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历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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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羽脱胎换骨，已经是七年以后，七年当中，他几乎与世隔绝，每日天不亮便到灵玉|洞修行，只有夜里睡觉才回房间，很少与人照面，真元派其他人几乎忘了观里有这么个人。修炼过程中无数关卡，几次大险，折磨的墨羽几乎脱了形，筋疲力竭之际，也不想费神与人产生什么瓜葛。七年功成之后，墨羽终于开始能够领悟禁术，虽然只是皮毛，却不至于动不动被那禁术折腾的走火入魔。自此再不用整日在灵玉|洞中，过非人的生活了。
墨羽刚回丹穴观生活时，的确变得沉静少言，让天渊以为他经过磨练，终于转了性。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半个月，墨羽已适应了丹穴观的生活，往日的坏习气就像放出去的鸽子，拍拍翅膀，都回来了，一只不落。
墨羽这些年起早贪黑地修行，天渊免了他早课晚课，如今回到观中修行，却仍是不习惯。开始时还因为早起的习惯，安生了几天，在观中养了些日子，墨羽那点好吃懒做的劣根性，就像雨后春笋，欢快地生长起来。天渊无法理解，磨砺了这些年，这人怎么还是打磨不出个正经样子来。偏这块朽木不雕不行，天渊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继续管教。
天渊想不通的事，墨羽却想了个一知半解。他原本不是个心智坚定之人，若非他天性难改，在灵玉|洞中这些年，只怕早被折磨疯了。其实在逆境甚至绝境中，让人能磕磕绊绊走下去的，往往不是坚定的意志，而是惯性。
想得开未必是坏事，想得太开也未必是好事。墨羽本就是怠惰之人，知道自己的天性难以驯服，也就索性不费那个力气了。天渊却极有韧性，仍是十年如一日地罚他抄经书，扫庭院。只是以墨羽如今的修为，这些已不在话下，罚与不罚，没什么区别了。
在墨羽看来没区别，别人眼里还是有区别的。墨羽独自修行七年，回来的时候脱胎换骨，自然有人心里不平衡。墨林本来一向瞧不起这个一身妖气的师弟，如今见他修为突飞猛进，心里自然不是滋味。然而又无处发泄，只能趁墨羽受罚的时候冷嘲热讽。
墨羽听他叽叽喳喳吵得心烦，随手施了个封口咒。好巧不巧，正被天渊撞见了。
天渊见墨林憋得脸都红了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怒道：“才学了多少法术，竟然敢对师兄下手？”
墨羽老神在在地道：“我本想让他歇口气就给他解了，既然不能对师兄施术，我可不敢再用开口咒。”说罢，也不理天渊什么表情，一转身回房去了。
法术分多种，如禁制一般的法术，只要找到对应解禁方法便可解禁。然而封口咒却是另一种。此种法术与施法人相连，别人纵使法术再高，也是解不得的。故而天渊也无可奈何。幸好法术多有失效的时候，像封口咒这样的普通法术，一个时辰也就自动解了。可怜墨林在一个时辰内半句话也说不出，憋屈的快要发疯。
这件事后，天渊对墨羽原本就不好的印象更是跌倒了谷底。
墨羽与天渊就这样想看两厌了几个月，转眼又到了校试。墨羽因独自修行，多年未曾参加校试，如今归观，却是躲不过去了。天渊与天心正想看看他这些年的进益，自然也不会让他找理由搪塞过去。
第一场是万年不动的经书心法。墨羽多少年没好好参加早课了，这些早就生疏，凭着泛灵之术偷看他人答案做了个弊，勉强混了过去。交卷时天渊狠狠瞪了他一眼，墨羽就知道，没能瞒过他的耳目。
第二场法术，墨羽随便用了个碑中所学的浅近法术，便已超过同辈许多。看得墨林十分眼红。若是墨云使出这样的法术便没什么，偏偏是他眼中一无是处的墨羽。人性就是这样奇怪，若是一个人惯常强于自己，便没有什么。但有个不如自己的人忽然超过自己，那便会由妒生恨。更何况墨林本就十分讨厌墨羽。
