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前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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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百年前的一位掌门。”
墨云虽然少言寡语，跟他说话却不曾这样费劲，听得墨羽如鲠在喉，道：“你能不能把话一次说完？难道我问一句你才肯答一句？”
墨云叹了口气道：“这位掌门生逢乱世，彼时出了一个千年不遇的大魔头，险些将人间变成魔域。这位掌门为了降魔，不得已使用了封魂禁术，以灰飞烟灭为代价重创了那魔头，将他困在天地熔炉内。因他使用禁术，继任掌门不知如何给他立碑，只得将他生前佩剑插在坟头，功过留待后人评说。”
墨羽终于明白墨云方才的神色是何故。在他看来，这位先人怕是有些不择手段，然而却是为了救人间于水火，以身殉道，一时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依墨羽之见，这点细枝末节无可厚非，偏偏丹穴山计较，以至于先人救世之举，都讳莫如深，连块墓碑都不肯立。
墨羽想来想去，总感觉此举太过薄情，不禁觉得蹊跷，道：“那封魂术为何是禁术？”
墨云道：“我也不知。此等禁术只有掌门一人知晓，于羽化前传于下一代掌门。然而这位掌门却非羽化，因此也不曾传位，自他之后，这些禁术便失传了。但凡禁术，必有伤天害理之处，失传或许是福非祸。”
墨羽忽然想起他第一次遇到魔物时，天心与常平曾隐约提起这段往事，后来守正当传奇故事来讲，却被常平喝止了，不由觉得其中必有隐情，问道：“那魔头呢？被熔炉炼化了不曾？”
“大概是没有。那位掌门灰飞烟灭也只能勉强将魔头封在熔炉之中，人间未必有谁能有本事将他炼化。据说封魂术因是逆天禁术，不能长久，百余年后便要失效。”
墨羽一惊，道：“那不就是现在？”
墨云面露忧色道：“没有人知道那封印能坚持多久。”
墨羽大惊：“封魂术已经失传，那魔头如果卷土重来，还有谁能阻止他？”
墨云叹了口气道：“那魔头如果重现人间，必是一场浩劫。”
墨羽看着那剑，不知为什么有种奇异的感觉。内心好像有个声音一直怂恿他走上前去。那个声音太过强烈，墨羽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行动了。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到了那柄剑的前面。
墨云见他游魂一般走到墓前，正觉得奇怪。只见他慢慢抬起手，指尖搭上剑柄。
咔啦一声，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天际，接着一声惊雷炸开，轰隆隆地传开来去。
墨羽心头一跳，忙将手收了回来。
方才指尖触及剑柄的一刹那，仿佛有道力量传遍全身，叫嚣着在墨羽的四肢百骸里冲撞。雷声渐小，身体里那道奇异的力量也渐渐平息。四周一片死寂，墨羽站在旷野里，有些不知所措。
墨云眼见墨羽怪异的举动，又恰巧遇到电闪雷鸣，不由觉得蹊跷，然而墨羽不过是碰了碰掌门之剑，并不见有什么发生，他一时也看不出端倪。
“你们在这做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墨云墨羽都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是天心。
先人陵墓设有观照之术，墨云墨羽一到天渊与天心就有感应。墨云觉得两人来陵墓并未有什么不妥，也不紧张，行礼道：“师叔。”
墨羽见墨云坦然，本来没来由的心虚便淡了，跟着叫道：“师叔。”
天心见两人都不答他，也没计较，道：“夜色已深，回去罢。”说着在墨羽肩上一拍，将他心头笼罩的不安一下子拍散了。
墨羽折腾了一天，心头一松，倦意便涌上来，不由打了个呵欠，应道：“是。”
走到半路，墨羽忽然想起墨云刚才的话来，问道：“师叔，那个魔头真的会重现人间吗？”
他这一问问得没头没尾，天心却似乎听懂了，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墨羽见天心凝重的面色，便知此事并不乐观，又问道：“那魔头如果真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天心犹豫了一下，道：“继任掌门后来在前掌门魂飞烟灭处发现了八字谶言。”
墨羽见天心卖关子，追问道：“哪八个字？”
“薄山之首，共水之源。”
墨羽听得心头一跳。墨云之前也不曾听说过这件事，不由也起了几分好奇，道：“何意？”
“继任掌门也不知，只能猜测前掌门为救世灰飞烟灭，大概天地有灵，留了他一缕魂魄，才能留下这谶言。若果如此，那八字恐怕是前掌门那缕魂魄的去向。”
“前掌门魂魄未散，为何不回丹穴山来？”
“大概是因为丹穴山灵气太重，魂魄承受不住。甘枣山是人间阴气汇聚之处，所以多精怪，也适合魂魄补全转世。”天心说到此处，看了墨羽一眼，道：“你还不明白？”
墨羽听到甘枣山三字，就已经明白，听了天心这一问，连仅存的一点侥幸也烟消云散，一时说不出话来。
墨云并不知道墨羽来历，见他脸色大变，道：“明白什么？”
天心见墨羽不说话，紧盯着墨羽的眼睛道：“甘枣山多精怪，根本住不了人，也不会有第二个婴孩，你便是那缕魂魄修出的道胎。”
墨云闻言色变，天心叹了口气，双眼不离墨羽道：“师兄与我最初发现你，见你天赋甚高，却心性不定，怕告诉你会节外生枝，只得留你在观中修身养性。然而你总有一天需要知晓，今日你看到了衣冠冢，或许就是机缘罢。”
“你说我是……”墨羽一时太多话想问，一齐涌到喉头反倒卡住了。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不敢深想。
“怪不得方才掌门之剑……”墨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方才的情形。
天心点头道：“掌门之剑大概是遇到了前主人，灵性被激发，才会引来天雷。”
“你既已知晓，便该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从此再不可荒废光阴。”
墨云见是天渊来了，行礼道：“师傅。”
