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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照少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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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修蓦然回首,眼前的可不正是不久前在天佑小茶馆里碰到的有钱人吗?
不过,与上次冷酷的一袭黑衣不同,今天,他好像是女装……
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都是一脸狐疑。
沈聿修深信一句话:天下从来就没有什么偶然,都是化了妆的,戴了面具的必然。
沈聿修这么一想,突然惊觉难不成上次自己在茶馆里潇洒的身姿让这位仁兄为之倾倒?不行一定要拒绝他。
不等沈聿修想好怎么委婉拒绝的措辞,那人先开口:“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于府?”
沈聿修答:“我为什么在这?我也不想在这啊。可是于大人盛情相邀,我也很为难的。”
虽然是个丧家之犬,该要面子的时候沈聿修一定厚得下这脸皮。
不过,听刚才那句,那人好像是个女人……自己貌似又判断错了……
“不可能!秉渊从不让人留宿家中,而且你身上的衣服,是秉渊的吧。”
“你这个人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话未说完,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对那人致歉道:“公主,你来了这么也不通报一声啊!怠慢了您,老头子可担不起重罪啊。”
“管家,要说起来还应该是您不嫌弃我这位不速之客,从小到大,我都这么偷偷溜进来找秉渊,让您费心了。”
老管家憨憨地笑着:“公主你说哪里话,您能光临,真是我们的无上荣耀啊。”
“对了。”管家又想起来一句、“这大清早的,您用过早膳了吗?”
“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我那还有些事,公主要是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公主点头依允。
等等等等,有没有搞错,这个人竟然是公主!
沈聿修想象中的公主都是那些侯门绣户中梳妆打扮的娇贵小姐,这位怎么跟个男人似的,有股子说不出来的英气。
公主见身份暴露,说:“之前你看到了什么,最好当作没看到。要是你胆敢把那件事告诉秉渊或者别的什么人,我就……”
“就什么?”
公主还从来没有威胁过别人,一时语塞。
“就让皇兄把你关进大牢。”
“不说,绝对不说。不对,应该这么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可以了吧。”
“嗯,态度还算不错,这回饶了你。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怎会在这里。”
“这个啊,不瞒您说,鄙人呢,也就随便考了个状元,现在在礼部当个小官,管个临渊阁,修个史书。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榉华阁被烧了的事您应该听说了吧,我刚才也说了,真是你们于大人非要我过来的,要我说,我还是想回我那小破屋子里住着,信不信,看你了。”
沈聿修这么一番招人打的理由乍看起来却没什么问题,公主犹豫了一会儿,”暂且相信你,料你也是不敢骗我的。不过,我还有一点疑惑,你身上的衣服究竟是哪来的。这是从前林夫人做给做给秉渊的,自林夫人去世后,我还没看见秉渊穿过……
“啊……”
沈聿修还很没想到,一件不起眼的衣服还有这么段故事。是不是应该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呢,自己应该是做了件错事。
那就编吧。
于是乎沈聿修大言不惭地说:“他觉得自己穿不好看,就送给我了。”
“……”
此人情商负分。
公主心想:这件衣服意义重大,以秉渊的性子断不会轻易送给别人。其次,这世界上有秉渊穿着不好看的衣服吗?
