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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晨光熹微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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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修头实在是疼,已经不想去管什么衣服啊,保暖啊之类的问题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冲进卧房,掀开被子,钻进去,盖上,睡觉!
沈聿修把湿漉漉的头发撩到脑后,扶着墙,对老管家说:“管家,麻烦…带我…去…客房…”
管家看沈聿修那种萎靡不振的样子也有点害怕,询问道:“大人,我看您身体好像不太舒服啊,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看看?”
沈聿修吐出最后一丝游气:“不,不,睡一觉…就好。”
“诶,把您快跟我来客房吧。‘
于歌浦的家继承了他本人奢华富丽的风格,位于中心位置的正厅用的是重檐歇山的样式,檐角飞出,有凌云之势,穿插交错的横梁足见匠心精巧,即使是青白漆身的墙体也没有一丝轻浮,从整体上来看,既有着一份高贵不凡的金碧辉煌,又有着一份古韵犹存的端庄大气,定是出自大家之手。两条抄手游廊连起一侧丹楹刻桷的厢房和另一侧鸟语花香的亭台水榭。
沈聿修看得眼睛有点花,便不去看了,只把眼睛吝啬地眯一个小缝去追寻管家的身影。
七绕八绕地终于到了房间里,这间屋倒不像别的那么奢华,沈聿修看了觉得心安了许多,疲惫也减了几分。
老管家还是不放心,不依不饶地问道:“沈大人,您真没事吗?万一您身体有恙,我们于大人可是要责怪我的。”
沈聿修摆摆手:“我真的没事,劳您费心了。”
凭老管家多年的处世经验来看,眼前这个人一定是在逞强。
老管家还是叮嘱了一句:“这间房的柜子里有几件我们大人搁置不穿的衣服,沈大人不嫌,可以先凑合一天,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嗯。”
老管家走后,沈聿修打开檀香木柜。看到柜中,沈聿许惊呆了,这哪是几件衣服啊,这是一柜子衣服。多且不说,每一件都做工精细,华美无比。这个人的生活到底有多腐败,沈聿修看了就来气,真想把于歌浦抓来勒令罚抄个几百遍“勤俭持家”。
翻来翻去沈聿修竟然在比较下层的地方找到了一件风格迥异的衣服。青色布料,只在衣摆处有一角翠竹绣花,其余便再无装饰。如此朴质淡雅的风格在衣柜里显得格格不入,沈聿修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这件衣服从这帮衣中纨绔中救赎出来。是的,他小心翼翼地从底层把这件衣服扯了出来。
沈聿修展开衣服,正正反反地看了一遍,衣服上一股淡淡的木香,勾人心魄似的。沈聿修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于歌浦那家伙的衣服,这么简朴的风格实在和他这个人对不上号。
也许是管家错收进去的别的衣服吧,沈聿修这么想,心安了许多,即刻换上衣服,睡他的大觉去了。
这一夜,沈聿修睡得很安稳,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翌日晨起,东方微白,天色尚早。沈聿修是被饿醒的,毕竟昨天光顾着睡觉了,好像还没有吃晚饭。
沈聿修坐在被窝里,伸了个大懒腰。晨曦从从窗外溜进来,不像正午的那般刺眼,一抹光亮,很是惹人喜爱。
沈聿修伸出一只手去接那可爱的阳光,阳光从指尖滑落,洒在身上。这一切,竟有几分不真实的美。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沈聿修摇摇头,又想到世道不安,奸佞横行,何时天下能够真正大白!
沈聿修轻轻推门出去,春寒料峭,再加上昨天淋了场雨,沈聿修打了个激灵。
对于府的布局还不太熟悉,沈聿修只能靠着感觉乱转。
自己房间的东侧似是一间空房,再往里就无路了。而另一边房室里的主人似乎已经醒来了,大门敞开,也许他也想揽一室晨光?
沈聿修往里面瞥了一眼,里面的人持书危坐,身体板正。原来里面住的是杜衡。
沈聿修暗暗佩服,自己是因为昨天睡得早才起这么早,而他竟然起得比自己还早。
杜衡捧着一卷书读得入神。
沈聿修不便惊扰他,放慢了脚步,轻轻转进去,直到他走到杜衡跟前,杜衡才察觉到有个人进来了。
杜衡起身施礼:“大人。”
“这么早便起来吗?”
