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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校试 ...

  •   墨羽本以为能仗着伤赖他几天床,谁知天渊存心和他过不去一般,第二天便逼着他下地练功。墨羽心中叫苦不迭,却也无计可施。他也只有嘴上能沾点便宜,要论其他,只怕这丹穴山上一只鸟都强于他。
      当然丹穴山上的鸟不是凡鸟,而是凤凰。偏偏不巧,就让墨羽得罪了一只。那日墨羽正躲到山上逃避墨云抓他练剑,就见一只烧得黑咕隆咚的大鸟躲在树丛里。墨云遍寻墨羽不着,墨静怕他受责罚,也出来找,找到墨羽时他正跟这只大黑鸟对视。见墨静来了,墨羽嘴欠的毛病就犯了,道:“师兄,这有只半熟的野鸡。”
      彼时那雏凤才涅槃,正因形容狼狈躲着不想被发现,听了墨羽这嗓子,急怒交加,险些背过气去。墨羽也不知为什么,能看懂鸟的神色,见他局促,越发来了兴致,道:“好久没开荤了,咱们加把火,把它索性烤熟了如何?”
      墨静哪里看不出这是什么鸟,不由骂道:“胡闹。”见那凤凰怒视两人,根本不是害怕的样子,把安慰的话咽了回去,干咳一声道:“我师弟说着玩的,还望你别见怪。”
      墨羽本以为凤凰性情高洁,哪会跟他计较这种小事,谁料开罪的是一只小心眼的凤凰。养好伤便到丹穴观不温不火地暗暗告了墨羽一状。墨羽看着他那一身德顺义信仁,只觉得都是扯谎,什么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统统是骗人的。
      天渊见了墨羽被墨林打得上蹿下跳的模样,本来气就不顺,又听这雏凤的说法,发觉墨羽逃避练剑一事,哪肯再由他自由散漫,每次从早课盯到晚课,一刻也不肯让他清闲。这一盯,就盯到校试那日。
      虽说平日天渊也会检视他们功课,但都是小打小闹,校试却是两年一度的大考核,所有还未出师的弟子都要接受校试。真元派众弟子都极其重视,也只有墨羽没脸没皮才满不在乎。
      第一日考经书心法,墨羽被天渊逼着背了这些个年月,居然也能默个大概齐,蒙混过关。第二日考法术,给的题目是九片树叶。上场顺序由抽签决定。
      墨风拔得头筹。他略一思索,右手微抬,九片树叶腾空而起,在空中越旋越快,很快形成一道极强的绿色漩涡。校试场上狂风顿起,飞沙走石,竟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墨风忽然五指一张,九片树叶登时散开,狂风顿止,地上竟旋出一副太极。天渊见了,微微颔首,道:“下一个。”
      墨云上场,只向那九片叶子看了一眼,九片叶子便腾空而起,排成一排,一时竟剑意纵横,墨云心念微动,九片叶子组成的剑,就舞动起来,竟是无极剑苦剑中的生字诀。九片叶子正合着一个生字,是以无尽剑意竟不带杀机,反倒生气盎然。众人赞叹之际,墨云已收了式,九片叶子散开来,归于沉寂。天渊点点头,道:“下一个。”
      墨林走上前来,对着那九片叶子一指,九片叶子再次腾空而起,在空中数度变化形状,最终,向着墨风旋出的太极图直飞过去,钉在那太极图上下两侧,正是乾坤二卦。墨林比墨云墨风年纪都小些,天渊见他如此表现,亦是微微颔首,算他过关了。
      到了墨静,只能勉强让那九片叶子浮起来,到处飘一飘,想要变幻出个什么形状,却是不能了。天渊微微蹙眉,没说什么。
      墨羽最后上场,抬手放在九片树叶之上,树叶却连动都没动。墨林刚想笑,却见天渊天心神色大变,仔细看去,树叶上空竟渐渐凝结起一片水雾,而九片树叶却渐渐干枯蜷缩起来。那九片树叶还未完全干枯,悬浮在上空的水雾慢慢淡了,九片叶子却渐渐恢复色泽,直至水雾完全消失。天渊眼中看着,神情变得有些凝重,沉默片刻,不置可否。
      第二日的校试就这样结束了。众弟子散去,走在回房的路上。
      墨林素来瞧不起墨羽墨静,见他使出如此诡异的法术,心中又惊又妒,忍不住找茬,拦住墨羽的去路道:“丹穴观是修行之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使用妖法。”
      墨羽不想理他,闪身要绕过去,无奈身手不如墨林,没闪过去,只得道:“你自己道行浅,看不出那是御物术,却来污蔑别人。”
      “哪有这样的御物术,分明是狡辩。”墨林气鼓鼓地道。
      御物术发挥到极致,便可以五行分离,墨羽方才的法术便有些这种意味。然而这样的道法,再走一步,便要与天争色,近乎禁术,真元派自然不会允许弟子修行,因此墨林不知。
      见墨林不依不饶,墨静出面调解道:“师兄,这真是墨羽根据御物术想出来的,不是妖法。”他亲眼看着墨羽练着御物术无聊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就弄了这么一出,当时也很惊奇,但知道这绝非邪魔外道。
      墨林一听,心中更气,道:“你还敢替他狡辩?像他这样非人非妖的怪物,本就不该留在丹穴观。”说着,狠狠威胁墨羽道:“你若是再敢使出这样的妖法,我绝不容你。”
      “你们在吵什么?”
