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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禁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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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边的黑暗。那黑暗之中似乎隐藏着让人不安的某种力量,等待着,潜伏着,随时能扑上来将人一口吞下。墨羽心中大骇,挣扎着醒了过来,又是同一个噩梦,似乎,又有些许不同。墨羽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一片黑暗能有什么不同,百思不得其解。
天心见他突然坐了起来,关切地问:“又做噩梦了?”
墨羽神思不属地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师叔,你怎么来了?”
天心道:“你烧才退,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正遇上你发噩梦。梦到什么了?”
墨羽睡得头昏脑涨,甩甩头,道:“其实我在梦中什么都不曾见到,只有一片黑暗,但总觉得,黑暗中有股力量,好像越来越强。”
天心心头一惊道:“难道说那魔头要突破封印了?”
墨羽不解道:“可是我怎么会感应得到?”
天心叹道:“当年既然是你的前身将他封印,只怕与那封印间是会有某种感应的。”
墨羽听得不安起来:“那怎么办?”
“为今之计,也只有尽快解开玉碑上的禁制。”
墨羽不由头疼起来:“可是那解法根本没有传下来。”
天心笑了笑,道:“事在人为。你先休息罢,明天再想。”
第二天稀里糊涂混过早课,墨羽来到院中,目光又落在了玉碑之上。这玉碑立在这里,宠荣不惊的,却好似一个充满奇珍的宝箱,看得人抓心挠肺,却偏偏没有钥匙。
说起来好笑。墨羽曾经是很嫌弃那块玉碑的。因为一般玉碑都是立在边缘位置,这块碑偏偏在院子中间,练功的时候挡在那里很是不便。而那碑立得也不讲究,不在院子正中,偏向一侧,好像成心给人找不快似的。墨羽腹诽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此时站在院子边缘,可以看到整个院子全局的情形。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在院中看不出什么端倪,此时却突然发现院中还有一物,位置正和那玉碑相对,在院子中间另一侧。是那棵老松。
墨羽的目光,不由落在老松上。那棵老松,也不知道有几百年历史了,据说是祖师当年亲手栽的。如今已长得十分粗壮,树冠盖了半个院子。
墨羽看着看着,似有所悟。他之前没深想过真元派名字的由来,此时忽然觉得,这真元或许是指天地间混沌的元气,也就是太极。而太极生两仪,这两仪,或者是阴阳,或者是刚柔,或者是生死。正好都应在这玉碑和老松上。
真元派上下在这里生活多年,太过熟悉,所以谁都不曾注意这玉碑与老松之间微妙的关系。墨羽想到此处,走到老松前,随手捻了个诀。一道金光打在老松上,擦出些火花,便不见了。墨羽感到指尖一阵酥麻,怔了怔,知道这老松的确有古怪,似乎是个禁制。
墨羽学着天渊的样子,念了个真元派的解禁诀,那老松丝毫没有动静,墨羽正失望间,隐约感觉背后似乎起了些变化。墨羽回头,见那玉碑忽然灵光大盛,弥漫开来,笼罩住整个院子,那灵气触及四周围栏时,上面的雕刻忽然活了一般,那些祥云立刻飘散开来,在灵气形成的罩子上凝成一个薄膜,雕刻上飘下来的梅花鹿和鹤等灵兽,融到薄膜上,跳跃飞舞起来。
墨羽看着那些灵兽的动作,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五禽戏。
只怕真元派最早立派时,入门的养气方法便是五禽戏,只不过在漫长的历史中,经过每代人的修改,变成了一套心法,但那心法的核心,仍是五禽戏,所以墨羽才能这样容易便识别出来。
这一明白过来,墨羽心中不禁一阵激动,知道玉碑的禁制被解开了。墨羽一出出看下去,御物术,御剑术,养神术,看得他没了耐心,索性跳到最后。奇怪的是,最后的画面里只剩一片云雾,不停变幻,却看不出端倪。墨羽盯了那云雾片刻,忽然觉得识海中有什么与那团云雾呼应,随着其变幻,慢慢起了波澜。识海中风起云涌间,灵光一现,墨羽忽然明白,这团云雾所展示的,正是真元派的禁术所在。
墨羽心中一惊,垂下头去,不敢再看。那团云雾,却仿佛有魔力一般,缠绕在墨羽识海中,搅得他心中不宁。
墨羽忽然发现这些年修炼出来的清心寡欲都不过是表象,内心里,他依旧是个少年人,是少年,便总有一刻欲上青天揽明月。不服天,不信命,越是禁术便越有吸引力。
墨羽内心挣扎一番,终究经不起诱惑,抬起了头。那云雾似乎与他有感应,在他低头时便停住了,等他重新去看时,才又变幻起来。
那些禁术大多高深,墨羽一时难以参悟,但他知道,那团云雾已用通灵术,将所有画面印在他识海之中。墨羽就在百般纠结下看完了云雾的所有变幻,待云雾散开时,内心满是矛盾自责,却隐隐又有一丝难以言明的兴奋。
灵光所筑的结界散去,墨羽孤零零站在院中,忽然觉得恐惧起来。他不知道印在他识海中的禁术都是什么,却猛然意识到,他一时贪心,窥探了一个他或许无力承担的秘密。
待他勉强从恐惧中挣扎出来,天渊天心已站在面前。
墨羽心虚地低下头。
天渊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道:“你找到打开禁制的方法了?”
