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决心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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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顺觉得今天真是最最提心吊胆的日子，皇上竟然跟着萧将军偷偷溜出宫去，让他在寝宫前面守着，于是他只好不停祈祷上天不要有哪位娘娘心血来潮闯进来；好不容易等到皇上回来——甚至比他期望的还早些，可是——天啊，萧将军的脸色那么黑，听他刚才摔门的声音就知道了，难道两人起了什么争执？萧将军难道准备抗命？嗯，那更不能让人看出君臣不合的迹象。
常顺再次看了御书房紧闭的门一眼，警惕地盯着外面。
有时候常顺的直觉还是很准确的，但是他也想不到这次事情的严重和严肃性。
一早，两人在京城里闲逛，累了就走进茶楼休息。萧韵时刻保持警惕，四下打量着周围的闲杂人等，龙皓却被一群茶客的闲谈吸引了，饶有兴趣的听了一会儿，却越听脸色越阴沉。
他没想到，百姓对高家如此不满。高家明着抢人宅院，暗着生意上强买强卖的事情，怎么没人“启奏皇上”？
他更没想到，百姓对他也有怨言。
“皇上到底是年纪小，当年，萧二将军那么大功劳，也没见有什么封赏，却把高家放纵成这样！唉，二将军人就这么没了，朝廷也没个说法，不是让人心寒么？”
“听说，是没找到。”
“没找到？朝廷那么多人马，找一个人，找不到？我看是根本没找！还不是蒙着皇上一个。”
“就是，萧二将军不在，最占便宜的，就是高家！说不定，就是高仰天搞得鬼，害了二将军！怎么皇上也不查呢？想想二将军真是菩萨心肠，每到冬天就舍衣舍饭的，看高家，肉都臭了也不舍得丢给乞丐！”
“没办法，现在，高家的气焰起来了，恐怕皇上也没办法！”
“就是啊，毕竟皇上年纪小，恐怕管不了那些个事儿。”
“萧家后人也不争气，也没人出来让朝廷调查！”
“嗨，这些不肖子孙，还不是只顾自己有吃有喝。”
“得了吧，如今的萧将军也不算差劲了。”
“反正比他父辈的差远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是报国无门，只能眼看着高家嚣张啊。”
“那就走着瞧吧，当年，王家的烂摊子是萧二将军收拾的，现在，要是让高家也成了那样儿，看朝廷怎么办！”
“高家，就算是当年的王家，最后还不是树倒猢狲散了？等吧，总有他倒霉的时候！就是现在，苦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我岳家的邻居，老李家的闺女，被高家一个管事儿的看中，已经弄进去当丫头了。”
“切，连张大财主的珠宝铺子，都被高家抢了！”
“世道阿。”
听到这里，龙皓感到心里一股热气往上冲。原来盛世良辰不过是自己的想象，民怨，已经开始积攒。
几个默不作声的年轻汉子忽然站起来：“你们说什么？胆敢诽谤高将军！”
老汉吓了一跳：“没，没什么。不敢，不敢。”
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却愤愤然：“怎么，说句话也不行了？”
一人站过来，一拳打在他脸上：“臭书生，少胡说八道！”
书生跌倒在地，嘴角渗出血丝。
龙皓看得生气，正想过去，萧韵一把按住他，摇头。
书生从地上爬起来，叫：“我说的又不是假话！高家要是真敢坏事做绝，总有报应的一天！”
“你小子还不知好歹！”一群人上前，对那书生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龙皓挣扎着被萧韵强拉了下楼。他瞪着萧韵：“你怎么见死不救？”
萧韵看看楼上：“别慌，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皇——少爷，你是千金之躯，万一误伤了，我担待不起。”
一阵响动传来，接着是人们的惊叫，龙皓抬头。
萧韵嘴角带着一丝恶毒的微笑：“我已经暗示他们，等我们一走就动手了，你不在跟前，他们会打得更痛快些！”
果然，楼上传来声声惨呼。
龙皓不解：“你带了人来？”
萧韵点头：“只带了五六个。”
微服出行，当然要好好准备，楼上那几个人，都是萧家自己训练的侍卫，比起禁卫军，水准又高了一截。
龙皓回想了一下，依旧猜不出来哪个是侍卫装扮的，只能佩服萧韵的安排。他问：“你说，那些人，是高家的侍卫么？”
萧韵看着楼上：“那要等一下，他们回报了才知道。我们先回去吧。”
龙皓默然，叹气：“也好。”
经此一事，龙皓再也无心闲逛，懒洋洋地给萧岚买了几样玩意儿就往回走。
萧韵一方面感谢高家的人出来闹场让龙皓早早回宫免得出事，一方面又在心里把高仰天痛骂了个狗血喷头，谁让他惹得龙皓如此失神的？他开始努力思考萧玉臣当年给东洋人的马匹下药的那张方子哪里去了，也许应该给高家的马也来一份，让高仰天摔个狗吃屎，头脑清醒一下！
不过高家的事，似乎是不能耽搁了，民间都布满了厌恶之气，朝中，一定是有人为他粉饰，遮掩。这样的欺君罔上——萧韵的嘴角再次上扬，形成冷酷的弧度：惹得他不快的麻烦，一定要根除。
龙皓默默地想了一路，临近宫门，忽然回头，对跟在后面的萧韵说：“我决定了，我要出宫，微服私访，把高仰天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萧韵吓了一跳：“为什么？”