      众人见争吵声引来了天渊,忙住了口,行礼道:“师傅。”
      只有墨羽看了天渊一眼,没有说话。他虽听到天渊这一问,但原本不喜欢告状这种事,加上不知道真元派对他身上的妖气究竟什么态度,不想自取其辱,更不肯开口说此事。
      天渊见无人回答,冷冷看了墨羽一眼,向众弟子道:“还不回去歇息?明日的校试不打算考了?”
      众弟子忌惮天渊威严,纷纷低头应是。墨静偷偷扯了扯墨羽的衣袖,拉着他回去了。
      天渊看着墨羽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蹙了蹙眉。
      第三日是御剑术。墨云轮空,墨风与墨静,墨羽与墨林两两对试。墨静不敌墨风,几招之内便败下阵来。墨羽硬着头皮上场,自知打不过墨林,想着快快输了也好。谁料墨林成心不放过他,招招狠辣,不肯点到为止。墨羽吃过他的亏,哪敢再被他打到,然而比试场地有限,无法再像那日满场乱逃,墨羽见墨林一剑刺来,胡乱去挡,虽勉强格挡住,剑也脱了手。
      墨林又要挥剑来刺,墨羽心中叫苦不迭,慌乱之中心念一动,脱了手的剑一个回旋,竟阻住墨林攻势。原来是墨羽一惊之下,胡乱用御物术的法子来御剑,居然成功。他不由胆气足了些,也不再碰那剑,索性以意念驱动剑招,竟比往日觉得顺手许多。那剑悬在空中,进攻角度刁钻古怪,倒让墨林一时有些左支右绌。墨林一向看不起墨羽墨静,此时被他逼到这种地步,一时下不来台,只好猛攻。
      天渊天心见了这情形,一时也没喊停,想看看墨羽到底能如何。
      墨羽自那日养神识海受了震荡,心有余悸,再不敢胡乱尝试,因此像这样费心神的御物术仍是无法持久。与墨林斗了几十招,便再难以支持,渐渐落于下风。墨林却已打红了眼,下手越发狠辣。墨羽终于持不住那剑,被墨林将剑挑飞。一人丢了剑,比试本应到此为止,墨林却偏不依不饶,反手便刺,墨羽见他逼人太甚,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识海跟着起了波澜,发出一声大叫。他这一声叫得古怪,墨林手下一顿,便被他躲了过去。
      天渊天心听了这一声叫,神色皆变。真元派的弟子听不出,他们却是知道的,这一声不是人话,却是妖语。两人正惊疑不定之时,忽听得天空中一阵凄厉的鸣叫,接着天色一暗,竟是十几只似鹰非鹰的大鸟遮天蔽日而来。众人见了那十几只大鸟心中都是一凛。竟然是食人妖鸟罗罗。十几只妖鸟像是听了墨羽的召唤,俯冲下来,直奔墨林而去。
      墨羽初生时被树精水灵所养,妖之间交流自然是不讲人语的,是以墨羽最初几年学的是妖语。后来树精水灵将他送下山,嘱咐他千万不得暴露,他被李叔所捡,直到慢慢学会人话,才再次开口。惊怒之下,墨羽本能地惊呼出妖语,不想竟招来了罗罗鸟。见妖鸟直奔墨林而去,墨羽心头大惊,情急之下又喊出一句生疏的妖语。
      天渊天心虽识得妖语,却听不懂其内容,只觉得墨羽这一声喊得凄厉,罗罗鸟听了发狂一般地冲向墨林。墨林御剑抵挡罗罗鸟的攻势,哪里招架的住?天渊天心方才太过震惊,这才缓过神来,两道白光,自两人剑中射出,将围攻墨林的罗罗鸟打散了。罗罗鸟何等奸猾,察觉占不到便宜,也不恋战,立刻一声尖叫冲入云霄,不见踪影。
      罗罗鸟散去,才露出墨林的踪影,只见他委顿在地,也不知是受了伤还是吓的。天渊天心忙跃到台上,查看墨林伤情。天渊向他灵府一探,不由一怔,看向天心。天心见了天渊的表情,忙也去探,露出震惊之色。天渊见他此等神色,知道自己判断不错,忙打横抱起墨林,奔向后山灵玉|洞,替墨林疗伤。
      天渊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他将墨林送回房间,便将墨羽唤来,厉声问他道:“你方才对那妖鸟说了什么?”
