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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病缠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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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龙皓特许萧韵在伤势完全康复之前免朝,萧韵还是在家呆不住的。离京两年,一直还挂着护城军、禁卫军统领的头衔,应该去看看训练情况的。日常事务一向都是两位副统领在处理,自己安坐统领之位却什么也不做,于心不安。到边关前说过要辞去这两个职位的,龙皓却坚决不许,无暇争执,只好作罢。
禁卫军副统领赵从武,自从当上副统领到现在已经快八年了,还是萧玉臣将他提拔到这个地位。按说以他的能力当个正统领也没什么,龙皓却不肯把这个位子交出去。好在赵从武也不在意这个,说他以自己的副统领职位为豪,因为那代表着萧将军的提拔和皇上的信任。萧韵一直叫赵从武大哥,也很感激这位大哥的默默付出。这几日赵从武跟他说了很多禁卫军的事务,汇报了一些人事变动,并没什么变化。
护城军那边就不大好办了。副统领荆征,本以为统领高仰天升任将军后,他就会是理所当然的正统领,没想到在副统领的位置上苦等了几年,龙皓竟把年方十八岁、已经是禁卫军统领的萧韵破格调上来!萧韵对护城军进行了更加严格的训练,虽说在人事上变动不大,但荆征的这点别扭他心知肚明,也想找个机会把正统领的位置让出来,毕竟,除了有点儿小心眼,荆征这人还是没得挑。
只是现在无形中跟龙皓有了些隔阂,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有什么说什么了。这些天几乎都没怎么见面,就算在宫中当值,偶尔见了也就是跪下行礼,再目送他离开。落入眼帘的,就是那明黄色的一角衣衫。
今日无事,萧韵正在家刷马,忽然来报常公公求见,他一愣,赶紧出去,不知道龙皓的贴身太监找他有什么事情。
“萧将军,”常顺一见他就站起来,“可否屏退左右说话?”
等客厅空了,常顺才连连搓手:“唉,萧将军,我这次是偷偷溜出宫找您帮忙的,您可千万别说出去啊,皇上这些日子心情不好……”
“怎么?常公公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跟皇上又有什么关系?”萧韵有些莫名其妙,却心里一紧。
常顺压低了声音:“唉,皇上这几天生病了,不肯说出去,还坚持上朝批折子。这也罢了,可皇上他——怎么也不肯吃药,说那药太苦又难闻吃不下去,急坏了太医。按说这事儿要怪奴才们伺候不周,可是——唉,皇上发起脾气不吃药,有个快嘴的告诉了高娘娘来问长问短的,还被打了一顿!奴才——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过奴才实在没有办法,想起萧将军曾经照顾过皇上,不知道——您当年是怎么劝皇上吃药的?是不是该给皇上多准备点儿甜的,还是在药里加点儿什么……”
萧韵一阵神情恍惚,常顺后面说什么他都没听清楚,抓紧心口,说:“皇上他——从来都不生病的,怎么会?”
常顺一阵失望:“啊?萧将军也没办法啊。唉,太医说皇上是操劳过度,感染风寒,心结郁闷,这才忽然病得厉害。肯定是最近那几位娘娘争得太厉害,才惹得皇上心烦,又不好说出来……”
怎样送走常顺的,萧韵自己也不知道。一直想着,生病?他从不生病的;难受吗?晚上有人照顾吗?按理常顺只能在外面的房间伴宿,不可能在龙皓身边陪护,可是他睡了,谁来陪他呢?
夜深。算算时间,宫门已锁,萧韵思前想后,竟是一刻不能停顿。
我还是去看看他吧,他是皇上,是朋友,探望是应该的。萧韵给自己找了借口,翻出夜行衣,借着夜色的掩护出门。
他十四岁才开始习武,身手自然比师傅差得太远,要在宫里自由穿梭很难。但他有他的优势。一来在宫中生活了四年,地形非常熟悉;二来禁卫军巡逻的时间,地点,人数,队形,都是他参与制定的,对宫里的护卫部署非常清楚。所以,他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龙皓寝宫外面,并未引起注意。
一跃躲在树上,正暗自焦急窗纸糊得严实什么也看不见,忽然里面传来一声斥责:“朕说了没事,这些药你统统给我拿走!放到一边去!”
“皇上,”这是常顺的苦苦哀求,“可是太医说——”
“你听太医的,还是听朕的?”龙皓似乎动了气,大喝:“统统给我下去!出去!”
