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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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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羽心中感慨,这墨林到了哪都是惹是生非的个性,只见凤希笑着看他道:“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墨羽本身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然而好奇心重,被凤希这样一鼓动立刻心动了,笑道:“走。”
两人到了院子里,见墨林与另一人对峙而立。那人峨冠博带,衣袖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然而凭他能将墨林惹怒一事来看,其为人恐怕没有那么出世。
墨羽低声问凤希道:“这人是谁?”
凤希小声答他:“谁知道。”
两人正嘀咕间,只见那人衣袖一挥,带起一阵罡风,直逼墨林而去。
墨林被风力逼得倒退两步,一脚死死卡在地面,方才稳住身形,心火顿起,足下一点地,飞身而出,一掌向那人袭去。
那人拂袖一挡,将墨林震了开去。墨林那一掌是带了真气的,那人虽将他震开,自己也倒退半步。
只这几招,众人已经看出那人修为在墨林之上,只听一个声音道:“墨林,住手。”
墨羽扭头看去,却是墨风。墨风这一声本是想给墨林一个台阶,谁料墨林闻言反倒更加窘迫,忽然拔出佩剑,向那人刺去。
墨风心头一惊,无论如何,他们都在别人的地盘,动手已经不对,竟然还动了兵刃,这要是主人怪罪下来,如何解释?不由叫道:“快住手。”
墨林哪肯理他?如一支离弦的箭,直直向那人飞去。
那人震袖一拂,墨林手中的剑竟就偏了方向,人朝着一边偏去,好不容易才稳住方向,不曾摔倒。
“师兄。”只听一声惊叫,墨羽和凤希这才发现院中还有一个人,亦是峨冠博带,一样的打扮,只是看上去年轻些。
那年长一些的人看了看自己的衣袖,竟也被墨林的剑气划出一道口子,不由动了怒,周身灵气大作,掌中渐渐凝聚了一团白气。
方才出声的年轻人见状大惊,叫道:“师兄,不要。”
墨林见了那团白气,心中也是一惊,然而此时骑虎难下,一狠心,一剑刺了出去,想要他在出手前占个先机。
那人一掌推出,掌中白气化作一道白练,凌空划出。墨林心知不好,索性将剑掷了出去,剑锋对着那人直直飞去。墨林这招甚狠,即便剑被震碎,断剑也能将那人划伤,然而他丢了剑,也无力抵挡剩余的真气。众人心中都是一凛,这样下去竟要两败俱伤。
眼见那团白气就要撞到墨林的剑上,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飞入战局,一把握住墨林的剑,一时间,剑气大作,生生抵住那团白气,忽然剑锋一旋,将那白气割得四分五裂,竟就这样散了。
那人稳稳落地,手腕一翻,将剑收了,看着墨林道:“胡闹。”
墨林气道:“师兄,是他欺人太甚。”来人正是墨云。
原来方才墨林与墨风在院中乘凉,那人和他师弟来了,嫌二人占了他们下棋的石桌,要赶二人走,这才起了冲突。
墨云闻言蹙了蹙眉。这里是长生宗的地方,大家皆是客,说谁占了谁的地方确实有些无理取闹。然而,他也知道墨林的脾气,恐怕也没给人好脸色看,才闹成这样。
墨云看了看那人,淡淡问道:“阁下是?”
那人偷偷看了一眼墨云手中的剑,见那剑身没有半点损伤,心里暗暗打鼓。那把剑材质普通,生受他这一掌不碎也要有些裂痕,如今完好无损,必是因为墨云方才的剑气护住了剑身。这样一想,知道墨云修为绝不在他之下,不由客气了些,道:“在下瀛洲方适之。”
墨云礼尚往来,自报家门道:“在下真元派墨云。”
方适之一礼道:“失敬。”
真元派自一场人魔大战之后,逐渐衰颓,历代掌门因能力所限,收徒最多不过十来个,还总有几个学成下山,另立门户的。传到这代不过四个弟子。然而在修行之人中仍然声名显赫。方适之自恃是瀛洲弟子,心中一直不服,见了真元派的墨林和墨风,便有意出言相激,想逼他们出手,较个高下。他看到墨林的身手,本以为胜券在握,直到墨云出手,才发现真元派并非徒有虚名。
墨云不知他心中这些弯弯绕,一脸严肃道:“方才阁下与我师弟为何会动手?”
方适之暗自思忖一阵,心中戾气早消退了,他方才以为真元派不过如此才这样盛气凌人,如今见了墨云,不敢再如此傲慢,听墨云这样问,干笑一声道:“不过是切磋而已。”
墨风闻言赶紧出来打圆场道:“的确如此。”师弟在别人的地方跟人打起来了,怎么说都有理亏之处,听方适之这样说,墨风立刻反应过来,要将事情遮掩过去。
墨林心中不服,还要争辩,墨风向他使了个眼色,道:“若是让师傅知道你在长生宗与人斗殴,你说师傅会怎样?”