      墨羽被他骂得多了,见他疾声厉色,脱口就应付道:“没说什么。”
      天渊见他抵赖,呵斥道:“你勾结妖物,残害同门,可知罪?”
      墨羽心中惊恐不定,听了天渊的质问,见他问都不问便一心认定是自己勾结妖物,却不由生出几分怒意来。他在真元派眼中果然是个心怀鬼胎的怪物。一气之下,未答这一问。
      天心本在照看墨林,觉得不放心,也赶出来,正听见天渊的质问,忙道:“此事怕是有误会,墨羽,你究竟说了什么?”
      墨羽听天心替他解围,才勉强解释道:“我方才是要让罗罗不要伤人。”然而罗罗鸟原本就是食人的,既然来了,哪里肯轻易走。
      天心听他如此说,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只是你招来妖物,也不可不罚。”
      天渊听他语气,便知他想从轻发落,截口道:“你到寒□□反思己过,三个月内不许踏出半步,否则罪上加罪。”
      天心听得心中一惊,寒□□是极寒之地,一般人在那里待三个月尚且受不住,何况墨羽体质本就怕寒,忙道:“师兄……”
      天渊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道:“此事不可更改,你不必再说。”
      天心知道他此时在气头上,再劝无用,只能先依他,再慢慢劝解了。
      天渊怕他逃脱,在洞口设了个禁制。
      天心随天渊离开山洞,迟疑着开口道:“师兄……”
      天渊截口道:“这孩子被妖物养了几年,心术不正,不可姑息。”
      天心闻言顿住脚步,道:“师兄这话未免重了些。我看他只是无心之过,并没什么邪念。”
      天渊回头打量了天心一眼,冷冷道:“他对墨林只怕早就心怀怨恨,竟然招来妖物对付同门,你还替他辩解?”
      天心知道天渊对墨羽素来有成见,见了那近乎禁术的御物术,更是满心疑虑,此刻多说无用,便不再言语了。

      天心不放心墨羽,待天渊稍稍消气,便到洞中看他。饶是夏季,寒□□中依然一片冰凉。寒玉之寒,与一般的冷又不同,是侵肌入骨,又从骨髓里钻出来的寒。墨羽本就畏寒,早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天心见了他苍白的脸色,施了个咒,手中便燃起一团火苗,天心将那火苗慢慢放在地上,点燃地上的枯枝。
      寒玉的寒不是一般的寒,天心所燃的火,也不是一般的火。两人对坐了一阵,墨羽身上渐渐有了暖意,缓过神来,只是心中有气,一时不想说话。
      天心见他如此,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可是你可知你今日闯的祸不小,你师傅罚的其实不算重了。”
      墨羽察觉出他语气有些不寻常,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天心又叹了口气,道:“那些罗罗鸟夺走了墨林的内丹。”
      墨羽闻言一怔,终于明白天渊天心的沉重神色是怎么回事了。修道之人,若没了内丹,法术上便难再有进益,而真元派原本是以法术见长,失了内丹,墨林这些年的修为岂不几乎全白费了?难怪天渊生了那么大的气。
      墨羽此刻也顾不上置气,问道:“师叔可有什么办法?”
      天心摇头不语。
      墨羽忽然异想天开道:“若是让那些罗罗鸟把内丹还回来呢?”
      天心叹道:“师兄与我也想过,只是寻遍丹穴山地界,也不见他们踪影,想是早已飞远了。”
      墨羽闻言不再说话。天心陪他枯坐了一阵,道:“我先回去了,过两日等师兄消了气,再设法救你出去。”
      天心走后,墨羽心神不宁,才发现自己原本有个叫良心的东西。每每他告诉自己,墨林平时飞扬跋扈,也该受点教训云云,那不知好歹的良心就要跳出来,指着他鼻子骂道:“统统是借口。”他平日也没怎么跟自己的良心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东西这样难缠,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墨羽第一次发现,人能被这没几两重的良心压得喘不过气来。任他为自己找出千百个理由,良心都会不依不饶地告诉他,他只是在逃避。更可气的是,它居然是对的。墨羽知道,自己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承担这个责任而已。
      墨羽被自己的良心拖着,在原地打了无数个转,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缠成一团。半晌才忽然扯出个线头,如果罗罗鸟能还回内丹,或许还有回转余地。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再也压不下去。墨羽反应过来时,自己已起身走出洞中。墨羽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出的禁制,抬头望了一眼,夜色如水,一弯上弦月勾住几点繁星。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四周一片静谧。
      墨羽开口,一声凄厉的妖语划破夜空。等了半晌却不见罗罗鸟身影。墨羽心中渐渐生出一丝不安,怕那些罗罗鸟白天吃了亏,已经离开丹穴山地界。墨羽正担忧,忽听得夜空中一阵喧嚣,罗罗鸟终于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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