然而墨羽在法术上出的风头，在第三场御剑术的时候丢的一点不剩。墨羽手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抽了个墨云，毫无悬念地惨败。幸好墨云点到即止，墨羽虽然输得狼狈，却不曾受半点伤。天渊见他这些年御剑术居然毫无长进，不由蹙眉。倒是墨林，十分幸灾乐祸。
三场完毕，天渊综合弟子三场表现，宣布众弟子中历境的名单。原来丹穴山上有一处秘境，包罗万象，蕴含无穷真义，因此修为到达的弟子，两年都要去经历一番，每次都会有不同体悟。每两年的校试其实就是为了考核弟子是否有资格进入秘境。墨羽上一次校试出了事，又没人通过考核，第一次听说这事。
天渊看着众弟子，目光定在一人身上，道：“墨云。”
墨云出列，道：“是。”
天渊又道：“墨羽。”
墨羽自己也有些意外，想是自己在法术上的表现突出，竟然把其他两项的不堪盖了过去，于是应声出列。
墨云通过考验是毫无悬念的事。然而墨羽能通过校试，却让墨林一下子黑了脸。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脸色才缓和下来。
这一年，四名弟子全部通过考核，一同历境。墨羽等人都是第一次历境，只有墨云因修为领先同辈，两年前进去过一次。
秘境入口在山间密林之中，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然而往里走了几里，便开始处处奇花异草，珍禽走兽。几人不知走了多久，空中俨然出现一个悬浮的太极图。
墨云见了有些疑惑道：“这里原本没有这幅图。”
墨风道：“这里处处玄机，未必常年一个模样。”
四个人被太极图吸引住了。那太极图看不出什么玄机，却有些古怪。一般太极图都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这幅太极图偏偏阳中缺了一点，看上去十分不和谐。
墨林看了半晌，提剑向那缺了的一点上一刺，那太极图忽然旋转起来，成了一片混沌。四人正惊奇间，那片混沌忽然转出一个漩涡，一时间狂风大作，将四人推了进去。
墨羽也不知道自己从多高的地方摔了下来，摔得骨头都快散了架，一片心中骂墨林，一边爬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掉在了一片蛮荒之地。墨羽环视四周，没有其他人的踪影，心中一惊。
墨羽正试图用泛灵之术寻找回去的方法，便感觉脚下的土地有些不对劲。似有又一股能量聚集起来。墨羽顾不得多想，足下点地，跃开几丈，甫一落地，便见一道白雾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自地下射出，直入云霄。雾气散去，冲出的孔|洞仍有一汪泉水，冒着滚滚热气。墨羽走近一看，竟是沸水，惊魂未定之际，背后又是一声怪响，墨羽下意识回头，又是一道白雾射入云霄，与他不过一丈来远。墨羽心头大惊，这要是被打中可还得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觉得脚下隆隆作响，墨羽急忙跃开，谁料那白雾柱子越蹿越急，开始还是一道一道地冒，后来就同时两三处一起喷射出来。喷射的时间地点全无规律可言，让墨羽几次险些躲闪不及。幸而那雾气似乎没有灵识，也不追着人跑，墨羽躲一阵子，还能有片刻喘息。墨羽就这样躲躲闪闪跑了一阵，脚下的地越来越干，那沸水蔓延不过来了。
墨羽终于有机会停下来把气喘匀了，忽然就有了几分荒唐之感。自己被一阵狂风卷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差点被先蒸后煮，涮了火锅。墨羽回头去看刚才所在的那片地方，遍地孔|洞，其中沸水滚滚，简直一地狼藉。墨羽心中感慨，要是在这里被涮了火锅，连被吃的机会都没有，死得真是冤枉。
墨羽转过身向前路望去，忽然没了调侃的心思。怪不得脚下越来越干，他的面前，是一片荒漠。墨羽心里挣扎了一番，是下火锅，还是做腊肉，终于还是觉得，年轻人，应该向前看，于是叹了口气，走入荒漠之中。
脚下是遍野的黄沙，眼前是遍野的黄沙，背后还是遍野的黄沙，墨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觉得这一片黄沙简直望不到尽头。大概是走得久了，口干舌燥，出现了幻觉，墨羽竟然觉得，身边的黄沙开始沙沙地发出声响。