墨林一听便不言语了,只是气鼓鼓地立在一旁。
墨云虽然古板,却不傻,哪里看不出几人在扯谎,然而他在别人的地方也不愿惹是生非,面无表情道:“既如此,就到此为止罢。”
墨云一句话下了定论,院中的人就散去了。直到最后,长生宗都没有一人出面。几人暗自庆幸,若是主人真来兴师问罪,他们这些小辈却也难免回去受罚。
然而长生宗的人修得就是清心寡欲,又岂会理会这些凡尘事。若不是见识了他们当日傲慢势利的嘴脸,墨羽当真以为这些人是无欲无求。
凤希看了场热闹,心满意足,回去后笑着对墨羽道:“真是大快人心。”
墨羽知道他说的是墨林吃瘪一事,不以为然道:“丢的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脸。”
凤希笑道:“没想到你对真元派还挺上心的,我一直以为你跟他们不对付。”
墨羽闻言一怔,凤希又道:“他丢的脸不是让墨云找回来了么?”
墨羽没心思跟他掰扯这个,转了话头道:“你们凤凰还管凡人的事?大老远跑来这里给人祝寿。”
以凤凰的日子算,凡人的百年倏忽而过,的确没什么稀奇的,早些时候墨羽就想问他,只是让墨林一闹,打断了。
凤希道:“谁知道我哥怎么想的,他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墨羽道:“你也就听话来了?”墨羽心想,以这凤凰的性格,怎么可能乖乖就范?就是不敢跟他哥顶嘴,估计半道也就溜了,到哪里云游一番,回去交差说是已经来过,他哥左右也不知道。
凤希道:“我想拜祭一下我娘。”
“你娘?”墨羽闻言有些惊奇,忽然间反应过来:“天地熔炉在昆仑山?”
凤希点点头。
原来,所谓天地熔炉,不是普通的炼丹炉,而是这昆仑山中的一座活火山。
凤希似是不想多提,墨羽也不好细究人家的伤心事,只好把自己满腔的好奇生生咽了回去。
墨羽在长生宗住了两天,终于明白凤希那日见到他为什么那么高兴了。丹穴观也无聊,却不曾无聊到长生宗这个地步。长生宗每件事都有严格的时辰,一点不通人情。每日总共不过那么几件事,早课晚课,剩下的时间基本也在打坐,跟他们说句话,也大多面无表情。饶是墨羽那么随遇而安的一个人,也住的浑身不舒服。
不过住在长生宗倒有一件事让墨羽很满意,那就是早上没有人逼他起床。他原本就是个外人,长生宗的人又活得跟不沾人间烟火似的,哪会管他睡到什么时辰?
这一日墨羽又睡到日上三竿,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他房门,翻下床来,随手抓了外衣披上,出门看究竟。
墨羽打开门,见是墨云,有些莫名其妙。墨云不是多事的人,在长生宗没什么事做,也没逼他早起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墨云神色有些沉重道:“出事了。”
墨羽才睡醒,尚有些迟钝,下意识跟着墨云来到长生宗的大殿。
只见大殿中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个人。那人肢体不全,一脸血污,已然没了呼吸。
墨羽见那人身上的伤,除了咬伤之外,似乎还有羚羊角一般的刺伤。似乎是土蝼所致。墨羽看他衣着像是长生宗的人,不禁有些吃惊。这长生宗的人活得这样无欲无求,怎么回去招惹土蝼?
墨羽正疑惑不解,众人忽然退避开来,让开一条通道,老宗主缓步踱了进殿。老宗主走到那名死去的弟子面前,看了看,叹了口气道:“罢了,都是天意,葬了罢。”
虽说老宗主活到这把年纪难免比常人通透些,但眼见弟子惨死,居然这样淡漠,还是教人不免寒心。然而长生宗的弟子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领命将人抬了下去。
墨羽看得瞠目结舌,那老宗主却一言不发地走了。他座下弟子对众人道:“各位请回罢。”
墨羽心里别扭,却也知道人家门派的事,他不好多嘴,跟着诸位师兄回去了。
墨羽心中郁郁,人群中见了凤希,凑过去道:“你也来了?”
凤希道:“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到。”
墨羽气道:“人家可没当大事。”墨羽对长生宗的人没半点好感,然而见人就这样没了,他的同门居然这样无动于衷,不禁替他感到有些凄凉。
凤希冷笑道:“过怒伤肝,过喜伤心,过思伤脾,过忧伤肺,过恐伤肾,人家要长生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七情伤了身?”
墨羽听他如此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原来求长生是这个样子。不禁一脸嫌弃地道:“如此长生求来也是无趣。”每天按部就班做事,七情六欲皆不动心,活得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这长生有什么意思?
凤希闻言有些惊奇地看他,道:“你不想长生不老?”
“当然想。但若是长生不老就是要人摒弃七情六欲,我宁可不要。”
人就是人,若是掏空了内里,只剩个壳子,还称得上人么?
凤希只当他是气话,嘲笑他道:“人无七情六欲,不会伤心。这样活到长命百岁,无忧无虑,不是很好?”
墨羽正色道:“你是那些迂腐经书看多了,才会这样想罢?那些经书说来说去,不过是说七情六欲乃痛苦根源,动不动就要人澄心遣欲。难道人不正是凭着一身血肉之躯,在这尘世间苦苦挣扎,才活成了人的模样?”
凤希不曾见过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知道他是认真的,不由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