天子动怒,谁敢不听?不一时就见常顺带着两个小太监出来,关门走了。
这个奴才,就这样放着皇上不管了?他不吃药,病情加重怎么办?萧韵恨得牙痒痒的。
里面安静了,似乎龙皓已经睡下。萧韵犹豫了一下,轻轻推门进去,打算点了他的穴道就把药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灌下去,保证他第二天一觉醒来病好了莫名其妙。萧韵对自己能想出这么个好主意暗自得意。
寝宫里的灯火全熄灭了。这里的布置没变,萧韵在黑暗中也能毫无困难的走到龙皓床前。旁边的桌上放着药罐子,外面套着锦缎棉套,药应该还是热的。
萧韵凝视着床上的人。光线昏暗,正照在那人脸上,映出时刻记挂的容颜,却又不是记忆中的模样。这些日子一直只看到他的背影,没想到他变得那么苍白,眼眶下面明显的带着阴影。小时候的他,面色白里透红,眼睛闪闪有神,怎么会变成这样?萧韵忍不住把手放在他脸颊上轻轻抚摸,忽然一僵,感到龙皓的气息变得急促。
“皇上,你没睡?”他轻声问。
龙皓睁开眼睛,眨了眨,垂下眼帘,小声说:“我睡不着。你进来的时候,我想装睡的,可还是被发现了……”
“为什么?”萧韵一阵心疼。记忆中龙皓从没生过病,更不会睡不着,每天读书那么辛苦一上床就嚷嚷着好累很快就会睡沉,现在事物繁忙远胜昔日,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怕你走,就假装睡着的。”龙皓只解释装睡的事情。
“你就不怕是刺客?”萧韵脸色一沉,既然知道有人进来,为什么他还那么平静?
“你的脚步,气息,我不会认错的。”龙皓抬眼看他,肯定地说。
乱了。萧韵一阵晕眩。苦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自以为行动轻如狸猫,却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从进门就发现。是自己关心则乱不够小心,还是他太敏感?他无力地坐在床边,长叹:“皇上啊——”
“怎么?”龙皓疑惑。
萧韵拉平他的被角:“没什么。生病了,为什么不吃药?大家会担心。”
“是吗?”龙皓苦笑,“因为我是皇上,一身关系万民福祉?你——也会关心吗?”
“是的。”萧韵定定的望着他。
说什么借口都是自己骗自己,如果是纯粹的君臣友情,为什么不在白天问候,偏要趁着夜深人静之时避开旁人偷偷前来看他?因为他怀有的这种感情,根本是见不得光,不能让人知道的。他关心他,为什么不说出来?最少,可以让他更重视自己的身体,因为,有一个人不舍得看他如此憔悴。
“韵。”龙皓低呼一声,激动地坐起来,直扑到他怀里。
紧紧搂住这具轻颤的身体,萧韵捡起滑落的被子裹住他,轻声责备:“为什么不休息,不好好照顾自己?”
“因为没时间,有全天下的百姓等着我照顾。”龙皓静听着他的心跳。
萧韵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是该责他太不注意身体,还是该夸他为国为民?天气凉了,他心情又不好,心烦意乱之下神思恍惚,生病——也算正常吧。是不是也有我一份责任?
“吃药吧。”萧韵拿过软枕垫在龙皓身下,转身去把药汁滤进碗里,过来揽着龙皓的身子,意思是坚持要看着他一口一口喝下。
龙皓紧皱着眉头闭住呼吸喝完,咳嗽几声倒在萧韵怀里,抱怨:“这药,太苦了。”
“治病么。”萧韵心疼得拍拍他后背,知道是喝得太急呛住了。
“韵,你做这些事情很熟练啊。”
“以前公子常常生病,我给他喂药,习惯了。小时候我没力气,都是凌枫扶着他,我给他喂药的。”
龙皓身子一僵。这两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以他和萧韵的这种关系来看,似乎是一种禁忌啊。萧韵就这么毫不在意地说了,是不是……他默许了……
“不过公子从来不怕苦。”萧韵擦擦龙皓嘴角的药汁。
“要是你每次都喂我,我也不怕。”龙皓轻轻说。
萧韵动作一顿,“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的。”
就算以后他会有皇后,有孩子,现在他还是我的;只要他需要,我就会永远这样守着他。我对他的爱已经在了,就算不能公之于天下,那也可以这样永远埋在心里吧……只要他能感觉到就好……
望着龙皓欣慰的笑容,萧韵下定了决心。
龙皓在萧韵的怀抱里渐渐睡着。思念了许多时日,他终于来了。不管他是否爱我,至少,他关心我,在乎我,听到我生病会坐立不安,身为禁卫军统领却像小偷一样溜进来悄悄看我,他对我,应该是有情的……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萧韵不在身边也不介意,毕竟他不是内臣,留下被人发现了反而不好。
常顺进来的时候,看到空空的药碗不由得一声惊呼,怎么皇上竟然愿意吃药了?看来吃药这件事情还是要皇上自己想开了,自然会解决。
看着他欢天喜地的絮叨不停,龙皓抿嘴一笑:“吃了药似乎好一些,不过还有些头晕。招太医来,再诊诊脉。”
只服了一剂药本来效果甚微,但龙皓精神好了许多,连太医也觉得自己医术果然高明。在皇上暗示“头晕乏力”之后,太医果断的劝阻了皇上想要上朝的念头,跪请皇上免朝三天好好休息,免得吹了风受凉反而不好。
龙皓欣然同意,命人将近日大臣所上的奏折直接送到宇清殿,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又派常顺悄悄宣了萧韵前来伴驾。
常顺有点好奇,为什么皇上见到萧将军如此高兴?还吩咐不得让任何人知道?嗯,估计是怕三位娘娘生了戒心,会对萧贵妃不利,看来萧贵妃离后位不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