，他们是因为什么事被皇上撤换掉的。”
一路上走来，并不太平。龙皓只觉得见识了人间冷暖众生百态感到稀奇有趣，萧韵却时时捏了一把冷汗。
有一次，他们在客栈投宿，半夜来了个毛贼，竟然想偷龙皓的钱袋！好在萧韵就住在隔壁，听到房顶上轻微的响动就立即赶来，一下揪住那个小贼，让龙皓欣赏了一场真实的擒拿格斗。这个意外也帮龙皓找了借口，让萧韵从此每晚都跟他住在一起。
有一次，他们在官道赶路，碰上了几个山贼，竟敢对着皇上喊“此树是我载此路是我开”，让手痒了的侍卫们一个个打趴下了再捆在树上，至于谁会来救他们就不想了。龙皓胆子到大得很，看见山贼举着刀过来，还直勾勾地瞪着那人，难道真是天子龙威，吓得那人一愣，才被萧韵轻松地一脚踢倒？
最荒唐的是，他们走到一个小镇，有个年轻女子牵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扑上来就管龙皓叫爹爹，说他始乱终弃！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这次是真的吓倒了龙皓，怎么会忽然被人抱住双腿，大叫爹爹相公？萧韵只好放弃了投宿安排，抱着龙皓跳上马车就走，让侍卫们呼喝着隔开好奇和闹事的人群。
虽然说出门在外出点意外是正常的，那他们碰上的意外也太多了吧？萧韵觉得很不安。眼下并非乱世，怎么会有那么多盗贼劫匪骗子？他们这一行人打扮的并不华丽，行事已经很低调谨慎了，怎么还会有人把他们当作肥羊，想来宰一刀？
总算平安到了靖安郡，总算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人证物证，总算他们完成了任务可以打道回府，总算明着暗着安排了人手保着龙皓平安，可是隐藏在暗中的对手似乎已经不耐烦以前的小动作，前途，阴沉晦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向南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