那声响越来越大，墨羽才明白，这不是幻觉，这些沙子真的会发出声音。墨羽习得观微之后就发现这法术有个缺点，那就是太敏锐了。他当初才通晓泛灵之术的时候曾不胜其扰。身边几里地，连只蛐蛐打个嗝都听得一清二楚，也实在是恼人。请神容易送神难，墨羽花了好久的时候，才学会关闭自己的观感，让耳边重回宁静。然而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墨羽又不敢关闭观感，只能任方圆几里的黄沙，拼命地摩擦他的耳膜。
那声响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凄厉，听得墨羽一阵阵揪心。忽然间，狂风四起，遍野的黄沙弥漫开来，遮天蔽日，夹杂着凄厉的叫声，将墨羽包裹起来。那声音似有什么妖力，震荡着墨羽浑身真气，让他全身的血仿佛沸腾起来。墨羽喉头一热，涌起一阵腥气，心道不好，只得切断自己的听感。那黄沙不依不饶，叫得震天响，连墨羽脚下的黄沙都开始震动起来。那脚下的震动，仿佛也带着声响，传入墨羽体内，撕扯着他。
墨羽心中一阵烦闷，经脉内忽然灵力大增，举手过顶，五指一张，弥散在天地间的黄沙仿佛受到束缚，挣扎了一下，不动了。原来是墨羽情急之中，用泛灵之术散出去的灵识制住了沙粒，将其凝在空中。墨羽五指猛地一收，漫天黄沙纷纷而下，似一场沙雨。
烟尘散去，四周重归平静，墨羽一时脱力，跌坐在地，开始撕心裂肺地咳起来。墨羽正咳得头晕眼花，便隐隐觉得远处的沙丘中有异动。他定睛看去，见沙中鼓起一个古怪的圆点，迅速向他移动而来。那圆点在沙中扯出一条线来，蜿蜿蜒蜒，看着很是诡异。墨羽被鸣沙震伤了内脏，又因过度使用泛灵之术浑身无力，见此情景，心中叫苦不迭，正不知如何应对，不想那蔓延的沙线在距他几丈的地方忽然停住了。
墨羽正疑惑，一道沙剑从那圆点中向他飞射而来。墨羽力气还未恢复，一时站不起来，只得一撑地，翻滚开来。那道沙剑没打中他，只堪堪落到他的影子上。墨羽忽然身上一阵剧痛。
墨羽晃神之际，又是一道沙剑射来，墨羽痛得浑身无力，勉强翻滚开来，被那沙剑击中影子，竟又是一阵剧痛。连续吃了两次亏，墨羽忽然明白过来，这场景，正是含沙射影。
墨羽想想觉得不对，蜮明明是生长在水中，怎么会出现在这片沙漠？然而由不得他多想，第三道沙剑已经向他射来。墨羽明白了那沙剑的厉害，饶是再无力，仍是勉力滚得远了些，不料仍被击中影子边缘，痛得他眼冒金星，几乎瘫倒在地。
墨羽喉头再一次泛起血腥，他知道再这样耗下去，自己迟早被那怪物杀死，当下不敢再犹豫，将一缕灵识渗入天地间，引灵光入体，正是养神之术。墨羽脱胎换骨之后，已不可同日而语，转眼之间，一片黄沙巨浪掀起，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露了出来。墨羽定睛一看，那东西形如三只脚的鳖，极为丑陋，正是蜮。墨羽没想到蜮竟是这幅尊容，不由起了丝怜悯之心，觉得怪不得它要躲在沙子里，估计是自己也觉得无颜见人。分神之际，一道沙剑又向他射来。墨羽急忙躲开，心中暗骂自己，简直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同情这东西。
墨羽抬手扬起一片沙浪，将蜮掀了出去，摔了个四仰八叉。那蜮竟十分灵活，一下子翻转回来，又射出一道沙剑。墨羽以御物术撑开一道黄沙屏障生生挡住了沙剑，用手一推，那道沙墙倒在了蜮的身上。
地上一道纱线向墨羽急速而来，竟比方才还快上许多，墨羽以沙为剑，向那纱线的头刺去。这一招却是大错，墨羽的御剑本领根本无法应敌，那蜮丝毫没有受伤，却被打疼了，勃然大怒，数道沙剑向墨羽一齐射来。墨羽心道不好，急急跃开，同时一个巨浪掀来，将那蜮翻到一旁。那蜮大怒之下，沙剑射得比方才更远，墨羽竟是没有全然躲开，被其中两支击中影子，痛得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住。
转眼间又是一道沙剑袭来，墨羽忽然福至心灵，以御物术将那沙剑制住，反推回去，正打在蜮身上。墨羽正得意找到了对付这怪物的办法，忽然一阵飞沙走石，夹裹着墨羽，不知去向何方。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历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