“是。”
沈聿修摸透了他的德性,必须要自己找话茬来说,才能撬开他的嘴。
“哎,如今咱们也是寄人篱下了。”
杜衡开口:“说来惭愧,一是当年榉华阁实在是贫困,二是方便行事,我工作起居都在其中,这么多年了,也没攒出钱来买间房子。因此阁子一烧,便无家可归了,还要惊扰于大人。”
不错,自己成功地让杜衡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沈聿修很有成就感,接着说:“说起来也都是我管理不善,才会导致这场火灾,让你们受苦了。”
“天灾人祸,何谈此话?”
“是啊,天数难测。你继续看书吧,我不打扰你了。”
“大人慢走。”
从杜衡那里出来,沈聿修又多了一丝愁苦。他低低叹一声,觉得其实当年读书时,虽然吃不饱穿不暖的,身体上苦了点,可当时只要把书读好即可,一心扑在其中,没有这许多的忧虑来,只是,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继续往前走,前一间的房门虚掩着,不知道里面是否住人或者住的人起来了没有。沈聿修余光一扫,一片艳丽的红色,十分夺人眼球。
八九不离十是谢凝云了。
那家伙大大咧咧地侧卧着,被子也不好好盖,门又不关。不羁成这样,也只有他了。
谢凝云真是把从前在榉华阁里懒散地作风一点不落地全部带过来了。
沈聿修看得感觉有一个谢凝云在,自己定要操劳得折寿十年。
老管家起得也早,在府里边转悠边审查。这时,他看到了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沈聿修,在远处招呼:“沈大人,沈大人!”
沈聿修听见,看到了老管家,道一声:“管家,早。”
睡足了觉的沈聿修重拾了当年的英姿,眉眼间的泠然出尘咄咄逼人地显露出来。
老管家看到活蹦乱跳的沈聿修,很是高兴,问道:“沈大人昨晚歇息得还舒服吗?”
沈聿修点点头,说:“多亏老管家照料了,昨晚睡得不错。”
老管家笑嘻嘻地说:“我看也是这样的,大人脸上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整个人都精神说了。还有啊,我觉得沈大人穿这身青色真是好看,就像画上的人一样。”
沈聿修低头看看自己,不穿他灰不溜秋的粗布衣裳,的确有点不适应。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形体容貌被赞扬,沈聿修有点束手无措,不知道该答什么好,一秒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
空气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又停止流动了,诡异的静寂。
老管家很懵,不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什么话,会让场面变得这样难堪。
僵持了一会,老管家觉得还是由自己去打破这片沉寂吧。
“咳咳,那个,沈大人,您要是饿了的话,早膳已经备好了。”
沈聿修在心里感激了一下管家的救场,点头道:“好,那就先用早膳,劳管家领我去一下。”
“没问题,跟我这走吧。”
于府的早餐自是无可挑剔,虽然吃的都不是什么大鱼大肉的山珍海味,可即便是一小盏寻常的南瓜羹也烧出来别样的风味。以沈聿修迟钝的味觉来说,至少品出了另外三种花和五种食物的味道。令人惊奇的是,这些东西混在一起全然不惠让人觉得奇怪,只觉得唇齿留香,欲罢不能。
沈聿修的食量也算大的了,吃完还是撑着了,午饭大概可以不用吃了……
吃饱了就去转转吧,参观一下于府。
沈聿修沿着游廊徐行。
一旁的小池里种的是荷花,离花期还早,花骨朵都还没有。另一边杂植了一些奇花异草,有几个品种,大概是来自异域,妖艳招摇地开着,沈聿修觉得插在谢凝云头上倒挺合适。远处还有一片梅园,春梅正盛,有红黄两色,分开种植,与这一片妖艳之花远远隔着,大有不愿同流合污之感,自成一段傲世不俗的风骨。
早晨的空气很是好闻,叽叽喳喳的鸟鸣也不觉得烦闹。沈聿修下意识地往中衣里摸自己的扇子,才惊觉昨天换衣服的时候拿下放在桌案上了!
景可以不赏,命根子不能不在身边。
沈聿修转头往回走。
突然传来一身惊喜交加的:“秉渊,你在?”
沈聿修循声望去,吓了一跳。
“是你?!”
“是你?!”