龙皓若有所思：“他们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萧韵低下了头。百姓对朝廷有误解，他也不愿龙皓被人当作忘恩负义之人，或是任凭高家摆布的无能之辈，但这些事情，还不需要龙皓亲自动手吧？他不想那双纤细柔软的手沾上血污。何况，龙皓竟然要微服出行，这是他决不允许的。
“我明白，高家的事让你烦心，公子的事让你困扰。”萧韵放缓了语气：“这些事，让我处理，好不好？”
龙皓轻轻摇头：“我不想，把什么事都压在你身上。韵，当年，是皇叔跟你说了什么，你才一定要走的吧？为什么你一定要自己咬牙撑着？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虽然小你几岁，可是我什么都懂，因为你的挣扎，我也有过；你的心情，跟我一般；你想我一切顺心，可若你遇事坎坷，或者有什么——我这一生，都不会快活了。”
被那双晴空般宁静宽广的眸子凝视着，带着体贴和温情，萧韵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眼眶里热乎乎的，为什么他要说出来，说得这么明白？他想要保护他，因为他是公子的托付，是自己最最牵挂的情怀；他只记得当年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旁眨着大眼睛的男孩子，却忘了他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他只知道他的寂寞寥落高处不胜寒，却忘了他的脆弱无助已经随着地位的稳固而转为坚强。他一直为他守卫着北部的疆土，期盼他万事遂心，却忽略了那个金殿上的少年，同样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
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萧韵竭力冷峻地说：“皇上的心意，臣领了；可是天子不能擅离京城，所以——”
龙皓却似根本没听到他的话，指着宫门说：“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我们就这样走进去，若是守门的士兵们没有人发现我的身份，那就说明，我完全可以微服出行；当然，你不能故意说穿。”
说完，龙皓大步走向宫门。萧韵愣了一下，只好快步跟上。
守门的士兵见他们过来，喝问：“什么人，随随便便往宫里闯？”
龙皓不慌不忙地拿出自己的腰牌：“我是芝兰宫的，萧娘娘想吃宫外的玫瑰糕，要我一早去买来。”
士兵看看后面的萧韵，萧韵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个个纸包。
另一名士兵怀疑地说：“哦，你们都是芝兰宫的太监？怎么不大像？也没穿太监服色？”
龙皓一笑：“他是侍卫，萧娘娘让他跟着我拿东西的；好不容易出宫去玩一次，我不想穿宫里的那套服色；再说出去的时候都没人管，现在当然也没你的责任了，我还赶着回去当差，通融一下吧？”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萧韵目瞪口呆：龙皓竟然很熟练地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子分给两名士兵，说让他们有空去喝酒！然后两名士兵立即缓和了脸色，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等走到士兵们听不到的地方，龙皓才扑嗤一笑：“怎么样，我表现得不错吧？”
萧韵阴沉着脸：“你是从哪儿学来这一套的？”
“当然是小顺子告诉我的。”有时候他问起来，常顺也会给他讲些下人之间的事情。昨天晚上他就开始准备出宫带的东西，常顺哭丧着脸坚持要把自己积攒的两块银子给他带着，说遇上事儿这是最管用的东西，果然用上了。嗯，回去应该赏他点儿什么。
看着萧韵的脸色，龙皓悠闲地说：“韵，那守门的两个，是禁卫军的人吧？看来你是应该多在京城里住一阵子，他们竟然连自己的统领都不认识了！”
萧韵咬牙切齿地说：“我立刻调他们两个去北疆！竟然玩忽职守，随便放人进宫！”
“也不能这么说阿，我们可是有腰牌的。”龙皓眉头一皱：“接下来，就是要想想，用个什么理由，我们才能甩掉其他人，微服私访呢？”
“什么？”萧韵失声叫，他是认真的？
龙皓看了他一眼：“不对么？要是大队人马一直跟着，不能自如活动，那能查出个什么？我一个人的话，你也不会同意吧？其实，我早几天就在想这件事了。走，我们到御书房去，好好商量一下。”
恍然间，萧韵发觉，龙皓的神色，带着一丝熟悉。那是——公子形容过的、经常出现在自己脸上的、狐狸般的狡猾和得意，偏偏又能被精明的大人一眼看穿。可是龙皓的眼底，还有些绝然，和悲伤。
为什么？他心里，到底计算着什么？萧韵忽然觉得，自己不懂他，那个自己习惯去宠溺去保护的孩子，已经独立得可以自己面对很多事情。
只是，他走得太快，淡淡的背影，带着微微的寂寥。萧韵一咬牙，几步追了上去，不管怎样，就这样陪着他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决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