信了他的鬼话才怪。不过公主今天没心情跟沈聿修计较这些,没找到于歌浦算是白跑一趟。一会还要去跟皇上狩猎。
公主瞪了他一眼:“你,最好住在这安稳一点,别打秉渊的是什么主意,”说完便走了。
沈聿修不依不饶:“什么,你说什么,打他的主意?我就是去背《论语》,也不会打他的主意的。”
公主不理会他,她心知肚明,如今朝廷内以李存墨和陆昭为首的两党相争,唯有于歌浦一人,位高权重,却一派不站,反落得两头得罪。再加上受皇帝器重,两党人都回复绞尽脑汁地想要高调于歌浦,这个新来的状元,安的到底是什么心,谁也不知道……
临近傍晚,于歌浦终于回来了。
说起来这座宅子也是他的,可沈聿修搬进来这么一会儿,这才是第一次看见这位主人在家。
于歌浦披了一身狐裘,贵重皮毛上的金丝刺绣耀眼夺目,因是在外方便,长发都高高束起。
拜托,这都暮春了,这人是有多怕冷才会穿裘袍。
沈聿修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把他的扇子拿出来摇,像是在嘲讽于歌浦。
于歌浦和沈聿修,一个大热天的穿裘袍,一个大冷天的扇扇子。两朵奇葩,争妍斗艳。
管家帮着于歌浦脱下袍子,小心地命下人端了下去。
于歌浦拿出丝绸缎面的手帕揩去了额角细密的汗珠,解释道:“今日陪皇上去西北狩猎,有意思是有意思,但那地方冷的啊,真能把人骨头冻碎。”
沈聿修:“……”
“哦,对了。”于歌浦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春衫,尽管是落日余晖,依旧映得他顾盼生辉。他接着说:“临渊阁的重建已经竣工,如果沈大人愿意,我看明日就可搬进去了。”
沈聿修点点头:“嗯,我也想着快点,免得整日游手好闲,白吃皇粮。不过于大人您动作也真快,这么会儿就建好了。”
于歌浦笑笑:“这些事简单,多花些银子,没有什么办不成的。”
沈聿修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心想于歌浦还真是大言不惭。这种贪官,早就被钱鬼迷心窍了。
于歌浦自然察觉了沈聿修的心理活动,倒也装作不闻那声不屑的哼哼。反而问沈聿修:“沈大人用过晚膳了吗?”
沈聿修点头。
于歌浦和沈聿修迈步沿着落满早花的大道徐行。
“沈大人是从沧浪来的,听说你们那里爱吃甜的,我特意叮嘱管家让厨子把口味烧甜了点,不知道还合不合您胃口?”
天哪,沈聿修彻底服了,心细如麻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于歌浦,连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都想到了,他要是这样对哪个小姑娘,人家不得死心塌地地跟他走?
自从来到京城后,每一天的日子仿佛都过得很快,这天的夜踩着那天的后脚跟,接踵而来。虽然好像每天也就是看看天光云影的游手好闲,但却比以前充实劳碌的生活更加转瞬即逝。
是夜又至,明日就又要去新的地方了。沈聿修躺在软实的大床上,翻了几个身都觉得不太舒服。看来于歌浦这家伙花大价钱买来的东西也不都尽如人意。
月色很好,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看过的。很多事和人都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它却总是这样,冷冷的,睥睨众生。人们总喜欢以我观物,使物皆着我色彩,多情地以为月亮会有什么怜悯同情之类的感情,其实呢,其实怎样自己心里都知道。
这样好的夜让沈聿修想起了还在榉华阁的那晚,蛰伏在天边的层云透露着杀气。一把大火,足以毁灭一切。此刻的一时安稳,又能留得几时呢?
不想了,不想了。沈聿修发现自己越来越爱胡思乱想,这样可不好,像个姑娘家家的,睡吧睡吧。
没有了上朝前一天的焦虑,又或许是因为睡在于府里,沈聿修一闭眼便进入了梦乡了。
于歌浦忙了一天,晚上还打理了一下外邦的进贡的事,到了午夜才回到房间。
房间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几乎可以用朴素来形容,与于府里的其他房间十分不融洽。虽然简单,但也干净,非常地干净,一尘不染绝对没错了。
于歌浦刚坐下一会,想起来今天还没有沐浴,虽然困意如潮水侵袭,但他还是起身了。出去时,路过沈聿修的房间,于歌浦停下来,隔着窗缝窥见沈聿修睡得正香,好在这家伙不打呼噜。白天醒着的时候,沈聿修的冷幽默虽然没人懂,话却还是很多,到了晚上,却温顺得像个家养的小动物。
于歌浦抿嘴笑了。
走在路上,他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会对沈聿修这么上心,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人。自己确是心思缜密,也没到饭菜是否合口都为对方想到了的那种地步,真是奇怪啊……
第二天一大早,沈聿修的门就被啪啪啪地大力敲响了。
“起起起起!别睡了!”
“啊?哪个缺德的,这才几时啊?”
“快起快起!”
“知道了,祖宗,别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