诸多弟子中，只有墨云最符合天渊期望，天渊对他微微颔首。
若是平时，墨羽听不惯天渊这样教训人的口气，肯定要嘀咕几句，然而半夜之内心情数度起起落落，力气耗尽了，倒不想说什么了。
墨羽脚步沉重地把自己拖回房间，稀里糊涂地歇下了，就开始做梦。
睡到拂晓，墨羽猛地坐起来，竟是被噩梦惊醒。墨羽的噩梦总是同一个模样，梦中漆黑一片，却让墨羽莫名恐惧，总觉得那黑暗处隐藏着什么，随时会扑过来，将他吞噬。墨羽坐了半晌，喘息不定，想起天心的话来。难道这梦是前世的记忆？所有人提到那段往事，都是语焉不详。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羽心神不宁，再睡不着，好不容易挨到早课时分，却在一片诵经声中被困意席卷，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天渊见他知晓自己身世之后，还能在早课上这般怠惰，动了真怒，罚他到寒玉山洞面壁。
墨羽心中烦乱，巴不得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待会儿，竟听话的去了。到了寒玉山洞，才反应过来，这里与灵玉山洞不同，是要吃些苦头的，然而为时已晚。
墨羽在梦中只觉得识海一隅莫名灼热，此时尚未完全平复，竟不觉得寒玉山洞的寒气像上次一样难捱，反倒让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渐渐褪去。墨羽静坐了片刻，半入定半昏睡过去。
待他睁开眼睛，已不知过了多久。墨羽缓缓起身，整了整压得微皱的衣摆。这些年的修炼，大概已经让他的身体适应了久坐，竟没有感觉像往常那样双腿麻木。
背后的玉璧散发着阵阵寒气，墨羽不知为何，忽然有种回头看的冲动，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身后召唤。墨羽转过身，盯着那玉璧。
丹穴山上的玉山洞各有不同。赤玉山洞是一块赤玉镶嵌在洞壁上，灵玉山洞是整个山洞就是一个玉山洞，而寒□□的玉与石洞似乎融为一体，连边界都不甚分明。然而那块玉与山石差别极大，通体白得近乎透明，且光滑如镜，居然能照出人影。
墨羽望着那玉璧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沉，醒过神来时，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玉璧上的人影只是个虚影，四周的山洞却看上去很真实。墨羽下意识往自己四周看去，竟是白茫茫一片，再回头时，眼前已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片虚空。墨羽心头一凛，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冒出来，莫非自己是被困住寒玉中了？这样一想，不禁遍体生寒，也不知道是寒玉的寒气所致，还是恐惧了。
墨羽伸手去探，面前什么也没有，那玉璧竟真的消失了。墨羽往前试探着走了两步，面前还是空无一物，只得又走了两步。就这样不知往前走了多久，墨羽忽然停下来。觉得四周仿佛比刚才暗了一些，回头看去，却又看不出什么不同。墨羽继续往前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墨羽仔细回忆，方才四周如同寒玉一般，洁白无瑕，现在却有些晦暗，似乎是真的变了，但是因为每一步的变化太小，起初竟没有觉察到。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四周陡然天旋地转，所有的光亮迅速退去，越缩越小，最终化成一个亮点，没入前方。墨羽心头骇然，缓过神来，才发现四周已经全然暗了下去，竟是伸手不见五指。
周遭一片死寂。墨羽在原地僵了一会儿，试探着往前挪了半步，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站立在地面上。
墨羽又挪了半步，仿佛踩在一片虚空之上。这种不真实的感觉，简直要把人逼疯。墨羽心头火起，狠狠向前踏了一步，仍是感觉不到与任何东西的接触。这片虚空之境里只有他自己。
或者他也不存在呢？这个可怕的想法一出现，墨羽便觉得荒唐。他怎么可能不存在？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要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掐，墨羽彻底愣住了。不疼，甚至感觉不到与自己的接触。
墨羽忽然发觉那个看似荒唐的想法似乎没有那么荒唐。他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甚至感知不到自己，那怎么证明自己存在？
恐惧如泥沼一般，一点点将墨羽吞没，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墨羽开始挣扎起来，也或者，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挣扎，因为他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以为自己在挣扎。那窒息的感觉，也许也只是一种幻觉。墨羽伸出手，拼命想抓住些什么，却连风都感觉不到。
墨羽不知道这种状况维持了多久，在无尽的黑暗与无尽的寂静之中，人是感知不到时间的。墨羽开始尝试着往前走，虽然他感知不到自己的移动，还是拼命地让自己走着。他已经顾不得前方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了，只是本能的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他一定会发疯，或者在一片虚空之中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忽然远处一声尖叫，说不清是鸟叫还是兽鸣，在这片虚空之中，格外清晰。这玉中难道还有其他什么活物？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前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