墨羽低声道:“禁制设在老松之上。”
天渊闻言一怔,走到老松前检视一番,知道他所言不虚,又道:“玉碑中的心法你都看过了?”
墨羽如实道:“不曾,玉碑中心法众多,一时看不过来。”
“那禁术呢?” 天渊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墨羽心头一跳,脱口道:“没有。”
天渊盯了他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道:“你既已发现解开禁制的方法,其中心法,可自行修习。只是望你好自为之。”话到此处,便不再说下去了。
天渊以往总是设下诸多规矩,墨羽逆反心理重,总与他闹得不可开交。这次他竟没有细究,却让墨羽心中莫名惭愧起来。看着天渊远去的背影,想开口坦诚,话到嘴边,又失了勇气,被他连着一腔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情绪一起咽回去了。
墨羽纠结之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在他肩上。墨羽回头,见是天心。
天心温和地道:“修习可以,只是莫要贪快,否则容易伤了识海,遭到反噬。”
墨羽点点头,道:“知道了。”
天心又道:“法术本并无善恶,全在人心。”
墨羽闻言,心情渐渐平复下来,道:“多谢师叔。”
天心落在他肩上的手,感觉到他身上冰冷,微微颤抖,有些担忧地道:“你在院中站了多久了?”
墨羽摇头:“不知道。”
天心叹了口气,道:“回去加件衣服,喝点热水,病还没好全,自己多注意些。”
墨羽应下,便回房去了。
见墨羽走远,天心向游廊处走了几步,轻声唤道:“师兄。”
以天心的性子,原本是该陪墨羽回去,监督他添衣吃药,他没跟着去,是因为感觉到天渊并没有走远。
天渊长叹一声,并未说话。
天心道:“师兄既已做了决定,为何如此?”
天渊向来果决,仅有的几次犹豫,都在墨羽身上。不由叹道:“这孩子心性不定,若是真修习了禁术,未必是福。”
天心道:“师兄若是不放心,自然有办法不让他修习。”
天渊道:“你我一夜苦思未果,偏偏让他解了禁制,或许是天意罢。”
那些禁术,原本就是只允许掌门修习的,因为掌门是真元派法术最强,心智最坚定之人,方能驾驭这些不详的禁术。若换做平时,天渊决不允许门中弟子修习禁术,可偏偏是非常时期,偏偏是墨羽,若真是天意,天渊又怎敢违逆?如今他的选择,很可能会改变三界的命运。
天心道:“既是天意,便非你我所能左右。师兄何苦如此求全责备?”
天渊默然片刻,终于道:“听天命之前,应先尽人事。日后他修行时,你在旁多照看些,免得出岔子。”其实天渊是不介意自己去监督的,但觉得若是他在旁,只怕墨羽没法潜心修行。
天心知道他这位师兄刻板固执得很,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墨羽回房加了件衣服,坐在案前,开始发呆。一闲下来,识海起了波涛,那些禁术又开始重演。墨羽虽看不懂,心里却莫名不安,奋力把这些画面都清出意识。遗忘这种事,通常越努力,便越事与愿违。那些画面仿佛感受到压制,变得猖狂起来,不停变幻。
那画面越变越快,墨羽识海一阵惊涛骇浪,骤然将他卷了进去。墨羽一缕神识在巨浪中挣扎,才冒头喘口气,就被拍到水下。墨羽眼前一阵阵昏黑,伸手拼命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墨羽被呛得喘不过气来,身上骤冷骤热,意识渐渐模糊下去。
就在墨羽几乎溺水之时,一道微弱的光亮在远方出现,如朝阳般一点点升起,映得海上一片辉煌。巨浪慢慢平息,潮水般缓缓退了下去。墨羽终于从识海中挣扎出来,开始拼命喘息,喘着喘着就呛咳起来。
也不知咳了多久,墨羽的意识渐渐恢复,感觉到有人在轻拍他背,抬眼望去,却是天心。
墨羽惊魂未定,低声叫道:“师叔。”
天心听他声音暗哑,起身替他倒了杯水,递给他道:“你方才差点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